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

    吃完晚餐，倪醉去室外休息平臺抽完一支煙，嘆一口氣，走回客廳準(zhǔn)備往樓上去。

    顧一抬眼看她，“干嘛去？”

    “看看她?！?/br>
    “你博愛？她那么說你！”

    倪醉笑了笑，“我耶穌?！?/br>
    顧一沖她翻了個白眼。

    倪醉上二樓，蘇子涵站在余艾房間門口，輕聲說著話，她走上前，“不開門？”

    蘇子涵無奈的點點頭。

    倪醉提高音量問一句：“喝酒去不去？”

    半分鐘后余艾帶著哭腔的聲音傳出來：“去！”

    “給你一個小時收拾自己，樓下見?！蹦咦硖峙牧伺奶K子涵的肩，“下去吃飯吧?！?/br>
    又上了三樓，她懶得化妝，想找部電影打發(fā)時間。

    推開影廳的門，祈言坐在最前排的長沙發(fā)上，架著腿，脊背倚著沙發(fā)，投影的光落在他的臉上、身上，他的輪廓像是上帝一筆一劃描繪出來的。

    “看什么呢？”倪醉往沙發(fā)的另一側(cè)坐，瞧一眼投影。

    “，要不要換？”

    “不用，就這個挺好?！彼龁问謸沃鴤?cè)臉懶洋洋的看著投影。

    祈言偶然側(cè)頭，瞥見她嘴角帶笑的樣子，精亮的眼睛似有光，不知不覺分了心。

    倪醉大概看了一小時，起身往門口走，“不打擾你了?！?/br>
    “要出去？”

    “嗯?！?/br>
    祈言點頭。

    倪醉到一樓，客廳沒人，估計都回房間了，她從冰箱里拿一罐蘇打水，正打開拉環(huán)，踩著高跟鞋下樓的腳步聲響，她側(cè)頭撂一眼，余艾穿著件紅色修身長裙，長發(fā)挽起，化著精致的妝，一副典型失意去夜店買醉的模樣。

    倪醉拿著易拉罐往門口走，余艾跟上來。

    她開車帶余艾來了Big   tent，提前留了卡，今天她跟Riley負(fù)責(zé)凌晨兩點到四點的場，時間還早。

    倪醉把卡號發(fā)進(jìn)圈內(nèi)的微信群，卡座很快熱鬧起來，當(dāng)晚駐場的DJ和MC都過來了，全都能喝能鬧會玩。

    余艾很快融入氣氛，各種洋酒混著喝，整場都帶著笑。

    人人都以為她今天中頭獎，但她需要多少酒精才能麻痹自己，沒人會在乎，也沒人能感同身受。

    凌晨兩點倪醉和Riley上臺，余艾擠進(jìn)舞池最前排，散下頭發(fā)，高舉起手，Riley俯身跟她擊掌。

    兩個小時后余艾徹底折騰不動了，懶洋洋的靠在沙發(fā)上。

    倪醉又跟其他人喝了一圈，聯(lián)系好代駕，跟眾人打聲招呼說先走。

    Riley幫忙將余艾扶上后車座，倪醉跟Riley道謝，上了副駕駛。

    車慢慢開，倪醉也喝了不少，頭很沉，胃也有些痛，閉上眼靠著椅背。

    后座傳來余艾帶著哭腔的聲音：“三年，從高中到現(xiàn)在，一起來墨爾本讀大學(xué)，當(dāng)初真的覺得以后一輩子就是這個人了，只能是他了……”

    而后哽咽著呵笑一聲，“真的不能依賴一個人，不然那人一走，就全完了?！?/br>
    倪醉緩慢的掀開眼，抬手打開車載音樂，調(diào)高音量，車廂內(nèi)陳奕迅的聲音在唱：“傳說中癡心的眼淚最傾城，霓虹熄了世界漸冷清，煙花會謝，笙歌會停，顯得這故事尾聲更動聽……”

