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人
贖人
太陽東升,光芒萬丈。 早上起來,張憲在院子伸了個懶腰,張楊從廁所出來,看他樣子,忍不住則頭賊腦地問了句:“哥,昨晚你去哪了啊,看你神清氣爽的?!?/br> 張憲哈欠沒打完,半張著嘴手就朝他頭上拍了過去:“管好你自己?!?/br> 倆人吃過早飯就去鎮(zhèn)里。張憲開著車問他:“以后怎么打算?” 張楊說:“問問小榮怎么想的吧?!?/br> 張憲瞥了他眼,低眉順眼的樣兒瞬間想到田蕓,他把車拐上大路。 “你是個男人,問女的算怎么回事?” 張楊笑笑:“現在講究男女平等,互相尊重,大男子主義已經過時了?!?/br> 張憲哼了聲:“什么窮講究?” 張楊偷偷看了他眼:“不是我說啊,田蕓姐肯定也這么想的?!?/br> 張憲斜眼過去:“你到挺懂她啊?” 張楊心里警鈴一響,連忙說:“不敢不敢。” 先去的銀行,張楊看他哥手里拿的一把錢,是挺震驚的,張憲又朝他腦門呼啦下。 “原來就是給你留的老婆本,現在用這里,結婚別找我要?!?/br> 兄弟倆感激的話說再多也失了味,張楊說:“不會的?!?/br> 老板娘公事公辦,把錢點了點又在驗鈔機掃了掃,讓身后的男人去通知人收拾東西。 張楊開始在下面一起等,十分鐘過去就等不及了,跟他哥說了聲,踩著走廊盡頭很窄的樓梯上樓。 張憲閉眼坐在沙發(fā)上,一臉生人勿進,又過了十來分鐘,他聽見動靜睜開眼,倆人過來,他起身。走近了看,倆人眼都是紅的。 張憲問:“都收拾好了?” “嗯……” 倆人要說什么,被張憲打斷:“先走?!?/br> 那倆人前腳剛走,跟在后面的老板娘在他褲兜里塞了張卡片。 “以后你來都半折優(yōu)惠?!?/br> 張憲身子沒停地推門走出去。 他輕車熟路地帶著倆人走小道串巷子進了個小旅館。 圓桌后的男人看見來人,神情一愣,站起來,四方大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好久不見?!?/br> 張憲也扯了個笑,遞上一根煙,給他點上。 “開間房?!?/br> 男人看了他身后的人,在后面墻上挑了把鑰匙給他:“還是以前的屋?!?/br> 張憲點點頭:“謝了?!?/br> 三樓最東邊的屋。 房門剛關上,張憲還沒說話,就聽見“砰”地一聲,地板都顫了幾下,他轉身,倆人齊刷刷跪在地上,朝他磕了三個響頭。 “張楊,你搞什么?” “哥,我知道兄弟倆你不想聽我說謝,但是,但是,我……”他眼淚跟著往外冒,感激的話一堆他又不知怎么開口,小榮接過他的話,也淚眼婆娑,“哥,您把我贖回來了,我從此就是你們家的人,當牛做馬我也愿意。” 張憲吸了口氣,低吟:“……你倆先起來。” 張憲坐在床上,他倆坐在窗邊的椅子上。 他目光在倆人身上逡巡了一番,又把早上的話問了遍。 “你們怎么打算?” 小榮說:“我聽阿樣的?!?/br> 張憲:“他說他聽你的?!?/br> 倆人對看了眼。 小榮說:“阿樣去哪我就去哪。” 張憲瞇了瞇眼:“我先跟你說明白,張楊他就是個農村窮小子,錢花在你那兒現在更是分文沒有,當然了,贖你回來不是為了把你拴在我們家,要走要留隨你,這個你想清楚?!?/br> 小榮認真聽他說完,開口:“我不會走的,要是哥同意,我就和阿樣安穩(wěn)過日子,不管多苦我都不怕,”她低下頭,看著握在一起的手,輕聲說,“只要阿樣不嫌棄我?!?/br> 張楊搖搖頭,手握得更緊了。 張憲看在眼里,還想說句什么,電話響了。 “我去接個電話?!?/br> “喂?!?/br> “你還在鎮(zhèn)里嗎?” “嗯,有事?” “你幫我捎兩斤豬rou吧?!?/br> “要什么樣的?” “你看著買。” “嗯,還要什么?” “沒了。” 兩頭安靜了,只有手機電流的刺啦聲。 “那我先掛了?!?/br> “嗯?!?/br> 張憲心里閃過一絲異樣,緩緩收起手機,這樣的對話好像在哪聽過,一時又想不起來。 回到房間里,剛黏在一起的人匆忙分開,張楊不好意思地喊了聲哥。 張憲咳嗽了聲,說:“你們先休息會,我去買些東西?!?/br> 他下樓,男人還在,互相點了煙。 “什么時候出來的?”男人問。 張憲吸了口煙呼出,白霧漸漸散開。 “月初?!?/br> “還要回去干么?” 張憲搖頭。 “來鎮(zhèn)上么?” 張憲咬著煙彈了彈落在衣服上的灰卷:“家里還有活?!?/br> 男人說:“你可以單干。” 張憲微微一怔,笑哼了聲,晃晃頭:“我還有點事,出去趟,”走了一步退回來,“樓上是我弟,以后可能要經常打擾了?!?/br> 張憲習慣性地往一條巷子轉,想起什么打住腳,轉身朝后走,原路返回,開著車去了鎮(zhèn)郊,那里有家破舊修理店,店主是個老頭,臉上布滿很深皺紋,手腳粗糙,掌心帶有常年不戴手套留下的裂紋,張憲跟他買了車輪胎,結賬時老頭說干不了幾年了,便宜賣你。張憲送上一支煙,說謝了。 人得遇上怎么也躲不過。他在市場買完rou要走時,被人叫住。 “憲哥,真的是你!”一個二十出頭男的站他側后面,神情驚訝,穿著講究。 張憲轉過身,神色不明。 “我昨天還和我爸說起你,算來你也該……”話說到一半停了,他唯唯諾諾起來,掃了張憲手里的袋子,眼一亮,“憲哥,你來鎮(zhèn)上住了?” “沒有,”張憲終于開口,語氣淡淡,“帶我向你爸問好,還有事先走了?!?/br> 青年急忙說:“憲哥,去家里坐坐吧?!?/br> “不了?!?/br> 車呼嘯而去,前車鏡里的人臉越發(fā)陰沉。 張憲買了豬rou,還買了午飯,三人在房間里吃完才往回返。 那會兒,田蕓在商店買了醬油往家走,路上有竊竊私語者,也有和她打招呼的人,她大方地回應,然后聽到從村西頭一路跑過來的三個小孩喊老張家來女人嘍,一個喊完另一個跟上,興高采烈不知疲倦,到村東又返回村西,散播這“喜人”的消息。 此時,張家進了不少十個人,有聞訊趕來的,也有跟著車來的,他家沒有過年輕女人來,村里人的好奇也可以理解。張憲在鎮(zhèn)上想過會發(fā)生這個現象,張楊說他可以處理好。 張楊介紹人時唯獨剩去小榮在鎮(zhèn)里做的事,他不能說不對,但總覺得會是個不定時炸彈,指不定哪時候就爆了,而炕邊上這時滿臉笑容的人在那時會是怎樣的嘴臉想想便可知。 也罷了,他的事還聽的少么,往深了扒,誰不被他人說,人情冷暖自己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