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滑板

    陌生男生一步一步朝徐芷青走近，眼里綻放著奇異又興奮的光芒，“美女，你叫什么名字??？”

    他的眼神特別讓人不舒服，徐芷青皺著眉頭，腳下移動，貼著程煜夜，利用他高大的身軀，躲開了男生的視線。

    此時面對面站得很近，徐芷青能清晰地看到程煜夜臉上的傷，他的下頜處，有一塊非常明顯的青紫。

    是對面那個男生打的么？

    陌生男生倒是完好無缺，想也知道，程煜夜沒還手，默默挨了打。

    真傻。

    就算是你mama的錯，又跟你有什么關系？

    程煜夜將渾身的冰冷，短暫地收了起來，他低眼看她，目光倏爾變得溫和：“你怎么來了？”

    徐芷青略晃神，花了點時間適應他的情緒變化，才緩慢說：“來還你衣服?！?/br>
    程煜夜看了眼她手上提著的購物袋，問：“怎么不在學校里給我？”

    “怕被誤會?！碑吘顾趯W校里，除了表哥孫郎，幾乎不跟任何人來往。

    眼前二人旁若無人的對話，讓陌生男生感覺自己被徹底無視，于是不屈不撓的開始展示他的存在感。

    他歪著腦袋，斜眼覷躲在程煜夜身影里的徐芷青，笑呵呵地說：“我叫程陽洲，美女，你的名字？”

    還不等徐芷青有所反應，就被程煜夜單手攬住了肩膀，他將她整個護在懷里，擋住程陽洲探究的視線，轉身朝門邊走去。

    男性氣息撲面而來，他們距離太近了，走路的時候不可避免的觸碰。

    徐芷青有一絲赧然，耳根攀上一抹紅暈，但還來不及仔細體會，程煜夜就放開了她。

    他打開門，將她推進去，“在這待一會兒?！?/br>
    話音未落，門就被他關上了，‘咔噠’一聲，鎖芯轉動的聲音。

    徐芷青去拉門，果然打不開，房門是普通的木門，沒有貓眼，她無法看到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房子隔音效果不太好，她聽到程煜夜說換個地方，程陽洲十分不爽的答應了，然后門口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他們應該離開了。

    徐芷青轉身看向房內(nèi)，索性開始肆無忌憚的打量。

    房間不大，普通到簡單至極的擺設，難得的整潔干凈，不是她想象中男生的房間那樣雜亂不堪。

    不過也能看出來，房子的主人日子過得挺清苦。畢竟，所有的一切都太簡陋了。

    徐芷青觀察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程煜夜家里幾乎都是和學習有關的東西，他參加數(shù)學競賽、物理競賽贏得的獎杯擺滿了整張書桌，更別提成堆成疊的學習資料了。

