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世界番外-平行線(三)

    孫淼的論文指導老師今年第一次帶學生，對他們的進度份外緊張，時常約她們上去說話給意見。孫淼交完二稿後去得很勤，恨不得每次做完一點修改就拿上去問她。

    「加多了點個人分析有看起來比較好，只是你這文獻回顧也太長了吧，有一些不太相關(guān)的就不要放?！褂嗬蠋煼亩逑訔?，孫淼撇撇嘴：「我就覺得相關(guān)才放下去的啊。」

    余老師不讚同地搖頭，轉(zhuǎn)過辦公椅面對電腦：「我給你找些正常示範?！?/br>
    這時門被敲了敲，兩人不約而同回頭，見門縫探出一對桃花眼：「余老師好。」

    孫淼認出那對眼，急得跳起來，撲向門要把蔣一乎鎖在門外，他身輕如燕直接溜了進來，越過她徑直向余老師問好：「吃點點心做下午茶吧?！?/br>
    他拎住一個紙盒子，在裡面拿出兩個鮮果撻，孫淼走上前要說他，他已經(jīng)又躲到門邊：「你們繼續(xù)說正事，我在外面等?！拐f罷又從那不大的門縫滑出去，還順便把門關(guān)好，活活把她所有不滿的言語都堵在咽喉。

    他不是第一次來了，余老師笑眼瞇瞇，拿起他擺好的叉子嘗了一塊芒果：「我覺得你兩周才上來一次不夠啊，下周天天來吧，讓你男朋友每天給我?guī)挛绮??！?/br>
    「他其實不是我男朋友?！顾艔埖財[手。

    「嗯，好吃?！估蠋熞е孀?，毫不在意她的解釋。

    蔣一乎不是第一次來了，

    那一晚他親下來，她慌慌張張推開他：「我知道你不開心，也不可以這樣啊。」

    孫淼拔高了聲線，好像被他親了一口是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蔣一乎也跟著站起來，然而兩人中間好似有堵無形的結(jié)界，他向前她就退後，始終保持距離。

    他的雙手僵在半空中，尷尬不已：「是我心急了，你還未原諒我?！?/br>
    「原諒什麼東西?！顾ＣＨ环磫枺徊涣羯裢浺闼?，被他輕鬆握住了肩。

    他哭過的眼尾泛紅，眼神卻堅定：「淼兒，我還喜歡你，一直都沒有忘記過。我做錯了，對不起，讓我留在你身邊彌補好嗎？」

    孫淼今日一整日的情緒來回翻騰，現(xiàn)在懵得完全了，指著自己的臉：「你喜歡??可是我，但是??」

    「淼??」

    「等一下！你先別說話，站在這裡不要動。」她伸手擋住他，然後抓著頭髮來回踱了幾步，在腦子裡理順了思緒，找出合理的邏輯關(guān)係：「你聽我說，你現(xiàn)在很難過，情緒波動胡思亂想，想找個人依賴。沒關(guān)係的，我會陪你度過。」

    她以為她說清楚了，但蔣一乎滿臉感動，激地地一把把她抱緊：「謝謝你，我這次一定不會讓你傷心失望的?！顾幻魉哉Ｑ?，感覺他們不在一個頻道上，還想推開他再解釋一次，但他的手用力勒著要將她按入胸懷一樣，她聽到他的心跳加速，他埋頭在她耳邊，哭過的聲音無助可憐：「淼兒，我只有你了?！?/br>
    孫淼早就不是高中情竇初開的時候，這些年來一個人冷靜沉澱，更讓她清楚認識自己的位置。

    但他對她說：「我只有你了。」

    好像一句魔咒一樣，抽光她所有的力氣。

    好像他還是臺上那顆星星，但臺下只有她一個人。

    好像她是他最後最重要的依賴。

    她伸手，沒有推開，彎到他的後背，虛虛地回擁。

    她大概可以成為那個讓他養(yǎng)傷避難的洞xue，等到他好了再送他遠走高飛。

    蔣一乎不願意回去，他本來是打算來看她一眼就走的，家裡雪雪一個沒人照顧，還是得回去。在孫淼宿舍樓下不捨不依，惹來不少打探的目光，當中還有她的室友，穿著快餐店制服晃著外賣袋子回來，遠遠向?qū)O淼打招呼：「你走運了，今晚宵夜我請?！?/br>
    走近才發(fā)現(xiàn)她跟個男人說話，那個男人身材高大為了遷就孫淼的高度顯得微微駝背，聽到孫淼的名字，轉(zhuǎn)頭來對她微笑。B大文科比較出名，向來是男少女多，還多是歪瓜裂棗，哪來這麼好看的男人。她舉手想向他揮手，忘了手上還有外賣袋子，手一鬆袋子都跌了，蔣一乎眼明手快都接住，遞回她手中，她小聲道謝，拉過孫淼問：「你什麼時候交男朋友了？」

    孫淼都不知該怎麼解釋，只擺手催她快回上樓，蔣一乎見室友意味深長地對他們笑了笑，但孫淼始終沒有向她介紹他，內(nèi)心有點不是滋味，還是沒有開口，只看了眼時間：「我得趕車了?！?/br>
    孫淼嗯了一聲，但他一動不動，目光炯炯不知在期待什麼，她想了想才說：「拜拜，下次見?！惯€怕他不走，抬手用力揮揮。

