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月
踏月
青丘與清水鎮(zhèn)其間還得經(jīng)過一片樹林,那林子茂密幽深,棵棵樹木高大筆直得直沖云天,枝繁葉茂。晴日時,蒙落搖綴,參差披拂,頗有些仙氣飄飄的模樣;若逢yin雨霏霏或不見曦月的夜晚,卻又十分陰森可怖。 兩人小打小鬧著下了山,中途云絮因還未向家中告知行蹤便先回了家去。 途徑林子時,硯梨才恍然發(fā)覺早已日薄西山,天色越發(fā)深了,便打算在此間過夜。 隨便撿了點干柴,在一片小湖泊旁生起火來。 四周寂靜,偶有蟬鳴,伴隨著樹葉的沙沙作響。 硯梨坐在湖邊,脫了鞋襪,泡腳…… “哎這湖水冰冰涼涼的,可真舒服?!?/br> 湖中魚兒翻了翻白眼。 月出于東山之上,徘徊于斗牛之間。月光透過樹葉間的空隙,灑在地上,勾勒出斑駁的樹影。 還未好好享受這靜謐的時光,硯梨敏銳地感知到有雙眼睛在窺伺著。 來者不善。 當(dāng)她歪頭躲過那只不知來路的毒針時,腦中閃過這個念頭。 她一只小狐貍,初下山來,不曾殺生,是招惹誰了? “不知來者何人?竟要取我性命,在下初來乍到,不知哪里冒犯了?” 硯梨嘴上說著,一邊麻利地穿好了鞋,拿起包袱要逃。 “呵,本打算用針迷昏你直接扛走,可你這小丫頭偏不識好歹,如此看來,非要我出手傷你了?!币坏狸幚涞穆曇魝鱽?。 硯梨抬眼望去,一個渾身烏漆麻黑的人?不對,鳥人,向她走來。 咳咳,之所以叫他鳥人,是因為他渾身裹在一件破爛的黑衣里,不見血rou,只有在月光下發(fā)亮的羽毛,哦,原來是只烏鴉?。?/br> 烏鴉精逼近她時,趁著火光,終于看清了她,不由得眼前一亮。之前隔著草叢,又是黑夜,自然看不清什么。 “同為妖怪,你為何要捉我?我又沒有武功,你也吸不了多少功力?!背幚娌唤?。 烏鴉精冷笑一聲,“捉你就捉你,哪有這么多廢話?”語罷便伸手朝向硯梨。 他出手狠辣,硯梨只會些淺顯功夫,根本敵不過此人,很快就落得渾身是傷,匍匐在地上,吐出一口血來。 老天,有沒有搞錯,剛下山就要死了,早知這樣還不如在青丘里賴活著。 剛出門的小狐貍率先遭受了生活的暴打。 眼睛一轉(zhuǎn),硯梨化作原形,忍痛往林子中跑去,沒跑幾下就被那該死的烏鴉精捉住了,還崴了腳,被死死地按在地上。 化成狐貍的她,渾身毛發(fā)雪白,唯有尾巴上一簇火紅,眼珠子黑黑的,像浸在水中的黑葡萄,眼神無辜可憐。 饒是烏鴉精活了一百多年,也沒見過這樣的狐貍,可愛得討人喜歡。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皺了皺眉,說道:“我不想取你性命,只是有急事需得你幫忙?!?/br> 硯梨可不信他的鬼話,趁著他俯身來抱自己的時候,狠狠地咬在他虎口。這一口是下了狠力的,她牙齒都酸了。 不出所料,烏鴉精疼得猛一甩手,小狐貍便以拋物線的軌跡向湖中掉去。 該死!哪只狐貍會游泳啊!天要亡我啊。 硯梨閉著眼,認命的想著,可是想象中的冰涼的湖水并未涌上來,而是落去了一個陌生的懷抱中。 少年踏月而來,踩著湖面接過了半空中的狐貍。 她睜著水汪汪的眼睛,瞧著少年:緊繃成一條線的下頷,容貌秀美,因著月光的存在,那張臉更是顯得清冷高貴。 “你是蜀山的道士?誰給你的膽子,來誤我的好事?”烏鴉精眼中幾乎噴出火來,惡狠狠地瞧著少年和硯梨。 少年沒有說話,只一手抱著狐貍,一手御劍。 烏鴉精本就負傷累累,雖說對付硯梨是輕而易舉的,可面對武功不弱的少年卻是落了下風(fēng)。 他咬咬牙看了小狐貍一眼,迅速脫身離開,“蜀山小兒,日后我必來取你性命?!彼查g消失在夜色里。 少年神色淡漠,收了劍放回腰間,沒有打算去追,他將硯梨放在地上。 硯梨看他武功高強,又想起老祖宗的話,只得瑟瑟發(fā)抖,想要逃跑。 看出了狐貍的意圖,少年飛速的逮住了她的尾巴,往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只聽得硯梨莫名其妙的嚶嚀一聲。 “跑什么?不上藥了是么?”聲音如泉中玉石,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你不殺我?” “那我為何剛剛要救你?”少年頭也不抬的回答,手卻十分細致的處理她腳上的傷。 得了回答后,硯梨放心的化作人形。只待傷口包扎好以后速速離開。 眼睜睜瞧著軟萌軟萌的小狐貍變成人,少年依然神色如常的處理她的傷口,一言不發(fā)。 “還有哪里受傷了?” 硯梨乖乖地擼起袖子,只見如玉般白皙的手臂上布著幾道刀劍的痕跡,早已流了好多血,確實有些慘不忍睹。 他取出一個白瓷瓶來,一手抓著硯梨的手臂,一手往傷口上撒藥。 粉末接觸到裂開的血rou,如小蛇啃食一樣的疼,火辣辣的。硯梨不由得“嘶”了一聲,咬緊了牙關(guān),眼眶通紅。 待左右手的傷口都上好藥了,還得纏上白布來進行包扎。纏布時還得用力,為了防止傷口接觸空氣中的病菌以及血液再次流出。 “很疼?”少年一邊纏著布,一邊開口問道。 不問還好,一問,硯梨忽然覺得特別疼,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瞧著少年的發(fā)頂,淚水就滾落下來,砸在白布上,泅出水漬來。 “不然呢?被刺了這么多刀!嗚嗚嗚,早知道就不下山了,第一天就被打得這么慘嗚嗚?!痹较朐轿?,從之前的小聲啜泣變成了號啕大哭。 “我想回……” “家”字還未出口,便被吞回了肚子里。 少年包扎好以后,攤平手掌接住了她留下的淚水,聽她哭得惹人煩躁,抬頭望去。 少女哭得梨花帶雨,長長的羽睫上掛著淚珠,鼻尖微紅,兩個酒窩若隱若現(xiàn),抿著的嘴角還殘留著血漬,莫名有些詭異的凄美。 而硯梨直接沉迷于少年的美貌中:面容雋秀清貴,鳳眼狹長,徒增了幾分柔情,頭上的玉冠束住了一頭黑發(fā)。 兩人對視了半晌,硯梨方才尷尬的埋下了頭,少年心中的想法也被適時的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