    徐芷青瞇縫眼四處逡巡，試圖找出一絲端倪，她總覺得程煜夜不是眾人口中贊不絕口的標準好學生。

    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她就嗅到了一絲同類的氣息。

    那種——

    跟她如出一轍的虛假。

    她的直覺應該不會錯。

    然而，徐芷青看了一圈，唯一能彰顯出主人額外興趣的東西，僅僅是放在床鋪旁的滑板。

    一共有三個。

    徐芷青完全不懂滑板，只覺得三個滑板大小有點差別，其他的看不太出來。

    房子是平房單間，房內(nèi)沒有椅子，能坐的地方只有床，徐芷青站久了腿有點酸，畢竟她是一路走過來的。

    徐芷青猶豫了一下后，在床沿坐下，她彎腰揉捏著酸疼的大腿，心想，原來從她家走到他家，正常的速度也就花半個小時左右，而那天，程煜夜帶她走了快一個小時才到。

    徐芷青坐了蠻久，無聊地玩手機，微博感興趣的已經(jīng)刷到底，換了好幾個坐姿，某個瞬間，終于聽到鎖芯轉動的聲音。

    抬眸，恰好望進他黑沉的眼眸里。

    程煜夜的眼眸很黑，看人的時候不躲不避，有一種專注的認真，在他的注視下，很容易讓人無處遁形。

    徐芷青驀地有點局促，她不自在地動了動，猶豫要不要從他的床上起來。

    程煜夜進來后，很自然的順手把房門帶上，然后走到她旁邊，坐下。

    徐芷青感覺到身側的軟墊陷下去一個窩，現(xiàn)在再突然站起來，反而會給人一種反應過激的慌亂，她便壓下了這個念頭，免得氣氛因為她的舉動變得尷尬，雖然，他們之間本來就有點尷尬。

    徐芷青覺得她必須要說點什么，畢竟她也不指望程煜夜能主動開口了。

    “他是你……哥哥？”

    程煜夜兩手撐在兩邊，身體微微后仰，可能因為在自己家，他耷拉著眼皮，這會兒神色很放松。

    “從血緣上來說，算是同父異母的哥哥。”

    謝天謝地，他居然愿意滿足她冒失的好奇心。

    “你跟他關系很差？”

    “顯而易見?！?/br>
    “因為你mama，還是因為別的？”

    程煜夜思忖片刻，說：“應該只是因為我媽?！?/br>
    畢竟除此之外，他想不出來他跟程陽洲還有什么別的交集。

    “哈——”徐芷青嘲諷出聲，頓了頓，說：“神仙哥哥?！?/br>
    簡直反諷至極。

    緊接著，徐芷青又罵了幾句，站在他這邊同仇敵愾，最后忍不住補充：“他以后要是再打你，你一定要打回去，不能讓自己吃虧?！?/br>
    見程煜夜沒有第一時間答應，徐芷青繼續(xù)勸說。

    “不要覺得你有錯，你一點錯都沒有，這是大人之間的問題，你哥……”猜測他可能不喜歡聽她這樣稱呼，徐芷青立馬改了口，“程陽洲估計青春期，正是叛逆的年紀，等再過幾年，他估計就不會這么幼稚了?！?/br>
    “不過……”徐芷青舔了舔唇，神色猶疑，“這事兒也說不準。”

    一輩子都很幼稚的人多了去了，不差程陽洲一個。

    她說了這么多安慰的話，卻換來程煜夜輕描淡寫的一瞥，“你話突然好多。”

    雖然語氣沒有嫌棄的意思，只是一句不帶情緒的評價，徐芷青還是有點惱火，她正要發(fā)作，程煜夜又面無表情的問：“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徐芷青表情有幾分莫名其妙，“不是他剛才自己說的？”

    “不重要的人，記得那么清楚干嘛？”

    程煜夜不是無緣無故這么說，據(jù)他觀察，徐芷青對人名相當不敏感，他幾乎可以篤定，班上人的名字，她至今沒記全。

    徐芷青還是不懂，“是不重要，但我也不至于轉眼就忘?！?/br>
    她低眸，嘟囔著說：“程陽洲……這個名字其實還挺好聽的，人也長得很帥?！?/br>
    就是可能人品不咋地，或者說，太幼稚了，長得再怎么帥也欣賞不來。

    徐芷青沒察覺到身邊人的氣息驟冷，程煜夜聲音帶了幾分涼意，涼颼颼的飄過來，“你對他很感興趣？”

    準確來說，是對程煜夜感興趣。

    所以對于他同父異母，偶爾還特意跑過來打他一頓的哥哥，自然也是有幾分興趣的。

    徐芷青沒否認，點點頭，“是有點?！?/br>
    剛說完，徐芷青就忽然意識到了兩件事。

    一、程煜夜喜歡她。

    二、她剛才承認對程陽洲感興趣。

    綜合起來，誤會大了。

    不過，徐芷青不想跟程煜夜產(chǎn)生朋友以上的感情，所以她糾結了一小會兒，就選擇了放棄解釋。

    誤會就誤會吧。

    想到這里，徐芷青反而有種輕松的坦然，她懶懶地嘆了口氣，“程煜夜，你是不是很想要有個家？”

