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宅驚魂夜（上）

    燕靈準備去尋小餛飩，才到門口，就被熊娟給揪住。

    “上哪耍去啦？”熊娟質(zhì)問道。

    “我沒去玩呀，”燕靈解釋道，“我買齊東西去解鋪幫完大哥的忙，才回來的?！?/br>
    “那為何搞得受傷了？”熊娟似是不信。

    “唉，瘟神附體，禍不單行。”燕靈苦不堪言。

    “瞧你副頹樣！”熊娟拍了下她的后腦勺，“收拾干凈吃飯去，晚飯我炒了你愛吃的酸豆角炒豆干?！?/br>
    燕靈驚道:“咦？大娘，你轉(zhuǎn)性啦？待我這般好！”

    “你皮又癢了是不是？”說著，熊娟抄起一旁的矮板凳。

    “我錯了，我錯了，你莫要激動?！毖囔`連忙安撫，朝后退了數(shù)步。

    熊娟也只是嚇嚇她，并未動真格?！皩?，今日我去禮佛，遇到位好心腸的姑娘，多虧有她，我才能平安歸來?！?/br>
    燕靈問道:“遇上什么事了？”

    “我上完香下山，不曾想路上一腳踩空，險些墜落山崖，好在沁兒來得及時，施展輕功將我救起，”熊娟萬分慶幸，雙手合十，哀嘆道，“興許是我足夠虔誠，有的人一輩子向善，種善因，都未能得善果?！?/br>
    “那是該好好謝過她?！毖囔`也為她高興。

    “正因如此，為了報答她，我決定收她做干女兒，”熊娟招呼道，“沁兒，快出來！”

    “見過干娘?！?/br>
    話音剛落，院門處冒出位青衫姑娘，嬌小玲瓏，身輕體盈，鼻間落了顆小痣，唇若丹霞，彎眉一笑，世間顏色盡失。

    “好、心、腸、的姑娘？”燕靈頗為驚恐，一字一頓道。

    韓沁兒欠身施禮道:“你便是干娘的女兒燕靈？初次見面，小女子名為韓沁兒，今后請多多指教。”

    分明適才在西市碰過面，這女人竟好意思說“初次見面”四個字！

    “你你你！”燕靈怒不可遏，手指著她，語不成句。

    “干娘，燕jiejie貌似有些奇怪，”韓沁兒躲在熊娟身后，畏縮道，“莫非是嫌沁兒是個外人，不歡迎沁兒到來?！?/br>
    熊娟甩嘴道:“你胡思亂想些什么，你大大方方在此住下，她若敢嫌你，你干娘我第一個趕她出門?！?/br>
    韓沁兒欲語淚先流，感激道:“沁兒先行謝過干娘，愿收留我這個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孤兒?！?/br>
    “大娘，你切不可信她，她不是好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騙人精！”燕靈恨不得手指戳上去，“我這身傷，便是她害的！”

    “罷了，看來此處也并非沁兒的容身之所?！?/br>
    韓沁兒甩頭便走，熊娟急忙挽留，牽住她不讓走。

    “你才是，休要惡語傷人！”熊娟指責(zé)道，“枉我一直教導(dǎo)你，心存善念，天必佑之，如今你不學(xué)好，要趕走個無家可歸的可憐姑娘?！?/br>
    “大娘，我若心術(shù)不正，斷然不會收留小餛飩，”燕靈駁道，“而她口蜜腹劍，你引狼入室！只是rou包子打狗。”

    “是你以己度人，”熊娟果斷道，“你我向來意見齟齬，莫再爭個高下，爭得家無寧日，你且乖一次，莫再同我斗嘴！”

    “大娘！”

    燕靈還想說些什么，熊娟卻直言累了，要回房歇息，不愿聽她言語。

    “燕jiejie?！表n沁兒走近，親密喚她。

    燕靈得了罵，不爽道:“你莫要巧言令色，尋我開心！說吧！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韓沁兒輕笑道:“人情練達亦是文章，直來直往并非益事?！?/br>
    “你等著！”燕靈吃了癟，拂袖而去。

