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義
意義
“月色真美啊?!?/br> 那個家伙在我身邊感慨著。 “是呢?!蔽覠o意義地回應(yīng)著他。 “那么,你是在欣賞,還是在旁觀呢?”他忽然問道。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蔽覐?qiáng)自鎮(zhèn)定地說道。 “不懂?”他挑眉,意味深長地說道,“那便當(dāng)你不懂吧?!?/br> 其實(shí)我是明白的。 我看向在空中輕盈地?fù)]舞著長鐮的她,那動作如舞蹈一般令人賞心悅目,然而我知道這并不是全部。 她的動作有多利落,與之相當(dāng),便蘊(yùn)含著同樣的殘忍。 人偶源源不絕的涌來,仿佛一只軍隊在黑夜中靜默地行軍。 然而她的每一次斬?fù)?,都能讓三分之一的它們不再具有行動的能力,即使如此,那些人偶仿佛沒有反應(yīng)一般,踏在同類的骸骨上繼續(xù)朝少女邁進(jìn)。 我突然覺得惡心,十分的惡心,甚至有些想吐。 “這就令人想吐了?”太宰治輕飄飄地說道,“它們甚至還不是活人。”他的神情中帶上了一絲嫌惡。 “那是自然的吧?!蔽已鹧b平靜地說道,“你以為他們是什么東西?” “可悲的只能在地上爬的蠕蟲之類?”太宰治說道,“看。” 他不知道從哪里撿來一個人偶的頭顱,拿到我面前?!拔覀円部梢杂|碰到,你覺得槍對它有沒有用?” “......”我沉默地端詳了一陣這個人偶頭,摸上去有木材的質(zhì)地,“這是木的。” “是?!碧字吻昧饲?,“毫無疑問,所以為什么手槍不能穿透呢?”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頭顱比了個槍.斃的手勢。 不知為何,哪怕明知不是真的,可我卻依然覺得不舒服,移開目光,“別這么做,丟出去。” “欸~只不過是一塊爛木頭吧?”太宰治狡黠地笑道,“難不成,對你來說,這跟人類無·異·嗎?” 我猛然回頭,盯著他的眼睛,“你是想說?” “殺人?!碧字握f道,“如果對方主觀的將人偶當(dāng)做人,那他的行為是在劈柴,還是在殺人?” 我從心底開始發(fā)冷?!八跉⑷耍俊?/br> “從我們的角度,他只不過是劈壞了幾個人偶的神經(jīng)病而已?!碧字握f道,“如果他認(rèn)為自己在殺·人·呢?” 殺害....某人嗎? “所以,這些是在他意念中出現(xiàn)的,他所認(rèn)為的人偶的‘靈魂’?!蔽艺f道,“是這樣嗎?” “之前的像是一場巧遇,如今....”太宰治戲謔地掃了一眼下面靠人數(shù)和少女鏖戰(zhàn)的人偶軍隊,“你還如此認(rèn)為嗎?” “但是為何之前沒有如此做?”我問道,“我們....?!” 是了,我們殺了荻田華章。 那個因世界一時的差錯,從而沉溺于偶然的幻夢之中,到死都未能清醒過來的男人。 “真是的,如果不是為了不讓你死在我前面,”太宰治哼了一聲,“我們本來可以少很多麻煩,畢竟叫醒他的方法多的事,前提是他還活著?!?/br> “是的?!蔽尹c(diǎn)了點(diǎn)頭,“軀殼已滅,看來他還是沒有離開幻夢呢,真可惜?!?/br> “說的好像我們就可以似的?!碧字梧托Φ?,“如果有一天你也發(fā)現(xiàn)她就是你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幻想,你又會如何呢?” “......”我沉默了。 虛無的靜默充斥著整個房間,我向來是極為恐懼像這樣的靜默的,然而我知道他也同樣厭惡著這樣的靜默,對比之下,我報復(fù)般的維持著這樣的靜默,甚至感到一陣反擊般的愉悅。 “無話可說了?”他果然先于我之前開了口。 “你想聽我說什么?”我眨了眨眼睛,裝作無辜地說道。 “比如把那邊的小姐讓給我之~類~的~”他拖長聲音,“怎么樣呢?” “想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蔽一亟^了。 “理由呢?”太宰治輕笑一聲,“若是因?yàn)樗荒鼙荒闼姡彼麛偭藬偸?,“現(xiàn)在這個條件也不成立了,不是嗎?” 我想我現(xiàn)在的臉色應(yīng)該十分難看吧,從他越發(fā)的一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來。 然而我卻不打算在這方面認(rèn)輸。 “她是不一樣的?!蔽艺f道。“雖然我還沒想明白...不過她是不一樣的?!?/br> 這回?fù)Q我睥睨著他了?!斑B這點(diǎn)都沒明白的你,再怎么樣也沒法搶走她的?!?/br> 他顯然被我這句話激怒了,冷冷地看著我。 “沒錯,”我按捺下心中的得意,強(qiáng)作冷靜地看著他?!