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離別
第十四章 離別
徐芷青打算悄悄回家一趟,都已經(jīng)快開學(xué)了,她離家出走這么久,不知道爸媽該急成啥樣了,主要是,再晚點回去,她害怕又挨他們一頓毒打。 結(jié)果回了家才發(fā)現(xiàn),家里空空落落的,又沒人了。 飯桌上雜亂無章地倒著未收拾的空酒瓶,家里和她離開之前一模一樣,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徐芷青旋即松了一口氣,又覺得有幾分荒唐的好笑。 她獨自提心吊膽地離家出走這么久,原來他們還什么都不知道。 既然家里沒人,危機立時解除,徐芷青不好意思繼續(xù)賴在別人家里,于是打算回家住。 程煜夜一再確定她目前的心理狀況沒有問題,才放她走了。 快開學(xué)了,徐芷青回歸現(xiàn)實,沒有時間悲春傷秋,每天都在補沒寫完的寒假作業(yè)。 就當(dāng)這個荒唐的寒假是一場夢,夢醒了,生活還是要繼續(xù)。 - 某天中午時分,徐芷青獨自出門買飯,意外碰到了個人。 彼時,徐芷青提著打包好的千張炒rou,右邊肩膀突然被人輕拍了一下,她便下意識地回頭。 一張與程煜夜有三分相似的俊臉,正咧著嘴朝她笑,輕易打破了她誤以為看見程煜夜的恍惚感。 程煜夜從來都不會這樣笑,他向來是沉默內(nèi)斂的。 回過神來,徐芷青身體下意識地緊繃了一下,她記得,這人喜歡打人,雖然不知道他打不打女生,但他看人的眼神實在是讓她很不舒服。 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guān)系,也沒什么好說的。 徐芷青繞過他,想走。 程陽洲見她這個態(tài)度,頓時有些不爽,“怎么,想裝作沒看見我?” 徐芷青低著頭,加快步伐。 程陽洲冷笑一聲,“你還跟程煜夜在一起呢?” 徐芷青步履不停,像是完全沒看見他。 “喂?!背剃栔尴裰凰Σ坏舻纳n蠅,不屈不撓地跟上來,“別怪我沒提醒你,程煜夜這人腦子有病,你最好離他遠(yuǎn)點?!?/br> 徐芷青忍不住出聲:“我不需要你的提醒!” 她終于愿意理他了,程陽洲得逞地笑,然后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你就當(dāng)我良心發(fā)現(xiàn),難得說了一句真話?!?/br> 徐芷青額頭青筋直跳:“你跟我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呢?” 程陽洲斂了笑意,壓著嗓子,意味不明地說:“小姑娘這么漂亮,當(dāng)然是不想你被他毀了?!?/br> 徐芷青心中莫名,差點就忍不住脫口罵他有病。 “別覺得我有病?!笨闯鏊闹兴耄剃栔蘖ⅠR換上一張正經(jīng)臉,“雖然我確實非常討厭他,但有一說一,他才是有病的那一個?!?/br> “哦?!毙燔魄嗵峋o了外賣,真想快點回家,肚子已經(jīng)在抗議了。 程陽洲卻沒打算放過她:“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么名字?” “不必了吧?!毙燔魄嘣阶咴娇?。 程陽洲挑了挑眉:“怎么了呢?只是一個名字而已,不至于這么小氣吧?” “沒有必要?!毙燔魄嗾Z速跟步伐一樣飛快。 程陽洲盯著徐芷青的臉看了一會兒,倏爾氣笑了,“行,你不說我也有辦法知道。你信不信?” 徐芷青沒見過如此能纏人的人,有點大開眼界。 程陽洲嘴巴動了動,還欲再說點什么,視線不經(jīng)意瞥到她身后,頓時嚇了一跳。 他迅速收斂了方才流里流氣的氣質(zhì),臊眉耷眼的,老實得虛偽。 “爸,你怎么會在這?” 徐芷青轉(zhuǎn)身,就看到路邊站著一位西裝革履的男人,他長著一張看不出來年紀(jì)的臉,好像無論什么年齡放在他身上都挺合理。 他似乎才剛下車,正一只手把著車門,半側(cè)著身子,目光淡淡地看著他們。 程陽洲的爸爸,也就是程煜夜的爸爸。 程父氣場強大,眼神懾人,徐芷青有些怕,沒敢多瞧,低下腦袋,想趁機溜走。 “徐芷青?!?/br> 程父叫住了她。 徐芷青不好裝作沒聽見,停了步伐,低著頭裝模作樣的乖巧:“伯父您好。” 程父盡量柔和聲線:“過來,我想跟你聊幾句?!?/br> 徐芷青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地走過去了。 這個年紀(jì)的人都比較怕家長,徐芷青也是。 她坐在程父的車上,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程陽洲也跟了過來,坐在前座,支楞著腦袋,“爸,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程父不理他,把車開到一個地方之后,停了車,直接把程陽洲趕了下去。 程陽洲小聲不滿:“是不是親生的啊,就這么對我?” 程父乜斜他一眼,冷冷道:“改天再找你算賬?!?/br> 程陽洲縮縮脖子,二話不說就抬腳溜了。 車內(nèi)只剩下程父和徐芷青二人。 程父重新啟動了車,他看了一眼后視鏡,開口:“徐芷青,我知道你跟我兒子關(guān)系很好?!?/br> 顯而易見,她不可能跟程陽洲關(guān)系很好,徐芷青心里大致猜到他要說什么,立馬矢口否認(rèn)。 “伯父,我跟程煜夜不是你想象中那種關(guān)系,我們只是普通的朋友?!?/br> 或許,比普通朋友重要點。 也不知道程父聽進(jìn)去沒有,他神色淡然,“我希望你,能幫我勸他回家。” 徐芷青斂下眼眸,并不正面作答:“沒有人會不回家,如果是家,總有一天他會回去的。” “嗯,你是個懂事的好孩子,我相信你知道說話的分寸?!?/br> 后面程父說的話,徐芷青記不太清了,中心思想就是讓她勸程煜夜回家。 徐芷青側(cè)目看向窗外,車窗外熟悉的街景閃過,原來已經(jīng)快到她家樓下了。 程父停了車,徐芷青禮貌道了別,在外面折騰了好幾個來回,她總算回了家。 千張炒rou已經(jīng)冷了,她把外賣放進(jìn)微波爐加熱了五分鐘,再拿出來。 徐芷青撕開一次性筷子的包裝紙袋,沉默地吃著飯。她今天明白了一件事情。 原來,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家的。 程煜夜跟她一樣,有家跟沒家一樣。 至于程父怎么知道她的名字,還有她家的位置,徐芷青沒多想,就如程陽洲所說的那樣,可能他們要是想知道,就很容易知道吧。 見到程煜夜爸爸的第一眼,徐芷青就明白了,他們之間有著云泥之別。 如果程煜夜回家了,他對于她來說,也會變得遙不可及嗎? 為什么程父要接程煜夜回家呢?程陽洲那么討厭他,是擔(dān)心程煜夜會跟他爭家產(chǎn)嗎? 程煜夜,又是怎么想的呢? - 寒假的尾巴寥寥而過,一睜眼一閉眼就開學(xué)了,高一下學(xué)期開始了。 徐芷青很平靜的來到學(xué)校,毫無激情與活力,整個人仿佛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水花。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沒見到程煜夜。 班主任在課堂上簡單提了一下,程煜夜轉(zhuǎn)學(xué)了。 全班一片嘩然,嘰嘰喳喳的討論程煜夜為什么轉(zhuǎn)學(xué)得這么突然,互相問一問才得知,誰都沒有提前在他那里得到一丁點兒風(fēng)聲。 他們抱怨,程煜夜也太沒人情味了吧,走之前居然沒有跟任何人說一聲,一點兒同學(xué)愛都沒有。 徐芷青眼睫動了動,握著中性筆的力道松了松。 他回家了?回到他爸爸身邊了?要跟程陽洲那個暴力狂住在同一屋檐下?他會挨打嗎?會不會像上次一樣不還手? 最后,難免跟其他人一樣,俗套的思考同一個問題。 ……走之前為什么不告訴她? 徐芷青憋著滿腹疑問熬到了放學(xué)。 孫郎走過來,敲了敲她桌面,“我聽說你爸媽還沒回家,晚上要不要去我家吃飯?” “不用了,我吃外賣就行?!毙燔魄啻鬼帐皶?/br> 孫郎皺了皺眉,“你爸媽總是把你一個人丟在家里,你怎么不學(xué)著自己做飯?” “不喜歡做飯?!睎|西收拾好了,徐芷青要走了,語速倏地快了起來,“我沒有食欲,吃飯只是為了讓自己不至于餓死,餓死這個死法太搞笑了,我不喜歡?!?/br> “……哦?!睂τ谒嫫婀止值难哉摚瑢O郎向來不予置評,“那你身上還有錢嗎?” “我爸給的還剩了點兒?!弊銐蛩贀我欢螘r間,快餓死之前她再去孫郎家蹭飯。 孫郎從褲兜里掏了掏,摸出幾張紅一百塞在徐芷青手里,他湊近她耳邊低聲說:“這是我偷偷存的私房錢,你可千萬別讓我爸媽知道我給你錢了?!?/br> 徐芷青手上拿著錢,表面平靜,內(nèi)心卻是情緒翻涌,她跟孫郎不是一類人,幾乎沒有共同語言,雖然這些年來總是去他家蹭飯,但他們說的話少,一直不算熟。 從未想過,這個便宜表哥會偷偷塞錢給她。 她又意外,又覺得有幾分不知所措。 習(xí)慣了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盡量不給別人添麻煩的人,通常不擅長接受別人的好意。 徐芷青感覺自己拿錢的手都開始哆嗦了,她想把錢還回去,孫郎卻是在塞了錢給她之后,就迅速走開了,沒給她還回去的機會。 徐芷青只好把錢收好,她想,要是爸媽還不回家,她可能需要找個兼職,最好是包一頓飯的那種,只要餓不死自己就行。 不過這個想法才剛冒出來點苗頭,過幾天就煙消云散了。 爸媽是一起回來的,他們似乎和好如初,一切仿佛都沒發(fā)生過般。 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們是怎么解決的,既然他們倆這個態(tài)度,徐芷青也就當(dāng)作之前的事都沒發(fā)生過。 無論是他們之間的傷害,還是他們帶給她的傷害。 一家人又重新開始和睦的過日子。 那天放學(xué),徐芷青去了程煜夜家一趟,一如她所料,無論她怎么敲門,他都沒有回應(yīng),應(yīng)該是搬走了。 徐芷青沒有去詢問小區(qū)的物業(yè),也許內(nèi)心還抱著一絲僥幸心理,只要她不去問,就能假裝他還在。 程煜夜沒有手機,沒有留下任何聯(lián)系方式,在悄無聲息地進(jìn)入她的世界之后,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也許,他就像她生命里的很多人一樣,只是個匆匆來往的過客。 也許,再過一段時間,她就會把他徹底忘了。 嗯,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