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聯(lián)邦。

    醫(yī)院附近，某棟公寓大樓，35層，門牌號3508的高級公寓內(nèi)，有一間裝修成教室的房間。

    里面明亮的燈光，白色的吊頂，白色的墻壁，通亮無比，唯有講臺上方，兩排格柵燈微暗，方便著浮在講臺后的浮屏，讓它更清晰。

    寬大的浮屏上，橫著‘女性alpha健康教育’幾字顯眼的標題，以及幾張身體特征圖片。

    年輕的女a(chǎn)lpha教師站在之間，正在拿著激光筆，指著alpha的腺體圖片，講述發(fā)熱期征兆。

    不遠處，一張偌大的課桌上，商子寧端正坐著，看著大大的標題，模樣認真聽著老師的講解，面無表情。

    講完發(fā)熱期如何服用抑制片的時候。

    老師推了推眼鏡，頓了頓，想到左老先生的交待，又說：

    “當然，不排除，個別不想、或者是不能、借助藥物，度過發(fā)熱期的alpha或者omega，在他們沒辦法借助藥物的時候，該怎么辦？”

    “剛剛說過度過發(fā)熱期的方法。有兩種，一是藥物，二則是找一個適合的人一起度過?！?/br>
    “那么不能與不想借助藥物的人，就必需尋找合適的人同度發(fā)熱期?！?/br>
    “合適的人分為兩種。第一種，這也是就是老師剛剛和你說的，alpha與omega成年后。清楚認識愛與責任的問題，深思熟慮之后，很有可能會找一個合適的人，互相共同度過發(fā)熱。后面他們也許會標記，與之結(jié)合，看個人情況而定?！?/br>
    “第二種，則不需要考慮后果，是消費性的，一部分人不想借用藥物，又不想負擔的人，就會去消費?！?/br>
    “這種途徑，就是我們有在課本上見過的一種職業(yè)，我們稱之為——信服務(wù)者。”

    “這是一種合格合理存在的職業(yè)。從業(yè)者，必須五官漂亮，經(jīng)過重重訓練才能上崗。是新世紀誕生的，專為alpha與omega發(fā)熱期服務(wù)的職業(yè)?！?/br>
    “是一種等價交換。只要給予要求的價位對應(yīng)的金錢，信服務(wù)者就可以為alpha、omega服務(wù)，滿足消費者任何的需求，提供給你溫柔的撫摸、慰藉，幫助你度過發(fā)熱期。”

    “是一種買賣、交易關(guān)系，不存在愛、與責任”

    講完這些，許多課本上根本沒出現(xiàn)過的內(nèi)容，老師再次推了推眼鏡，看向這堂課上唯一的一個學生。

    商子寧還是面無表情，認真聽著。

    于是，她問：“商子寧同學。你明白了嗎？”

    認真的學生，很認真地回答：“明白?！?/br>
    老師微微地笑了笑：

    “很好，下課?！?/br>
    商子寧起身，鞠了躬。

    浮屏關(guān)閉，教室的門打開。

    助教走了進來，幫忙老師收拾，兩位仆從走了進來，給商子寧收拾。收拾完畢，跟著商子寧，送老師到門口，再次鞠躬，送別老師。

    其他仆從在客廳為商子寧準備好點心、水果。

    商子寧吃了一些。

    沒多久，門鈴響起，仆從迎進另一位老師，同樣帶著助理。

    下午的第二節(jié)課，開始，后面，還有第三第四。晚上，還有重復的第一，第二、三。

    來到聯(lián)邦三個月，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治療，其余的時間，商子寧幾乎都是這么過來的。

    為九月份的考試做準備。

    不得不這樣。

    只有通過考試，才能離開這，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喝光杯子里的果汁。商子寧漱了漱口。對老師鞠了一躬，跟著進入教室。

    新的一節(jié)課，又開始了。

    晚上十點。所有課程完畢。商子寧穿著白色的家居服，安安靜靜地坐在書房做功課。

    左伊敲響了書房的門，一手端著老式的座機底座，一手拿著話筒，“小小姐，老爺?shù)碾娫?。?/br>
    “好的。”放下手中的答題筆，商子寧接過左伊手里的話筒，對電話里的左老先生問好：“早上好，祖父。”

    家鄉(xiāng)，還是白天。

    那頭，老人和藹地笑，聲音里有些自豪。“好。好。我聽左伊說，寧兒還在做功課？這么晚了，不要太拼命了?！?/br>
    “不晚，寧兒不想錯過今年的考試?！?/br>
    商子寧乖巧懂事的聲音，通過免提，傳到左虹玉和商嫣的耳中，兩人驚喜不已。

    看著左老先生，得意洋洋的模樣，恨不能把電話搶過來，老先生看看她們，笑的更開心，繼續(xù)說話：

    “好，好，那祖父不打擾你了。不過，明天你要休息一天，是周日了，剛好我和祖母，還有你媽咪和mama，一起來看看你，我們一家人好好團聚?！?/br>
    那語氣，聽得老夫人笑著直搖頭。

