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重寫）

    與此同時，另一邊被商子寧一通電話放了鴿子的葉芮歡，正與一位中年女子一起在客廳吃飯，這人不是別人是她的親媽——葉蘭澤。

    母女倆相聚的時間不多也不少。

    葉芮歡通常是感覺有些時日沒見到老媽了，就會隨性而起去看望下她，但從不說想她。葉蘭澤和她一樣，想看看女兒了就打電話給女兒，但從不會對對方說想念。她們一般就是吃個飯互相關(guān)心下生活就沒下文了。

    但今天葉蘭澤有點想和女兒多交流下，因為她察覺到女兒的心不在焉，她一直在吃同一道菜而且吃得很慢，也沒像往常一樣，關(guān)心自己和她外祖母的身體近況或者念叨自己幾句，這有些反常。

    “身體不舒服？”葉蘭澤有些擔(dān)心地問。

    “嗯？”葉芮歡看了一下自家老媽，才慢慢地回答道：“沒有的事，只是覺得有點?！闭f到這，葉芮歡看著湯碗里的熱湯停了下來。

    “有點？”葉蘭澤將餐椅往桌子邊拉近，把身子向前傾，緊緊盯著女兒。

    “有點..”葉芮歡有些猶豫了?；蛟S她是真的需要有個人傾訴，但這個人是她的老媽，好嗎？

    她該怎么說？

    說今晚原本是打算和自己的alpha吃晚餐，但因為alpha要參加祖父安排的宴會不能來，所以很不開心嗎？

    太差勁了。葉芮歡說不出口，她開始懷疑自己和商子寧在一起的初衷，以及左老頭子的安排。

    “有點什么？”葉蘭澤繼續(xù)問。

    葉芮歡放下筷子，“沒?！?/br>
    就在這時，“呼~！”忽然一陣強(qiáng)勁的風(fēng)從客廳的窗戶灌進(jìn)來。

    窗戶上掛著的窗簾一下子就被掀到了半空中，茶幾上的紙巾盒被打到了地上去，母女倆的眼睛被風(fēng)吹得都睜不開。

    葉芮歡下意識地捂住眼睛。風(fēng)在她捂住眼睛的瞬間停了下來。接著幾道強(qiáng)烈的射光照在了花園里，把花園照得敞亮。

    慢慢地睜開眼朝著光源望去，葉芮歡看見艘原本不應(yīng)該在這出現(xiàn)的銀色飛艇，懸浮在花園里，瞬時，那被狂風(fēng)吹得不快的心情和那些煩擾的思緒，在她心中消散，取而代之的心臟強(qiáng)有力的心跳聲。

    “阿寧?！彼曋撬绎w艇，飛奔過去。

    葉蘭澤看見女兒往陌生的飛艇去，連忙跟上去。踏入花園的時候，她被眼前的一幕驚住了。

    她的女兒和一個年輕的alpha女孩緊緊地?fù)г谝黄?，難舍得像相隔千里來此相會的戀人一樣..

    葉蘭澤忽然有些了然了，于是她自然地審視起那位alpha起來，得出了一個結(jié)論，這alpha好年輕..

    很快，相擁的人兒們注意到了葉蘭澤強(qiáng)烈的視線。

    “咳?！比~芮歡推了下商子寧，不自然地脫離了她的懷抱。

    “我是她媽?！比~蘭澤瞄了一眼自家女兒，不客氣道。

    “媽？”商子寧有些茫然，她看著這個白色運動服的中年女人，跟著她的話尾念了聲。

    “是她媽，不是你媽。”葉蘭澤立馬懟了回去。

    商子寧望著葉蘭澤睜大了眼，天，歡jiejie的mama正站在她面前！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緊緊握住葉芮歡的手，身體不由自主地站直，大聲道，“您，您好！我是歡，不，我是您女兒的女，女朋友！我叫商子寧！我，我..”