    韓沁兒望著人走遠，吐著小舌頭，小聲奚弄道:“大壞蛋！叫你調(diào)戲我，活該！”

    她并未痛快多久，定下心神，為自己鼓勁。如今她如愿以償進了燕家，只待三更行動，確保萬無一失。

    “我定要完成義父交給我的任務(wù)?！?/br>
    子夜時分，月黑風(fēng)高，韓沁兒見時機成熟，偷摸出門，縱身躍上屋檐，飛步穿過回廊，避開府里的下人，來到東院，輕點飛檐，如白鷺般落在垂脊之上，不動聲色。

    她掏出木塤，悠聲吹奏，塤樂聲起，樹叢sao亂，渡鴉從內(nèi)展翼而飛，如暗箭般停在她的臂上，通體紫藍，暗褐雙目，喙厚且銳，威嚴凌厲，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迎陽，你負責(zé)探路。”她早已踩過點，此法是為了保險起見。

    迎陽低吟而去，鳴聲粗厲，似鬼間慘叫。

    韓沁兒正欲落地，豈料不遠傳來窸窸窣窣聲，在寂籟的夜里格外昭著。她不敢掉以輕心，放低腳步，暗中觀察。

    月色朦朧，如薄紗蓋地，月洞門下白衣掠過，飄飄忽忽，如云煙般漸次消散，渺無蹤影。韓沁兒一驚，瑟瑟發(fā)抖，欲認清其人真正面目，前去窺探虛實。

    但見那白衣女人披頭散發(fā)，如無形鬼魅，坐在井旁，面對井底，似在尋找什么，口中如念咒般呢喃著。四周悄無聲息，寒風(fēng)驟起，空氣莫名凄涼。

    “鬧……鬧鬼了？！”韓沁兒捂著唇，遏止喊叫，拔腿欲跑，卻是兩腿發(fā)軟，動彈不得。

    “哎唷——”

    女鬼忽鳴，韓沁兒抓著耳根子，跪地求饒道:“哇??！莫要過來呀！我雖做了很多虧心事，但罪不至死吧？”

    “哇噢！”

    “女鬼大人，我錯啦，我錯啦，我再也不干壞事了！你若饒過我，我定當供奉你，初一十五為你燒香燒紙幣，讓你吃好喝好！”韓沁兒抱頭哭訴道。

    “jiejie？”

    “哇啊啊——！是我不對！我日夜為你燒還不成嗎？祝你早日投胎轉(zhuǎn)世，不用做個冤魂?！表n沁兒只恨自己沒早躲得遠遠的，發(fā)怵得就要遁地三尺。

    “小餛飩，你又夢游啦？”丁四五拉住小餛飩的衣袖，就要將人往回帶，“又是只著中衣亂跑，撞上柱子事小，染上風(fēng)寒可就不好了。”

    “慘了慘了，我要完蛋了，”小餛飩抱著腦袋，蹙著秀眉，憂心忡忡，“我本就蠢鈍如豬，若再撞上柱子，阿靈定會嫌我，連豬都不如?！?/br>
    丁四五竊笑道:“不會的，小餛飩最是可愛，小姐疼你還來不及?！?/br>
    小餛飩聞言舒了口氣，又看向韓沁兒，問道:“這位jiejie，是在躲貓貓嗎？可不可以讓我加入？”

    “啊哈，啊哈哈，你會錯意了，我只是在此舒松筋骨，活動活動?！表n沁兒尷尬不已，立起身來，揮動小臂，裝作在運動。

    “不是躲貓貓啊?！毙○Q飩頗為失望。

    “三小姐好?！倍∷奈暹@才留意到她，尊稱一聲。

    韓沁兒扯起唇角，假笑道:“哈哈，你好我好大家都好?！?/br>
    丁四五恭敬道:“恕四五難以伺候三小姐，四五要送小餛飩回去就寢。”

    “你們慢走，我在此看看風(fēng)景?！?/br>
    得了韓沁兒回應(yīng)，她帶著小餛飩就走，小餛飩乖乖跟在后頭，像極了個怕迷路的孩童。

    “如此貌美，竟是個傻子。”

    韓沁兒搖搖頭，感嘆了句，接著朝內(nèi)院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