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42

    高三期間，甘棠搬進學校宿舍，就很難抽出時間給何顧補習。

    她不喜歡虧欠別人，趁著高考結束，時間充裕，就繼續(xù)給何顧補起課來。

    甘棠還把書本筆記，收拾出兩大包一并給何顧帶去了。

    嚇得何顧一個照面的第一句話，“學姐，你這是要搬家嗎？”

    搬家？也差不多吧。

    甘棠早從去年就有賣房的打算，她甚至找過房產中介，只可惜那套房子“不干凈”，中介又看她是小姑娘好欺負，價格壓得不能再低。

    雖然房子暫時賣不了，搬走也只是遲早的事，不如把還能用上的給需要的人。

    甘棠笑了笑，“懶得擺攤賣了，也沒什么熟人送，就當留個紀念吧?！?/br>
    她這話的語氣太像訣別，聽得何顧眼皮子直跳。

    “學姐。”他有點為難道，“這些太多了，我這兒還有些別的書，一個人搬不完，要不你幫我送回家一趟吧，順便留下吃午飯?！?/br>
    甘棠臉上現(xiàn)出猶豫，她從沒拜訪過同學的家，何況這是個異性，無論出于安全考慮，還是彼此的熟悉程度，她都必須得拒絕。

    只是何顧把請求放在前，吃飯只是順帶，直接拒絕未免顯得不近人情。

    “這樣吧，我?guī)湍闼偷綐窍?。?/br>
    何顧家距學校不過幾分鐘路程，是不折不扣的學區(qū)房小區(qū)。

    甘棠守著兩包書等在樓下，無聊地東張西望，這一帶離學校近，也開了許多家文具店，私人食堂，補習班。

    補習班張貼出來的廣告牌寫的天花亂墜，名師輔導，師資雄厚，獨家密題。

    她看著看著，頓時覺得自己主動找何顧提補課有點不自量力，這一袋子筆記和書也有些拿不出手。

    她微微皺眉，打算等何顧送完這趟下來，就找個借口溜走。

    誰想何顧再出現(xiàn)在樓道口，顯得灰頭土臉，“我媽把我說了一頓，說怎么能就讓人樓下等著，這樣太失禮了。”

    甘棠愣了一下，沒來得及反應。

    樓上就有人拉開窗，伸出個毛茸茸滿是大卷的腦袋，“嗨，小姑娘，上來吧，我這兒忙著做菜呢，等會兒再聊啊?！?/br>
    甘棠就在這種情況下第一次去了何顧家，也第一次見到他的母親美麗。

    何顧家裝修的不復雜，難得的是窗明幾凈，采光充足，加上隨處可見點綴細節(jié)的小擺件，看起來洋溢生活情趣。

    何顧管他媽不叫媽，叫美麗，因為他媽單名一個麗字，這也算家庭內部獨特愛稱。

    他要是直接叫媽還好，甘棠能順口把阿姨倆字叫出來。

    他一叫“美麗”，甘棠本來就緊張，差點跟著叫出個“美姨”來，愣了幾秒，才小聲叫了聲“阿姨”。

    甘棠上樓前緊張得不得了，生怕何顧mama是個難搞的人，沒想到美麗女士性子極好，就是熱情得有點難招架。

    她吃了頓食不知味的飯，聽著美麗跟何顧母子日?；唬幻猱a生云里霧里的虛幻感。

    這里的一切都推翻她的認知，但它們之間彼此印證，顯得那么理所當然。

    唯一突兀的只有她自己，甘棠捏著滿是汗的手，拘謹?shù)貖A菜。但凡筷子不小心夾什么沒夾上來，她都不由得心里一緊，生怕這沾了筷子口水的菜臟了盤子。

    好在何顧和美麗都沒盯著她瞧，何顧正抱怨著美麗昨天晚上敷面膜不聲不響地從衛(wèi)生間開門走出來，把他嚇得差點做噩夢。

    在家里的何顧和在外不太一樣，更放松……也可以說更孩子氣，這種孩子氣，會讓甘棠想起甘瑅。

    何顧與甘瑅不同，他是獨生子，哪怕撒嬌，也有股灑脫氣，不像甘瑅那么黏人乖巧，帶著討好的意味。

    也許甘瑅現(xiàn)在過的也是這種生活，甘棠食不知味地想，甘瑅總是能比她更快融入新環(huán)境。

    他會不會也同他的母親開玩笑地吵架斗嘴？

    美麗女士誤以為甘棠的拘謹是吃不慣今天的菜，臨走前還非要給她裝幾個包子，“這個要鍋里放水蒸夠十分鐘，記得一定要蒸夠十分鐘??！”

    何顧把甘棠送到樓下，微笑道，“學姐，你可以不用這么緊張的?！?/br>
    甘棠忽然發(fā)覺，這個人喊她學姐時格外具有迷惑性，聽起來客氣禮貌，而那話語里的笑意又帶了點揶揄。