    聲勢之大把葉蘭澤和葉芮歡唬住了，她們吃驚地看著商子寧，于是，在她們的視線下，商子寧后面的介紹越發(fā)小聲了。

    最后，葉芮歡和葉蘭澤甚至聽不清她在說什么。

    “噗?！比~芮歡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摸摸商子寧緊繃繃的手臂，示意她放輕松點?！吧倒?，不用這么正式?！?/br>
    “我..”商子寧有些緊張地看著葉蘭澤。

    葉芮歡順著她的目光看向老媽，又對著老媽往客廳的位置揚了揚下巴。

    “咳，我們先進(jìn)去吧。”葉蘭澤摸了摸腦袋。

    三人進(jìn)入客廳后，銀色飛艇重新啟動，消失在夜幕中。

    她們坐在沙發(fā)上，保姆阿姨為她們倒水。葉芮歡按著輩分依次給兩位“客人”遞水。葉蘭澤沒接水杯，只是眼睛時不時便瞟向葉芮歡。商子寧接住葉芮歡遞給她的水杯啜飲，像小媳婦似的。

    “咳?！痹趎次眼神暗示女兒無果之后，葉蘭澤咳了一聲。

    接著她看見女兒湊在那位年輕的alpha耳邊不知道說了什么，那alpha便從沙發(fā)上起來，對著她點了個頭走向了后邊的樓梯。

    見那女孩往女兒臥室所在的二樓走去，葉蘭澤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有些放松下來，在心里想著怎么和女兒聊聊。

    至少要了解下這個年輕的alpha女孩。

    但一直以來她都覺得她們母女倆可能會這樣一直下去，還想著等丈母娘百年后，再過來給女兒當(dāng)保姆，現(xiàn)在忽然冒出個女孩說是她女朋友，葉蘭澤實在是有些不知道怎么聊。

    “哎?！比~蘭澤在心底嘆息。

    就在這時，一道聲音忽然響起?！拔乙⑺?！”

    這嚇了葉蘭澤一跳，她抬眼看過去，只見年輕的alpha女孩站在臺階上，十分霸氣地看著她。但還沒眨幾下眼，那家伙便噔噔地踩著臺階跑沒影了。

    “這？”葉蘭澤莫名其妙地看向葉芮歡。

    “...”葉芮歡卷了卷發(fā)尾然后看向別處，她不知道怎么給老媽解釋，完全沒想到alpha忽然來這出?。∷裢頃?，對她來說都是意外呢。

    這是前面那個悶悶不樂的女兒嗎？葉蘭澤看著葉芮歡，然后默默地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她嘆了一口氣問：“你們，進(jìn)展到了求婚這步了？”

    “呃..她是有求過幾次..”葉芮歡回有些沒底氣地回答，因為商子寧的求婚，她從來沒去認(rèn)真考慮過。

    “幾次？！”中年的mama簡直要驚掉了下巴。

    “很奇怪嗎？”女兒不解地反問mama，她青春靚麗被求幾次婚不是很正常嗎？

    “不不，我，”mama連忙擺手說，接著她又嘆了一口氣?！罢O，你們在一起很久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女兒都被求了幾次婚了居然也不和自己說。

    看著老媽那副給人遺忘的樣子，葉芮歡心里有點發(fā)酸?？蛇@不能賴她，沒有結(jié)果，她怎么敢對她說。所以，葉芮歡省略了前因后果。

    “剛在一起?！彼卮稹傉f完，mama又給她出了難題。

    “剛在一起就求婚??？”

    “以前就認(rèn)識的?！保~芮歡只好繼續(xù)回答。

    “以前？這么小，你同學(xué)的meimei？”

    “不是..”

    “那是？”葉蘭澤繼續(xù)追問。接著她看見女兒喝了一口水，盯著茶幾桌面沉默了下來。

    是不是干涉太多了？

    自家的女兒懂事得早，才七歲就和自己一起吃苦，長大了更是，很多時候她比自己更成熟，所以在對未來生活的規(guī)劃和考慮上完全可以放心吧。

    這樣想著，葉蘭澤放寬了心，她拍了下膝蓋，起身坐到葉芮歡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

    “mama支持你。”

    在思考是不是該和老媽說，她們只有交往打算的時候，葉芮歡突然聽到老媽說出那許多年沒用過的自稱，她呆住了，忘了剛才考慮的事情，甚至都沒注意到老媽具體說了什么，腦海里只有“mama”兩個字。