    “好的，明天見?！闭ＵＱ劬?，看了看面前的站著的左伊，商子寧微笑地應(yīng)道。

    電話里傳出老先生渾厚的聲音，還帶著笑聲。

    “好，早點睡，明天見。”

    接著，電話掛斷。

    商子寧將電話交給左伊。繼續(xù)埋頭刷題。

    “小小姐。該休息了。老爺夫人，小姐他們明天就來了?！苯舆^電話，看著商子寧沒有休息的意思，左伊忍不住提醒道。

    “做完這些?！鄙套訉幑虉?zhí)道。

    左伊看著她面前的長卷，嘆嘆氣，說：“寧兒。早點睡，對你有好處?！?/br>
    “好吧，伊姨，我一會就睡。”頓了頓筆，商子寧回頭對左伊笑道。

    “嗯?！?/br>
    輕輕的一聲，“嗒”書房的門打開又被關(guān)起。

    書房再次重歸寂靜，商子寧緊皺著眉頭，抓著題卷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緊緊捏著手中的筆，在試卷上飛速疾過，“沙沙”的，瘋狂地寫下一排排，密密麻麻的公式符號。

    在答案即將完整寫出的時候。

    小小“嘣”地一聲，水筆筆尖斷了，黑色的墨汁從筆頭溢出來，暈開，空白的紙上，堆出一小坨，礙眼的黑點。

    染臟了商子寧的小拇指，和指甲，似是因為這污漬，她很不耐煩地用力在題卷上擦了一下，試圖想擦掉，結(jié)果擦到?jīng)]答過的題目，還扯破了題卷。

    把墨漬擦到了淺色的桌面上！

    商子寧趕忙抽了一張紙去擦。但越擦卻越黑，黑色的痕跡擴散的越大，她的雙眼也越紅。

    惱怒地把題卷扭成一團，把水杯里的水倒上桌面，讓題卷把水吸收，大力地去擦那黑痕。

    直到把題卷擦破，卷成一撮撮小小的碎紙，水都擦干了，她才善罷甘休。

    仿佛脫力一樣，閉上眼，癱在了椅子上，渾身是汗液，連緊閉的雙眼角，都微微濕潤。

    安靜了，只剩下商子寧的呼吸聲，像暴風雨前的平靜。

    一些久遠的畫面，在她記憶深處，翻涌而出，再次折磨起她的神經(jīng)。

    恨意，很明確的恨，在升騰，卻又不能恨。

    因為她傻，因為她蠢，所以沒有資格。

    即便那抹除不掉的唇齒交融，耳鬢廝磨，不過是一場普通的交易，一場由雙親買單的交易。

    即便那一輪明月，不會只照著她一個人，獨有什么的都是幻想的，是被施舍的。

    又能怎樣？

    只不過是靠著賴以生存的雙母得來的，被那樣親吻過，撫摸過，安慰過，就很慶幸了，憑什么恨她們？

    也只是從什么都不會，到什么都沒有而已。

    老師強調(diào)強調(diào)再強調(diào)的，也不過是這樣罷了，商子寧確實明白了。

    但阻止不了去想象，那寂寞的夜晚里，那曾經(jīng)撫摸她的那雙溫柔的手，繼續(xù)撫摸其他結(jié)實有力的軀體，那柔軟的唇，繼續(xù)親吻其他火熱的唇。

    那窈窕的身軀，被人一次次擁抱，進入。

    然后，會在某一個時刻，綻放出最美的瞬間，再重復。

    這些想象在夜晚折磨瘋了商子寧，即使她白天看上去那么像左家繼承人！

    偶爾為了擺脫這痛苦，她也試著偉大起來，去想象，曾經(jīng)那位會找到她生命中可以結(jié)合的人，與之共度一生。

    但片刻過后，她又變得渺小起來，心里會忍不住想，那個人會是誰？會是誰陪著那位共度一生。

    反正，再也不會是她了吧..

    一位熟悉的女人的臉，在腦中閃過。

    忽地一下，胸腔內(nèi)的玻璃房，被炸開了，碎片渣在體內(nèi)到處掉起來，身體隨便動一下，都痛不欲生，輕輕一個呼吸，似乎都會不小心把那些玻璃粉末呼出來。

    商子寧的眉，抽動了一下。

    女人擁抱著曾經(jīng)那位的畫面，再次出現(xiàn)在眼前，那個看上去比她強一千倍的女人，正抱著她心愛的歡jiejie..

    那些帶著祝福的美好想象，在此刻化為很具體的幸福，閃閃放光。

    很好，她們很相配，應(yīng)該為此高興，但很奇怪，商子寧就是高興不起來，仿佛這幸福的畫面透出的光芒，有十足的殺傷力，可以射穿了她的身體，甚至可以將她那輕飄飄如霧氣般的靈魂，蒸發(fā)掉。

    什么都沒有了。

    年輕的alpha少女，蜷曲身體，抱腿坐在寬大的椅子上，抽泣了起來，像住在巨大白色蝸牛殼里哭泣，每一聲嗚咽，都很沉悶，拉的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