    聽起來可真微妙。

    甘棠面上客氣，心里想的是，反正也不會有下次了。

    回去路上，她一看手機，才發(fā)現(xiàn)甘瑅打了兩個未接電話，剛才吃飯?zhí)o張，居然沒注意到。

    她回撥回去，告訴他自己剛在同學家吃飯。

    甘瑅頗感意外，“杭菀菀嗎？”

    甘棠唔了一聲，沒有否認，不知為什么，她不愿意在甘瑅面前提到何顧的名字。

    大概是因為從他嘴里聽到這名字的場合太尷尬了。

    甘瑅似乎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反而興致勃勃拉她一起打游戲，他提了個網游名字，說是剛好兩個人都有時間，正好一起玩。

    “明天上午我得幫人補習……”

    “把下午，和晚上給我，不行么？”

    甘棠原本想說的也是除了上午都可以，可甘瑅的話語輕柔誘惑，別有深意。

    他的聲音更低沉了，每天相處在一塊，很難察覺到變化，可若是以周為單位，一小段電話來衡量，這變化卻來的明顯，難以忽略。

    甘棠下意識就說了句好。

    等掛了電話，她又覺得不該答應得這么痛快，好像被甘瑅牽著鼻子走一樣。

    印象里的甘瑅還是黏人乖巧的弟弟，可一旦拉開空間距離，甘棠所能感受的，只剩下一道難以忽略性別的聲音。

    于是小瑅這個形象，不知不覺也朝著異性靠攏了。

    甘棠對此沒有察覺，她的本能卻隱隱意識到危險。

    或許同這危機意識有關，第二天下午，她沒有第一時間聯(lián)系甘瑅，把下載安裝好的游戲丟在一旁，抱著枕頭在沙發(fā)上看了一下午電視，電視內容實在無聊，看到一半她就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天黑。

    甘瑅居然也沉得住氣，沒來找她。

    甘棠打著哈欠，開了電腦，從聊天軟件里翻出那個熟悉無比的名字，告訴他自己下載好游戲了。

    甘瑅創(chuàng)建的是個男號，甘棠深感驚訝。

    她從前可是親眼見證甘瑅是怎么創(chuàng)建一個個婀娜多姿的女角色，在游戲里興風作浪的。

    甘瑅cao作意識極好，難免會被揭穿人妖身份，后來他就幫甘棠注冊個聊天軟件，偶爾要她幫忙打發(fā)那些人。

    甘棠聊天語氣雖冷淡，遣詞無疑是真正女孩子才有的。一來二去，甘瑅的cao作加甘棠的性格，塑造出一個游戲內高冷女神的形象。

    甘棠甚至為此收到過不止一次表白，她覺得甘瑅是在玩弄人心，甘瑅卻認為她該學會怎么拒絕別人。

    “就拿這個人說，他只跟我在游戲里組過兩次隊，跟你也只聊了不到十句，就急著確定關系，不覺得可笑嗎？”

    “還有這個人，從第一句話就帶有目的性，和你繞東繞西，為的不過是后面這句做我的女朋友吧。他要的只是一個女朋友，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無所謂，我覺得電子寵物更適合他。”

    “姐，你要知道，有些人其實根本不在乎感情不感情，他們想要的只是虛榮，玩伴，你要因拒絕這樣的人而苦惱，可一點都不值得?！?/br>
    甘瑅的點評雖然毒辣，倒也沒說錯。

    在他的錘煉下，甘棠對網戀的憧憬就此破滅，再沒修好過。

    可這次甘瑅卻建了男號，同甘棠的女號ID只差一個字。

    他說這樣是為了防sao擾，甘棠信了。

    也真沒人在游戲里搭訕她了。

    甘棠哪里知道，自己這角色在甘瑅的角色旁邊一站，渾身上下都寫滿“有主”兩個字，就跟十指戴滿锃亮婚戒一樣扎眼。

    暑假漸漸過去。

    甘棠難敵熱情邀約，又去何顧家做了幾次客，習慣了，表現(xiàn)也就沒那么緊張僵硬了，偶爾也能跟著聊幾句。

    她的錄取院校被張貼在學校門口，何顧用帶著點驕傲的語氣說出學校的名字，美麗女士夸獎了一番，又感慨道，“你一個女孩子跑那么遠的地方，真讓人不放心。”

    甘棠就抿嘴微微笑著，她做出這樣的表情時，有種沉靜且堅韌的美。

    何顧送別甘棠時，告訴她美麗女士很喜歡她，以后可以作為朋友來做客。

    甘棠微笑，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這就是不好的意思。

    她習慣把每個人定義在合理的涇渭分明的范疇里，何顧是“找她補習且?guī)土怂芏嗝Φ母叨W弟”，她不喜歡逾越這道界限。

    這次離開的時候，甘棠想，這回真該是最后一次了。

    暑假快結束了，往后，她沒什么再能回報何顧的了，在她看來，這交情也就沒有維持下去的必要了。

    十九歲的甘棠，不可回避地長成一個感情冷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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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幾章涉及轉場，還有jiejie心理上的微妙變化

    害怕寫廢，稍微放慢了一下寫文速度

    jiejie要Level   Up了

    這篇要寫的是勢均力敵的感情博弈，所以弟弟不會輕易攻略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