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草（3）

    江承航今天值夜班，陸繼揚準(zhǔn)備下班的時候他滿眼羨慕。

    蓉蓉趕在陸繼揚下班前找到了他，是周搖也的事情，下午她們查房的時候看見周搖也的床位上沒人，以為她躲在哪里發(fā)呆了，到了晚飯配餐的時候她的床位還是空了，護(hù)士們才覺得有些不對勁，結(jié)果外面已經(jīng)天黑了，人依舊沒有回來。

    因為從來醫(yī)院的時候，醫(yī)生寫的是陸繼揚的名字，如今病人不見了，多少還是要告訴他一聲。

    陸繼揚把電腦關(guān)機(jī)，有條不紊的整理著桌面：“她住的是開放式病房，走丟了是陪護(hù)問題，由家屬負(fù)責(zé)。打電話給她家屬，你繼續(xù)上班吧?！?/br>
    蓉蓉哦了一聲，走之前還帶上了值班室的門。

    江承航從飲水機(jī)后抬頭，撇了撇嘴：“真狠心吶?！?/br>
    “走了?！标懤^揚假裝沒聽懂，點了點筆筒里的水筆數(shù)量：“我數(shù)過筆了，明天少了找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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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語再次去周搖也公寓時候，門口的紅油漆干了，客廳里周搖也養(yǎng)的曼塔玫瑰也枯萎了。

    上次自殺的痕跡還沒有被打掃掉，所有的物品都在不該在的位置，地上的相框，碎玻璃中的椅子和抱枕，倒在沙發(fā)上的書架。

    林語走進(jìn)臥室，床上沒有被子，床單一半在地上一半在床上，周搖也扯著一床被子躲在角落里。她睡著了，指甲縫里全是白色的墻壁漆面粉末，林語動靜很輕，但靠近的那一刻周搖也睜開了眼睛，眼眶微紅，嘴唇顫顫的動著。

    她在求她，求林語讓她去死吧。

    林語一句話沒說，只是抱著她。第二天給她買了回濱城的機(jī)票，林語親自把她送去了她外婆家，再買飛機(jī)票回了首府。

    飯兜還記得她，撒嬌的繞在她腿邊，支起身子想讓周搖也摸它的腦袋。

    高中畢業(yè)之后，周搖也除了寒假過年基本不回濱城，就算回來她也只呆幾天就回首府了。吃過晚飯，周搖也牽著飯兜去散步，濱城的奶茶店開了又關(guān)，關(guān)了又開，入駐了不少品牌連鎖店。

    她買了一杯，甜甜的奶茶味道意外的不膩。杯子輕輕轉(zhuǎn)動，她仿佛聽見有個帶著笑意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聲音穿過厚重的回憶，在她耳邊按下播放鍵：“周搖也你先別著急著回答我的表白，先喝奶茶，冷了就不好喝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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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年入秋天之后，周搖也開始每周都去陸繼揚家搭個脈調(diào)氣血。

    陸繼揚對煎藥這門學(xué)問駕輕就熟，漸漸的煎藥房里多了一張小板凳，是每次去等藥煎好的周搖也的專屬座位。

    這周末，煎藥的火爐多開了一個，陸繼揚在烤山芋。

    他找了一個包中藥的紙包著山芋，又拿了一把勺子給她。

    上回事情之后，他們關(guān)系稍稍走近了不少，以往在學(xué)校里，周搖也從不多看別人一眼，只要老師不點名讓她起立回答問題，她甚至可以一天都不講一個字。但現(xiàn)在，走在學(xué)校里遇見了，陸繼揚和她打招呼，她會給反應(yīng)，當(dāng)然不是什么有禮貌的‘同學(xué)你也好’。

    ——周搖也，去食堂吃飯?。?/br>
    ——不是，我去廚房點炸彈。

    ……

    ——周搖也，你在教師辦公室門口干嘛?。?/br>
    ——我進(jìn)去把老師的假發(fā)掀了。

    ……

    ——周搖也，周搖也，周搖也呀……

    ——你好煩，你好煩，你好煩吶。

    小黑說他這是熱臉貼冷屁股：“你真是骨頭輕，人家都不愛搭理我們?！?/br>
    “哪有？她不是每回兒都理我的嘛?！?/br>
    為此，陸繼揚拋棄了一直同行回家的林家兄妹和小黑。周搖也喜歡放學(xué)后在學(xué)校里做作業(yè)，陸繼揚就陪她一塊兒，只是跑去她們教室坐在她對面，聽著她寫字的聲音他心思就不在作業(yè)上。