    聽完一整首歌，余艾輕聲說：“謝謝?！?/br>
    到達(dá)別墅，倪醉胃和小腹一陣一陣的疼著，酒勁都疼過了，整個人有些無力。

    余艾開門下車，踢掉高跟鞋拎在手上，站的搖搖晃晃的。

    倪醉深吸一口氣，上前扶住她，陪她走完一段凌波微步，好不容易到二樓，余艾半個身子倚靠在她身上，不回房間，嚷嚷著要跟她一起睡。

    倪醉怕她把別人都吵醒了，耐著性子將她弄上三樓，扔在自己臥室的床上，沒管她，去衣帽間拿一條白色吊帶睡裙，強撐著去浴室洗澡。

    作息顛倒導(dǎo)致生理系統(tǒng)紊亂，一個月來兩次大姨媽，難怪小腹疼的厲害。

    出浴室余艾已經(jīng)睡著，看一眼手機已經(jīng)早上六點多。

    倪醉走出臥室?guī)戏块T，進(jìn)了影廳，調(diào)高暖氣，弓著身子躺在前排的長沙發(fā)上，忍著疼痛，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的并不熟，聽見有人調(diào)暖氣的滴滴聲。

    倪醉睜開眼，身上蓋著條灰色毛毯，祈言穿著一身黑色高定西裝，系著領(lǐng)帶，模樣特別撩，她嘴角扯出一個虛弱的笑，“挺帥?！?/br>
    祈言將暖氣調(diào)到合適的溫度，垂眸看她，額頭一層薄薄的虛汗，嘴唇也毫無血色。

    他走上前，單腿先前，蹲下身，“不舒服？”

    “胃痛?！?/br>
    “去醫(yī)院？”

    倪醉聲音有些輕：“老毛病，麻煩你幫我拿一下胃藥，在臥室沙發(fā)上的手包里?！?/br>
    祈言沉默兩秒，點頭，走出影廳，沒多久就回來，拿著藥瓶和水杯。

    她右手捂著腹部，撐著沙發(fā)緩慢的坐起身。

    祈言往她旁邊坐，看一眼藥瓶上的用量，倒出兩顆在手上。

    倪醉渾身無力，腦袋往他左肩上靠。

    祈言另一只手繞到她身后，單手摟著她，下巴挨著她的發(fā)頂，喂她喝藥。

    她微張嘴，柔軟的雙唇觸碰他掌心。

    祈言拿起茶幾上的水杯，讓她喝下幾口，“去我房間睡？”

    她輕點頭。

    祈言攔腰抱起她走進(jìn)臥室，將她放床上，拉過被子給她蓋上。

    “謝謝?！蹦咦砬ス碜觽?cè)躺，臉往被子里埋，聞著有些特別的淡香，聽見祈言挪動腳步往沙發(fā)上坐的聲音，隨后意識逐漸沉迷，陷入淺睡狀態(tài)。

    迷迷糊糊感覺自己睡了很久，醒來，疼痛并沒有緩解，祈言不在，床頭柜上擱著杯水和她的手機。

    她撐起身子，靠坐在床頭，拿起水杯喝下幾口，躺不住了，光著腳下床踩在鵝絨地毯上。

    此刻已經(jīng)分不清到底是哪里在疼，一陣一陣的痛感侵襲著全身，整個人發(fā)虛，她拿起手機點進(jìn)外賣APP，找附近的藥店。

    開門聲響，祈言看一眼她，快步走去衣帽間，拿一件黑色風(fēng)衣出來，站在她面前，將風(fēng)衣繞到她身后，“伸手?！?/br>
    倪醉乖乖抬手穿上外套。

    祈言蹲下身把拖鞋拿到她腳邊，“車鑰匙在哪？”

    她趿上拖鞋，“玄關(guān)柜?！?/br>
    祈言單手抱起她。

    關(guān)心她的人寥寥無幾，所以她更加不想讓這屈指可數(shù)的人為她擔(dān)心，一直都是能瞞則瞞。

    倪醉腦袋靠在他肩窩上，輕聲說：“顧一會知道。”