    沒有得到他的回應，徐芷青也不在意，自顧自的說著：“我跟你講，有家也不一定幸福，說實話，我每天都盼著我爸媽能離婚，我時刻期待著，能從那樣的環(huán)境里逃脫。”

    程煜夜沉默著，他看著她柔和好看的側臉，確定了，她今天真的話很多。

    徐芷青嘴巴叭叭一陣，滿足了述說欲后，終于禮貌的發(fā)現(xiàn)，程煜夜可能對自己私生子的身份挺自卑的，他應該不希望她在家庭環(huán)境的話題上逗留太久，所以才一直不說話。

    徐芷青指了指靠在床邊的三個滑板，突兀的轉移話題，“你很喜歡玩滑板嗎？”

    程煜夜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淡淡道：“還行?！?/br>
    “這三個滑板有什么區(qū)別嗎？”徐芷青這個外行人，只能看出來大小的不同。

    程煜夜耐心回答：“三個不同種類，小魚板，雙翹板，長板?！?/br>
    徐芷青并不想聽更細節(jié)的科普，她直接問：“哪個適合初學者？”

    程煜夜目光一頓，緩緩上移，他隱約預料到她的目的。

    于是話到嘴邊改了口：“如果你想學，就學小魚板吧?！?/br>
    為了增加點可信度，程煜夜補充：“小魚板體積最小，適合女生?！?/br>
    是適合女生，但不適合初學者。

    徐芷青沒有懷疑，“那你有時間的時候教教我吧，我還挺想試試看?！?/br>
    其實就是一時興起的三分鐘熱度，估計過幾天就沒了興趣，到時候反悔說不學，應該也挺正常，徐芷青很了解自己，即使程煜夜答應了，她也對自己不抱太大希望。

    程煜夜比徐芷青想象中還要行動派，他直接站了起來，“現(xiàn)在就有時間，走吧。”

    程煜夜夾著小魚板走在前頭，徐芷青只好硬著頭皮跟上。

    要是不小心摔了，會不會很痛啊……

    樓下的小區(qū)剛好就有一處空曠平地，程煜夜將小魚板放下，用眼神示意她上去。

    徐芷青一只腳踩上去，稍微一動，滑板就明顯不穩(wěn)，另一只腳遲遲不敢抬。

    程煜夜朝她伸出一只手。

    徐芷青低眸看了一眼，骨節(jié)分明，手指修長，手掌寬大，完美的滿足了她的手控屬性。

    她沒怎么猶豫就握了上去，男生的手干燥溫暖，掌心有薄繭，他很快反握住她的手。

    大手包小手，很有安全感，徐芷青把另一只腳也放了上去。

    滑板晃動得比她想象中要厲害得多，徐芷青一緊張，條件反射地抱住面前人的脖子，找到了著力點之后，死活不肯撒手。

    程煜夜身體很明顯的僵了僵，半晌后，他耐心的勸：“學過自行車沒有？怕摔是不可能學會的?！?/br>
    “可是我學自行車沒摔過?！毙燔魄嘁槐菊?jīng)的解釋：“因為我一開始就沒想學會，每天晚上無聊就推著我表哥的自行車遛彎玩，遛著遛著就會了?！?/br>
    “……”

    那可不，天賦異稟得讓人無話可說。

    女孩兒的氣息在耳廓旁瘙癢，程煜夜一只手還牽著她的，另一只手虛攏著她的腰，這樣護著，真是想摔也摔不了。

    程煜夜有點無奈，“那你還學嗎？”

    “學啊?！毙燔魄嗌陨灾逼鹕碜?，手擱在他肩膀上虛扶著，“你要負責讓我在不摔跤的情況下，學會玩滑板?！?/br>
    “因為我很怕疼?！彼a充。

    她還挺會為難人。

    程煜夜無奈淺笑，“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