    蔣一乎本來以為至少能抱一下，結(jié)果被她趕客般的眼神止住了，不甘心重覆：「那我走了？」

    「拜拜拜拜?！顾念^點得更用力了。

    蔣一乎預定下半年就會出道，突如其來的白事，公司允許他收拾好心情才回去，出道的計劃自然也延後。他想把雪雪寄在朋友處，來B市陪孫淼到她畢業(yè)，但她卻堅持要他回公司重新適應拾起工作，答應他自己周末會回去看他，不讓他無限制地擱下工作。

    在電話裡說得好好的，但過了兩天蔣一乎又找來了。那時孫淼正坐在論文導師的房間外，等著她和另一位學生先聊完，蔣一乎不知怎的找到她在這裡，來時額上滿是汗，微微喘著氣：「幸好趕上了?！?/br>
    她還未反應過來，他從保溫袋裡取出一個方形紙盒，把孫淼的大腿當桌子放著，小心翼翼地打開，裡面裝著小巧精緻的兩個蛋糕。她認得這間在A市很熱門的網(wǎng)紅店，裡面的芝士蛋糕是最新流行的伴手禮。

    見她直愣愣不說話，蔣一乎本來自信滿滿的也怯了：「你不是說老師喜歡吃甜品？她不喜歡芝士蛋糕嗎？」

    她只是在電話裡提過一句，他就記住了，怪不得昨日打聽她行程。

    「我不知道啊??你怎麼來了？我不是說周末回去嗎？」他蹲在她前面，把盒子合好：「你要趕論文，還是我過來好?！?/br>
    孫淼還想說話，房內(nèi)的學生推門而出，老師隨後出來叫她：「孫淼到你了?！?/br>
    她站起來望向蔣一乎，他還蹲在原地回了個笑：「去吧，我在這等?！?/br>
    余老師年輕又愛開玩笑，教了孫淼兩年，知她最是一板一眼，居然也會提伴手禮來拜訪，一看就不是她的作風，打趣她說：「廿四孝男朋友啊?！?/br>
    她正擺手搖頭要否認，這時門被敲響，蔣一乎開門進來，向老師點了點頭，從口袋中摸出獨立包裝的兩個膠叉：「漏了叉子?！?/br>
    老師向?qū)O淼單了單眼，她的手僵在半空，惱羞地瞪他，他渾然不覺，還向她挑眉：「你們慢慢談，我在外面等?！?/br>
    那次之後孫淼雖然感動他千里送蛋糕，但還是嚴正地說了他一頓。就算他現(xiàn)在還是練習生，但離出道也不遠了，這樣混得全世界都知道他追著個女生跑，日後做愛豆難免就成了個大槽點。

    她跟他說了，他分明認認真真地答應會改，但是該送的甜品還是照樣送，她在圖書館時還是雷打不動坐在她身邊，她去兼職的時候包辦上下班接送?，F(xiàn)在孫淼身邊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有個帥哥男朋友。

    蔣一乎見她出來時臉色不好，還以為是論文出什麼問題，正要安慰她，就被打斷：「你上次答應了我什麼？」

    「啊，那個我在處理了。公司不太樂意，不過我會想辦法的?！?/br>
    孫淼完全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繼續(xù)補充：「我跟公司說了，想要轉(zhuǎn)做幕後或是唱作?！?/br>
    蔣一乎和經(jīng)紀人公司的合約寫明藝人須聽從經(jīng)紀人公司就工作相關(guān)事務的安排，本來就是按著偶像歌手的方向為他包裝的，他處理完白事，一個多月後回來突然說不做偶像了。

    一個偶像歌手帶來的營銷利潤可不是唱作或幕後能比擬的，公司當然不同意，還直接找來法律部要告他違約。正常一個未出道的練習生是不敢對公司抬槓的，但蔣一乎向來在創(chuàng)作方面都傲氣有堅持，認定了就不轉(zhuǎn)彎：「你們安排的歌、節(jié)目，我都會照做，只是不要那種偶像營銷而已?！?/br>
    孫淼聽到簡直傻了，她之前的意思是讓他低調(diào)點，不是讓他乾脆不做偶像啊。氣急敗壞地蹬了蹬地：「你這樣他們告你怎麼辦？不讓你出道怎麼辦？」

    「嗯，所以我在打聽其他公司了，有兩間說我走會幫我賠違約金。」他知道她會擔心，早找好後路。

    她卻還不消氣，不敢茍同：「其他公司的資源哪有星夢好？新人獎項每年都是星夢藝人包攬的你又不是不知道?！?/br>
    蔣一乎一貫自信，反問她：「你以前明明總是說我很好，我做得到，我會紅的，現(xiàn)在不相信我了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顾齾s感受不到他的輕鬆，想到他跟經(jīng)紀人公司鬧到違約的程度，內(nèi)心一急脫口而出：「我只是不想你為了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毀了自己的機會?！?/br>
    一句說話，薄薄的飛刃在他咽喉處劃出一道口子，他突然說不出話，木木地張口，定定看著她焦急的眼神，好不容易才找回聲音，強忍顫抖：「我想跟你在一起，想保護你不受我出道影響，是不切實際的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