    老媽不稱她為“mama”已有一段時間了，她不稱老媽為“mama”也是一樣，老媽的話可能是在那個寒冷的冬天，從她選擇的與理想背道而馳開始，她的話可能是第一次兼職。

    具體也記不清了，但那之后便不知不覺養(yǎng)成了習(xí)慣。

    正想到這，葉芮歡忽然聽見了老媽叫自己的聲音，葉芮歡頓醒，然后將頭轉(zhuǎn)向葉蘭澤，卻看見了對方一臉的憂色。

    “怎么了？”叫了好幾聲女兒都沒反應(yīng)，葉蘭澤有些擔(dān)心。

    看著老媽的臉，葉芮歡茫然地?fù)u了搖頭，忽然間，她發(fā)現(xiàn)老媽的眉宇間藏著淡淡的憂愁，黑色的短發(fā)間還藏著幾絲白發(fā)。

    這些發(fā)現(xiàn)讓葉芮歡的心揪了一把。

    在此之前，老媽在她心中沒有這樣的滄桑，雖然四十有幾，但還是會給人騙去做保健品，是很幼稚的女人啊。

    但現(xiàn)在她的眼睛里再也沒有那種的感覺了，以前她的眼睛總是閃閃的，充滿著希望，而就像是一艘停在黑夜的港灣中，再也不愿意遠(yuǎn)航的帆船。

    頓時，葉芮歡忍不住覺得心酸，她低下頭，決定不和老媽談任何關(guān)于商子寧的事情。

    “怎么了，這是？告訴mama好嗎？”看女兒耷拉著腦袋不說話，葉蘭澤心里有些著急起來，女兒今晚太奇怪了，她抓住她的手臂搖了搖，希望女兒多少依賴下她這個老媽。

    “沒事，媽?！比~芮歡傾身抱住葉蘭澤悶聲說。

    這葉蘭澤怔住了，她低下頭看了看女兒的頭頂，然后慢慢抬起手放在她頭上撫摸，輕聲說，“乖。”

    躲在二樓墻后竊聽著兩人談話的商子寧，聽著葉芮歡的聲音，鼻尖不禁泛酸，隱約間，她感覺歡jiejie和她的mama之間有著特別的經(jīng)歷，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歡jiejie在以前是過著怎樣的生活？為什么平常的稱呼，她說出來時候卻給自己一種飽含辛酸的感覺。

    這疑惑深埋在商子寧心里，她反復(fù)思考，連葉蘭澤什么時候離開她都不知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沉默的她，影響了葉芮歡，葉芮歡也有點沉默起來。

    兩人默默地一起回了臥室。

    很快，夜深了。山莊的夜晚，靜得出奇。不像市區(qū)那樣嘈雜，一切都是那樣安靜。沒有擁擠的人群，沒有擠滿的汽車，更沒有人與車傳來的喧鬧。

    商子寧與葉芮歡躺在臥室的沙發(fā)上已有一個小時了，她們透過前方的窗戶，靜靜地眺望遠(yuǎn)處那輪皎潔的海上明月，明月回以她們淺淺的淡藍(lán)色月光，幽靜的環(huán)境中，她們看上去像是要睡著了一樣。

    可事實上她們倆，不論哪一個也不困，不僅如此，她們還各懷心事。

    葉芮歡的心事無疑和商子寧有關(guān)。

    其實，剛才她送老媽離開的時候，老媽悄悄地問了她是不是很喜歡阿寧，會不會接受她的求婚，她很想表現(xiàn)出那種無所謂的態(tài)度，說明她和商子寧只是普通的戀愛關(guān)系，讓老媽不要抱太大期望。

    但對著老媽對未來生活充滿期盼笑瞇瞇的眼，葉芮歡卻遲疑了，她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做不出任何表示，也給不出任何答案，只能傻笑回應(yīng)。

    明明今晚之前，她是一直抱著順其自然的心態(tài)與商子寧在一起的。把自己想象成，可以讓商子寧這只在天空中翱翔鳥兒歇息的歇息點，她累了就在自己這停留，養(yǎng)足精力了便再展翅高飛。

    直到商子寧遇見更好的人，永遠(yuǎn)再不回來為止。

    既然如此，那當(dāng)時為什么不能好好回答老媽的話，告訴她，她和商子寧之間就是隨便談?wù)劧?，她會去參加宴會，會去認(rèn)識各式各樣的人，和她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因為這對她遇見那個人有很大的幫助，她不能給予的讓別人去給她，這最合適不過了。