    祈言抱著她下樓的腳步?jīng)]停，“他們出去了?！?/br>
    到玄關(guān)處，他拿上車鑰匙，出別墅下臺階，將她放進(jìn)副駕駛，俯身給她系上安全帶，三兩步繞過車頭坐進(jìn)駕駛位。

    倪醉越來越疼，她蹙緊眉，身體蜷縮在座椅上。

    導(dǎo)航去最近的醫(yī)院，十分鐘不到，祈言停好車，又繞過車頭開副駕駛車門，解安全帶，攔腰抱著她走進(jìn)急診室。

    驗血彩超一系列檢查，半小時后醫(yī)生開藥讓去病房輸液。

    倪醉已經(jīng)完全說不出話，第一瓶點滴打進(jìn)去一半，疼痛終于有所緩解，不知不覺再次睡著。

    祈言坐在沙發(fā)上，單人病房，很靜，能聽見她輕淺的呼吸聲，窗簾沒拉，暖橘色的陽光斜照進(jìn)來，落在她的眼睫上，她安靜的閉著眼，唇色還是發(fā)白。

    祈言起身走去窗邊，將窗簾拉上一半，陽光只能照到床尾，又看一眼快完了的吊瓶，怕吵醒她沒有按呼叫鈴，出病房叫了護(hù)士進(jìn)來換藥，他又問清楚剩下兩瓶的先后順序。

    沒多久，負(fù)責(zé)給倪醉看診的醫(yī)生敲門進(jìn)來。

    祈言起身，示意醫(yī)生去病房外的走廊，輕帶上門。

    醫(yī)生把一系列檢查單遞給他，用英文說：“她目前的身體狀況很不理想，血液里的酒精含量太高，她嗜酒？”

    祈言沉默的瞥一眼病房。

    醫(yī)生接著囑咐：“如果有酒精依賴癥，建議看心理醫(yī)生，這段時間不能再喝酒，明后兩天過來輸液?！?/br>
    祈言點頭，跟醫(yī)生道謝。

    再回病房，祈言坐在沙發(fā)上，沉默的看著安睡的她，等吊瓶空了，他起身上前，換好下一個，低頭看一眼她。

    倪醉醒了，眨著眼睛正看他。

    “還疼嗎？”

    她搖頭，“謝謝?！?/br>
    敲門聲響。

    祈言走過去開門，拿回外賣袋擱床頭柜上，將病床升起來一些，展開病床桌，把外賣袋里的粥盒拿出來擺桌上，打開，將勺子遞給她。

    倪醉有些呆。

    他笑了笑，“不餓？”

    倪醉伸手接過，小口喝著黃芪雞汁粥。

    祈言往沙發(fā)上坐，架起腿，看她。

    倪醉側(cè)頭往他那瞥一眼，清了清嗓子，“這事保密行嗎？”

    “嗯?！?/br>
    她道謝，“我是不是耽誤你事了？”

    “沒有，處理好了?！?/br>
    倪醉點頭，努力尋找話題，又往他那瞥一眼，眨一眨眼睛，“你穿西裝挺帥?！?/br>
    話一出口，微蹙眉，覺得自己蠢的不能再蠢。

    祈言看著她的樣子，忍住笑，“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國？”

    “還沒定，大概開學(xué)前吧。”頓一頓，她問：“你呢？”

    “就這兩天?！?/br>
    “這么快？不是度假嗎？”

    “國內(nèi)還有事要處理。”

    倪醉點頭，拿起手機調(diào)到微信二維碼界面，屏幕對著他，“加一下?！?/br>
    祈言拿出手機掃了，發(fā)送驗證消息。

    “改天請你吃飯?！蹦咦硗ㄟ^，先給他轉(zhuǎn)賬，今天忙前忙后都是他，醫(yī)藥費也是他交的。

    祈言看一眼轉(zhuǎn)賬信息，無聲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