安幻靼走@點(diǎn),就算你殺了我也沒用?!?/br> “哈?!碧字文樕仙裆鋈痪徍停咧?,看向窗外說道,“你也不知道。” 他說的如此篤定,而我無法反駁,只得跟他一起看向窗外。 我對少女確實(shí)一無所知,直到如今,甚至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過于空白的未知對我而言,其所造成的真空令她對我而言,比起一個人,更接近于一個意象,或者說,不知何時便會消失的精靈。 相反,我有時候也會問自己,如果她真的只是街上那些尋??梢姷纳倥瑩碛谐H丝梢姷膔ou體和溫度,那我還會像現(xiàn)在這般癡迷于她嗎? 我不清楚。 只是每當(dāng)我想到她被‘所有人可見’這樣一個束縛困在人世間,帶上社會的鐐銬,被迫喪失現(xiàn)在身上所有的靈性,淪落到風(fēng)塵之中.... 每當(dāng)想到這些,哪怕只是設(shè)想一下可能性,我便仿佛看到蒙娜麗莎原作被人涂鴉一般可怕。 如果這樣的她來到我面前,用那雙不再清澈而滿是傷痕污濁的黯淡眼眸沉默的看向我時,我還會如現(xiàn)在這般癡迷于她嗎? “......我也不知道?!蔽页聊撕芫?,輕聲說道?!拔乙膊恢牢視鯓?,這么說你滿意了嗎?” “被你發(fā)現(xiàn)了?!彼麖澠鹱旖?。 是的。 這一切都是個陷阱。 先不論少女是否會為所有人可見,單就那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就已經(jīng)是我無法預(yù)料的事情?,F(xiàn)在我所作出的諸般聯(lián)想,放在她身上顯然更加不切實(shí)際,這就好像逼迫一個作家去建筑工地干活一樣。 顯而易見—— 無論她失憶與否,她的性格和思維邏輯都跟我有著天差地別,所以我就算想破了腦袋,也不會有結(jié)果,只不過是杞人憂天罷了,沒有任何意義。 “哈哈哈哈哈...”太宰治笑的彎下腰,“我都能猜到你剛剛想了些什么,哈哈哈哈哈,真是,”他擦了擦眼淚,惡意地說道,“怎樣,那種感覺不錯吧?” 糟糕透了。 我甚至為我將我對這個時代的女人普遍而諸多的現(xiàn)象與形象安插到她身上而感到愧疚,蓋因從我一直以來的經(jīng)驗(yàn)上來看,她既不需要這種能與大眾濟(jì)濟(jì)一堂的偽裝,也無法令自己不獨(dú)立于普通人之外—— 是的,哪怕她切實(shí)的獲得了rou體,有無限種可能,這些可能之中,也一定如她本人一樣充斥著怪誕而瑰麗的色彩,哪怕什么都不做,也能輕松地脫穎而出,走在整個時代之前吧。 然而現(xiàn)在這些都是空談。 因?yàn)檫@個世界能接觸到她的只有我和這家伙,在這方面我和這家伙有著十足的默契。 如桃花源者,不足為外人道也。 不僅這個世界,連我們都在有意的掩去她的痕跡,令她更為神秘而透明。 若令她為世界所容納接受便是善的話,那便當(dāng)個惡人也無妨。 我看著窗外她戰(zhàn)斗的身影。 之前我尚想不明白她的動作中那優(yōu)雅而美麗的姿態(tài)從何而來,現(xiàn)在卻隱隱有了一些想法。 應(yīng)該就如她現(xiàn)在的戰(zhàn)斗一般,在漫長而枯燥的重復(fù)中,如修剪枝葉一樣,逐漸舍去了多余的動作,從而使所有的動作自然而又流暢,充斥著一種與刻意完全相反的優(yōu)雅吧。 哪怕人偶無窮無盡,在她的動作下也很快被清理一空,街道上已經(jīng)堆滿了他們的碎塊,無從落腳,她索性站在那碎塊組成的山上,如夢里一般。 我看著她的側(cè)臉,不知為何,竟有那么一個瞬間,我仿佛被難以言喻的悲愴和寂寞刺穿,不禁捂著胸口跪倒在地。 “葉君?”她似乎感應(yīng)到了我的痛苦,瞬間來到房間里,詢問道,“怎么了?” 我無暇回應(yīng)她,過于深沉的情感幾乎要將我壓垮。 混沌中,我仿佛聽到她嘆了口氣,說了句什么,隨即一只冰涼的手覆上我的額頭。 那股情緒逐漸從我心中被抽離,我仿佛一個窒息了許久,忽然浮出水面的人,大口地呼吸著夏夜的空氣。 “光是看一眼,都能引發(fā)共感啊。”少女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仿佛在苦笑著什么,“有時候倒覺得遲鈍一點(diǎn)會更好呢。” 她如此抱怨著。 “共感?”我伏在她的膝上休息,聽著太宰治跟她對話。 “說白了就是敏感吧,”她說道,“剛剛我所解決掉的人偶堆積起來的悲嘆,被這家伙一下承接過去了,那是多少人的哀嘆啊,肯定會受不了的嘛。” “原來如此?!碧字螐澠鹱旖牵八?,果然是真的吧?” “哦?”少女饒有興趣的哦了一聲,問道,“你想到了什么?” “這些人偶被斬殺的意義?!碧字握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