此情可待成追憶(1)
此情可待成追憶(1)
“宋總就在里面?!?/br> 站在她身后的許卻出聲提醒道,蒲鶴引點了點頭表示知曉。她面前是一扇沉木色的門,足夠厚實,隔音效果也很好,所以無論屋里的人如何翻云覆雨,yin靡非常,也絲毫不用擔心聲聲嬌喘被旁人聽了去。當然,某種程度上也能保護男人的自尊。 蒲鶴引并不擔心打不開這間以他丈夫的身份開的酒店房間的門,畢竟房卡正安然地躺在她裁剪得當?shù)奈餮b衣兜里,但她遲遲沒有用它開門。這并非因為她沒有勇氣目睹自己名義上的丈夫和他人茍合的場景——她甚至從來沒有在意過這一點,宋翔在婚后第二個月就又在外面尋歡作樂,她從來都是知道的。與其說她不在乎,倒不如說她反而因此松了一口氣——和他上床的次數(shù)減少,對她而言是件值得慶幸的事。 而她之所以站在走廊里遲遲不動作,僅僅是因為她還沒能從剛才那場讓人不快的會議以及比那場會議更讓她不快的酒店氣息中回過神來。 蒲鶴引討厭酒店,討厭走廊里暖黃色的曖昧燈光,討厭踩在上面綿軟無聲的地毯,討厭刷開房門傳出來的那一聲短促而清脆的“嘀”。 說實在的,像蒲鶴引一樣出身的女人,怕是沒幾個喜歡酒店的。 眼見蒲鶴引一直不動作,站在她身后的許卻暗自著急起來。他原本以為蒲鶴引對宋總是沒有感情的——那為什么她還愿意嫁給他?許卻一直想不通這個問題,因為他不愿意承認蒲鶴引和那些拜金的女人一樣膚淺,但自己又并非深沉得足以看透蒲鶴引的想法——而如今看來,難道是有一絲夫妻間的情分的?不,也不一定吧,只是任憑哪個女人目睹自己的丈夫和其他女人廝混,都不會好受的。許卻如此寬慰自己。 “鶴引姐,要不我來通知宋總,你先回公司?”他為自己的體察入微而洋洋自得。 “不用?!逼漾Q引說,隨即敲響了房門。叩到第三下時,蒲鶴引停下來,在門前抱臂等了一會兒,才再度叩了三下。不等身后許卻開口,蒲鶴引捏出衣兜中的房卡,刷開了房門。她壓根兒就沒期望宋翔或房間里的另一個人會來應門,她之所以敲門,只為給里面的人提個醒,等到門開時,場面不至于太難看。畢竟還有許卻在場。 但事情往往不遂人愿,蒲鶴引甫一推開門,屋里那高亢而做作的叫床聲便灌了她滿耳。蒲鶴引皺皺眉頭,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那個賣力表演的女人,還是該同情被這拙劣的演技蒙在鼓中還自詡威猛的宋翔。 蒲鶴引回頭看了一眼臉龐已經(jīng)漲紅的許卻,說:“你在外面等一會兒?!比缓罄涞貛狭碎T。 她走過狹長的門廳,在能夠看到床角時停下了腳步。凌亂的被子堆積在床角,大半掉落鋪在暗紅色的地毯上,堆在地上的還有不知道是誰的衣物。 屋里的兩個人許是太過投入了(那個女人當然是表演得太投入了),似乎沒有注意到蒲鶴引的入場,依然戰(zhàn)得火熱,宋翔短促而粗糙的喘息在女方高亢的呻吟中浮浮沉沉,讓她回憶起小時候聽人吆豬,也是一聲高亢嘹亮的吆喝后接續(xù)著豬只低沉的呼嚕。 這樣想來,還是那個女人更值得同情。 蒲鶴引并沒有偷聽他人行事的癖好(就算有,她也會找個喘得更好聽的),她只是在等待一個出聲的時機,她估摸著那個時機就要到了。這個想法出現(xiàn)在蒲鶴引腦子里不過幾息,就聽到宋翔沙啞地低吼一聲,接著傳來重物倒在床上的沉悶的嘎吱聲,然后房間里只剩下急促的喘氣聲。 蒲鶴引壓抑住油然而生的厭惡,叫了一聲“翔哥。”床那邊立刻傳來宋翔的一聲臥槽,緊接著又是一陣嘎吱聲。 “我不想打擾您的,只是今天那筆大單的甲方說一定得和您面談,才愿意簽單,所以我只能來找您了?!逼漾Q引環(huán)抱雙臂在胸前,倚著墻,聽著宋翔匆匆忙忙套上衣服的窸窣聲。 “好,好。你等、等我一下?!?/br> “好的,不過希望您快一些,對方眼下正在會議室等您。” 宋翔將皮帶穿過褲袢,問:“你,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許卻告訴我的。不過也是為了應對這種緊急情況。還希望您不要怪罪他?!?/br> “怎么會。只是,只是我不喜歡被監(jiān)視,你知道的?!彼蜗鑿拇策呺x開,一邊竭力捋平皺巴巴的襯衫和西裝外套,一邊走到蒲鶴引站的地方。蒲鶴引上前一步,自然地接過扯散的領帶,繞過宋翔的脖子,系好。 每次給宋翔系領帶,迎上他呼出的濁氣,蒲鶴引總要不斷提醒自己,才能將“用手中的領帶把他勒死”的想法壓抑下來。 這次也不例外。 她熟練地系好結(jié),退開一步觀察是否妥帖時,她發(fā)現(xiàn)宋翔正看著她。那是一種內(nèi)疚卻自得的目光,就好像雖然他做了對不起她的事,但她依舊如此識大體和體貼,能選上這樣的賢內(nèi)助,還多虧了他慧眼識珠。 “不會有下次了,以后我一定爭取拿下單子,為翔哥分憂。”蒲鶴引擠出一絲笑意,說著半真半假的話,“這套衣服得熨過才能穿。我在來的路上買了一套西裝,就在車上,您可以在路上換?!?/br> “好。那她……”宋翔的目光朝床邊瞟了瞟。 “翔哥放心,我會處理好的。許卻就在門外,您先和他回公司吧,生意要緊。” 宋翔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方才那一丁點內(nèi)疚的神色早被拋到九霄云外。他重復一遍“生意要緊”,轉(zhuǎn)身開門,和門外的許卻一起離開了。 蒲鶴引依舊站在原地,抱著雙臂,問:“他當時答應給你多少錢?” 沉默。但隱約有呼吸聲從床的那邊傳來,短促的、近乎飲泣的呼吸聲。 蒲鶴引不悅地皺眉,從手包中取出一疊百元紙幣,說:“我身上目前只有五千的現(xiàn)金,夠嗎?” 依然沉默。 “如果你不愿意說話,那我就當你默認五千足夠了。我把這五千放地上,你等會兒自己取?!逼漾Q引說著蹲下身,將紙幣擱在自己跟前,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當她再次走過狹長的門廳,手剛搭在金屬質(zhì)感的門把手上時,身后傳來一個叫她名字的聲音。不是她嫁給宋翔后,宋翔為她改的名字,而是更早之前,陪伴了她22年的名字。 “蒲悠?!?/br> 但真正讓蒲鶴引停下動作的并非這個名字,而是這個聲音。剛才的叫床聲過于做作,以至于蒲鶴引沒能聽出任何有關(guān)這個女人身份的信息,但這一聲稱呼,與她記憶中的那個人的聲音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蒲鶴引有一瞬間的失神。她以前從來不叫她名字的。 “還是說,你更喜歡我叫你jiej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