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惡作劇

    在所搭乘的航班停止辦理登機手續(xù)前的最后八分鐘，徐宸熙到達機場大廳。

    登上飛機后，朱謹終于能放下一個半小時都懸著的心。

    徐宸熙一落座就閉眼休息，朱謹發(fā)現(xiàn)他上身只穿了件內(nèi)襯，問道：“哥，你西裝外套呢？”

    徐宸熙睜開眼，才發(fā)現(xiàn)自己剛走得太急，忘了拿外套。

    朱謹看著他拿出手機，在鍵盤上敲打了一些字，思考了幾秒又刪掉重新輸，還突然莫名其妙地低頭淺笑，不過很快又恢復(fù)原樣。

    “落朋友那了。”輕描淡寫的回答。

    這可是造型師向品牌商借的服裝，還得還回去的。但即便朱謹心里納悶，也不敢直接說出來。

    原本在節(jié)目錄制結(jié)束后，徐宸熙應(yīng)該馬上卸妝、換裝、去機場，結(jié)果他一下舞臺就說要單獨去見一個人，擋也擋不住。

    朱謹擔(dān)心會被狗仔或者粉絲拍到，但徐宸熙已經(jīng)提前向別人借了一輛私家車，被?？吭诤箝T。

    于是，在粉絲們都按照后援會的通知，還在正門舉著燈牌和相機苦苦等待徐宸熙的出現(xiàn)時，他早已獨自開車溜走了。

    “是……她嗎？”在空姐檢查完安全帶后朱謹小心翼翼地問道。

    徐宸熙緊閉著眼，不聲不響，一動不動，不知道是沒有聽見還是睡著了。

    燈光暗下，飛機起飛，到達平流層，趨于平穩(wěn)，四周都安靜下來時，朱謹忽然聽見身旁的位置傳來：“是?！?/br>
    果然是她。

    其實朱謹不知道“她”是什么人，姓甚名誰，他沒見過于月桐，只是看過徐宸熙曾經(jīng)為了一個女人墮落頹廢到泥澤里的模樣。

    徐宸熙為此而付出的代價是從“青春偶像劇最適配男主之一”一下子變成被上頭打壓四年的透明人，沒有任何好的影視、綜藝、商業(yè)資源，全靠原先不被業(yè)內(nèi)和書迷看好的開辟出嶄新的道路。

    朱謹也不知道徐宸熙是怎么在某一天就頓然醒悟，振作起來，跨出泥澤。即使明知自己被打壓，也積極和認真地配合所有不喜歡的工作，讓他走陽光大男孩路線他就一直在鏡頭面前保持明媚爽朗的笑容，除了始終不能接受吻戲或是其他親密戲份。

    大概是他終于想明白，女人和愛情都不比地位和金錢值得依戀，無欲則剛。

    只是最近徐宸熙又有些異常了，直播事故之后，他經(jīng)常是一收工就盯著手機里的一張照片發(fā)呆，朱謹隔著幾米模糊能看出是兩個女人的自拍照。

    朱謹當了徐宸熙五年的助理，除了那一段校園時期的戀情，其他時候沒發(fā)現(xiàn)徐宸熙和別人交往的跡象，他向來與女藝人保持著恰當?shù)木嚯x，連丁點捏造緋聞的機會都不給。

    想必只有她的歸來能讓他在這段時間反復(fù)無常、情緒不定，甚至愿意冒著被拍、被跟蹤、被責(zé)怪和誤機的風(fēng)險去見她一面。

    朱謹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女人能如此輕易地牽動徐宸熙所有的神經(jīng)。

    他的身邊從來不缺主動示好的年輕貌美的女孩，或是明艷動人的年上jiejie，哪怕在他寂寂無聞的時候。

    世界就是如此不公，總有一些人，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定在那里，就能不費吹灰之力讓很多異性甚至同性舍不得移開眼。

    可是，這樣的人竟然會為了一枝花放棄整片花園，而且還是身處于美女如云鮮花如潮的娛樂圈。

    徐宸熙見完那個女人后好像心情還不錯，雖然沒有過多的表情和言語，但至少不再是板著臉，或許現(xiàn)在是詢問的好時機。

    “哥，和我說說她唄?！敝熘斣捳Z里藏著試探性。

    “你想知道什么？”

    果然，他不像之前那么抗拒回答了。

    “例如，怎么認識的？是大學(xué)同學(xué)？”

    “惡作劇。”

    朱謹沒懂他的意思：“啥？”

    徐宸熙頭側(cè)到另一邊：“睡了。”

    “……”

    問了等于白問，說了等于沒說。

    徐宸熙望向窗外，漫天星辰，宛如他所見過的她的眼睛。

    為此，他將永遠感謝這場惡作劇。

    高一的時候，徐宸熙，不，那時應(yīng)該稱之為徐星然，他所在的班級的男孩們特別喜歡玩互相整蠱的惡作劇，他也是其中一個愛玩份子。

    那天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是自習(xí)課，徐星然和周圍的幾個男生皆無心學(xué)習(xí)，整節(jié)課都在玩小游戲，輸?shù)娜司鸵楹灲邮軕土P。

    便簽里有的寫的是當場給旁邊的女生遞情書，有的是讓同桌在你喝水時扇你一巴掌，甚至是當著眾人的面親任意一名異性老師的臉。

    而徐星然抽到的是：下課后去女廁所門口，向第一個從廁所出來的女生表白，讓她做你女朋友。

    這已經(jīng)數(shù)不清是徐星然第幾次抽到“向女生表白”的懲罰了，自開學(xué)以來，每星期他都輸上幾回，總有一回會抽到與之類似的要求。

    不過也因為這個玩法足夠有趣，每次大家都會興致盎然地躲在背后圍觀一出好戲。

    由于外表出眾、聲線迷人，只要徐星然出動，懵懂單純的少女們立刻就會低眉垂眼、嬌羞不已，加上經(jīng)過的人起哄，她們更是欣喜又激動。

    當女孩們點頭答應(yīng)時，徐星然就會假裝不好意思又冷酷無情地告知是惡作劇，頓時她們臉上露出的尷尬窘迫的表情復(fù)雜得堪比一部肥皂劇，惹得好事者撫掌大笑。

    徐星然的班級在教學(xué)樓的六樓，有人提議換個樓層，去五樓的女廁所，多點新鮮感。

    于是乎，本來毫無交集的兩個人，因為一場惡作劇，從平行線變成重合線。

    徐星然沒有直接走到女廁所門口，而是站在男廁所旁等待第一個出現(xiàn)的女生，畢竟他也不想被別人當做變態(tài)。

    他左腳鞋子的鞋帶因為方才的走動松了，他蹲下來綁緊。

    不一會，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從里面走出來。

    在不遠處窺視的人竊竊私語：“我去！竟然是10班那個冷美人，早知道我替他上了?！?/br>
    徐星然起身、抬頭，恰好對上她的雙眸。

    也許是十一月的微風(fēng)過于燥熱，也許是下課后的走廊過于寂靜，也許是血液的回流過于緩慢，粉紅色的天空忽然有一群大雁飛過，驚動了他的心弦，令他在這一刻忘記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