    水筆筆尖擦過紙張的聲音，質(zhì)感清晰。

    寫著寫著，目光又飄到她卷子上，他們坐在夕陽的余輝里，他說起了上回中藥為什么會突然變苦，因為里面多了一味中藥。

    周搖也哦了一聲一點兒也不意外。

    她做英語卷子很快，像是瞎寫似的，選擇題答案隨手就寫了下去。卷子翻面的時候她才看見試卷最上面放著一粒奶糖。

    陸繼揚大概是周搖也見過最喜歡甜食的男生了。

    他們已經(jīng)是快天黑了才離開教室，她走出教學(xué)樓發(fā)現(xiàn)水杯不見了，回教室找了一圈，發(fā)現(xiàn)不在。

    那只有可能落在體育館里。

    體育館沒上鎖，有個排球沒有收起來，陸繼揚彎腰撈把球撈起來，準(zhǔn)備送去器材室。周搖也體育課活動的地方不大，水杯就在休息區(qū)的椅子上。

    器材室在體育館旁邊的小房子里，周搖也拿完水杯回來，發(fā)現(xiàn)他僵在體育館門口。

    “準(zhǔn)備貪污？”

    “不是?！标懤^揚否認(rèn)。

    “器材室鎖了？”

    陸繼揚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周搖也沒了猜謎語的心情，從他手里拿過排球，徑直朝器材室走去。陸繼揚趕忙跟上去，支支吾吾解釋不清楚。

    末了，還是周搖也聽見了門里傳來的呻吟聲才搞懂。

    陸繼揚耳朵都紅了，她卻一臉淡然，顛了顛手里的排球，難得咧嘴笑了一下。抬腿朝著門踢了一腳，一瞬間四下寂靜。

    她使壞：“排球放門口了，你們做完愛記得拿進(jìn)去?！?/br>
    說完，插兜走人。

    她說：“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濱城這座城市太小，小到容不下性教育。周搖也抬頭瞥了他一眼，像是看待一個小孩子似的，那笑容有些像是被無知的童言逗笑的。

    他們一起出了校門，她捏著口袋里的暖手寶，看著深秋濱城的夜空，難得有說話的想法：“杜蕾斯調(diào)查了全球各國人平均的初夜年齡，大部分的國家都是在十八歲之前，很多都是十六十七歲。讓人性悸動的年紀(jì)偏套在管制嚴(yán)格的高中，倒是升起一絲強(qiáng)權(quán)下反抗的斗爭精神?！?/br>
    陸繼揚頓了腳步，挪到她另一邊，靠進(jìn)馬路的那一側(cè)：“這就是文科生的語言功底？”

    她扁嘴：“隨便我怎么說，沒做好措施以后不僅要接受街頭巷尾的語言魅力還有生物醫(yī)學(xué)的拯救力?！?/br>
    陸繼揚偷瞄她：“首府這種大城市，這方面的教育應(yīng)該挺好的吧?！?/br>
    “嗯，還好吧?！彼Ｏ履_步，看著紅綠燈。太陽馬上就要落山了，世界慢慢變成灰白色：“聽說很排解情緒，但好像和技術(shù)有關(guān)系。”

    陸繼揚說不出話，只能將她說的那句話里的重點在腦海里記下來。

    他也不是多單純不諳世事，青春期有過正常的夢遺，在林橋電腦里看了幾部小電影。只是小城市對性教育的低普導(dǎo)致說起這些都自然而然帶著一股羞恥感。

    她拍了拍他肩膀：“所以哪天不開心了就找個人做一次排解排解情緒?！?/br>
    這話是周搖也打趣陸繼揚的，最后成了她自己高高立起的旗子。

    裴絮回來了，她打著肚子回來的。隔壁的爺爺去世了，周圍的鄰居都去幫忙了，外婆也去幫忙折元寶。招待裴絮的就是外婆早上留的一鍋粥。

    裴絮看著自己女兒面無表情的喝粥，她以前不愛吃中式早飯，這么久沒見居然肯吃腌制的咸菜配粥。

    她坐在位置上，但腳趾頭卻緊緊的抓著拖鞋，下顎也繃著。

    這是周搖也強(qiáng)忍情緒的狀態(tài)。

    所有的情緒在她把碗筷放在水槽里的那一刻爆發(fā)了，她拿著筷籠朝裴絮砸過去：“所以你根本就沒有去意大利，你就是不想要我是嗎？在婚姻里出軌的人是你，對吧？”

    筷籠砸過來的瞬間，裴絮下意識的護(hù)住了自己的肚子，筷籠偏了，沒砸到她。

    但被女兒這么對待，生氣也是自然的。

    “是，我是沒去意大利。是，出軌的人是我。這些都是真的，但你爸爸不要你也是真的。”裴絮頓了頓，還有一句沒說，這次是真的要去意大利了，所以臨走前想再看她一次。

    裴絮走了，周搖也走了。

    她買了機(jī)票回了首府。

    幾個小時的奔波，她一身疲倦的出現(xiàn)在以前住所的樓下，一個男人拎著垃圾袋出門，看了一眼周搖也似乎覺得她很奇怪。

    “那個，請問?！敝軗u也叫住了他：“請問，這里是不是周先生的家？”

    “是啊?！蹦腥它c頭：“我的伴侶就是房子的主人，叫周……”

    那天是周六，是圣誕節(jié)前夕。

    凌晨，她坐在機(jī)場的候機(jī)大廳在等從首府飛往濱城的航班。

    凌晨，她在等太陽的初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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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

    要開始身體親密接觸了?。。。。。?/br>
    考慮到火候不夠，擦邊球應(yīng)該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