    既然不能給她想要的，也不能讓她自己去爭取，只能把她困在自己的思想范圍內(nèi)活動，而現(xiàn)在她愿意在那范圍內(nèi)活動了，不是正好嗎？

    為什么還會給不出肯定的答案，打破不了老媽那對她們的美好幻想，還要為此忍不住煩躁，對此如此的抗拒，未免太矛盾、太自私了點？

    葉芮歡討厭這樣的自己。

    她該怎么辦，有沒有什么辦法？

    女人的這些想法商子寧自然不知道，她正在猜測葉芮歡身上有可能發(fā)生過的經(jīng)歷，但沒有像樣的猜測讓她滿意，這讓她很不愉快地想起了赫連徽在兩年前對她說的一些話，那個女人說，她不懂葉芮歡，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包括她的母親逝世。

    時至今日，商子寧不得不承認(rèn)那個女人說的沒有錯。因為她確實對歡jiejie的過去一無所知。她經(jīng)歷過什么？母親逝去后過得如何？這些諸如此類的事，商子寧完全不知曉。

    好想了解她的全部啊，商子寧這樣想著，可是她又該如何去知曉呢？

    當(dāng)面問不行，私底下更不行，而且對方是否想讓她知道？這也是個問題。她不想的話，自己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思來想去，商子寧最終決定保持沉默，但她的心還是不安的，因為大腦總是會控制不住地去想象，稍微想象下葉芮歡失去母親后過的生活，她就有一種很害怕又心疼的感覺。

    明明也不知道她在那之后過著怎樣的生活，但就是會有這種感覺。這種感覺讓商子寧忽然覺得心臟一緊，她抱緊葉芮歡，小聲地喊了聲“歡jiejie?！?/br>
    “怎么了？阿寧？”沉思中的葉芮歡猛地被抱住，嚇了一跳，她撥開商子寧臉上的頭發(fā)緊張地問。

    “害怕?！鄙套訉幉淞瞬渑松爝^來的手。

    “嗯？怕什么？”葉芮歡微微張唇，心中有些疑惑。

    “怕，怕黑..”看著女人詢問的目光，商子寧悄悄垂下眸，向左邊瞄了一眼。

    “噢？”顯然，alpha的眼神已經(jīng)出賣了她，葉芮歡覺得她不想看穿都有點困難了，不過幸好沒事，于是她擺出了一副已經(jīng)看穿了的表情。

    “嗯..”商子寧也只好硬著頭皮將計就計。

    “傻瓜?！比~芮歡寵溺地笑了笑，她揉揉alpha軟軟的長發(fā)，又捧起她漂亮的臉蛋，仔細(xì)地端詳了起來。

    在這精致的人兒的眼睫一扇一扇的間隙中，葉芮歡的大腦再次開始活躍起來，這張臉對她的疑惑力太大了。

    這讓她難以忘卻的alpha的臉，是她矛盾、糾結(jié)，厭惡自己的罪魁禍?zhǔn)?，讓她如此的自私?/br>
    那..

    既然如此，更自私一點呢？

    不是都說人生苦短，不要在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后留下遺憾嗎？

    這個道理應(yīng)該適用于每個人吧，所以不要讓這張臉成為她的遺憾，可以嗎？

    葉芮歡的心砰砰直跳，她的掌心發(fā)熱，背脊發(fā)熱，腦海中一片混亂，各種聲音摻雜在里面，紛亂不清。

    忽然，嘈雜不清開始褪去，一道清晰明朗的聲音響起，重復(fù)著，一聲大過一聲，葉芮歡清晰地聽見了，她凝視著商子寧狹長濕潤的雙眸，深呼吸了一下。

    然后，拿出此生所有的真誠，對商子寧發(fā)出了邀請，“漂亮可愛的小姐，不知道在下周六，我是否有榮幸能邀請您與我一起去見見我的母親？”

    是的，葉芮歡想爭取一次。

    商子寧的心“咚”了一下，女人自信且誠懇的神情，時隔多年，再一次俘虜了她的心。

    “yo..有..”她目不轉(zhuǎn)睛，傻看著葉芮歡，話都沒辦法好好說了。接著，她看見女人愉悅地笑了，低頭在她耳邊落了一個輕輕的吻。

    是至今為止，最輕卻最意義非凡的一個吻。

    這么多年了，都快忘了她叫自己mama的聲音了。但這不重要了，因為現(xiàn)在又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