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464字)
第一章(3464字)
“我要結(jié)婚了,”晏栩后背靠著門板,煩躁地踢了踢腳邊的行李箱,“你就不想說點什么嗎?” 暮色四合,夜幕初降。 房間沒有開燈,門廳昏暗的光線映照著晏栩的側(cè)臉。 多日不見他整個人瘦了一圈,本就清晰的下頜線更加利落,顯得眼窩深邃鼻梁高挺。 空氣靜得令人焦躁,晏栩又吐了口煙圈。 慕如笙望著他,眼神漠然得就像看一件沒有生命的死物,甚至連聲音都飄渺到虛無:“恭喜?” 恭喜??。?/br> 晏栩喉結(jié)上下一滑,血絲密布的眼球幾乎滴出血來。 一瞬間周遭氣壓猛地收緊了。 晏栩,諢號晏二,因為繼承了革命先烈的基因,才能平安活到二十多歲還沒被人打死的大齡男巨嬰——在高干圈里“聞名遐邇”,以“別人家的孩子”出圈。 子曾曰過:人不怕爛,就怕沒有更爛的比爛。晏二就是這個墊底的更爛。 正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這些年反腐掃黑打老虎,晏家樹大招風(fēng),幾次在重點名單的榜首,可運氣就跟開了外掛似的,一次隊都沒站錯過,鐵拳擦著晏老虎的尾巴根就呼嚕過去了。 晏栩那為革命灑過血流過淚親爺爺、親奶奶在京郊大院里被勤務(wù)兵伺候著,親姥姥親姥爺在八寶山烈士公墓里安穩(wěn)沉睡著,親爹親媽在新聞聯(lián)播里四處訪問著,親哥在軍隊里繼續(xù)保密著。 狐朋狗友們逃出國的逃出國,蹲監(jiān)獄的蹲監(jiān)獄,他還是那個常年占據(jù)京城紈绔子弟風(fēng)云榜榜首、天不怕地不怕的晏老二。 簡而言之,把大G開進故宮里的那孫子要想甩鍋,只要提一句“晏二最近干了什么”,從爺奶到爸媽立刻熄火,還得夸夸自家“小寶貝”乖巧聽話。 晏二公子從小就會仗勢欺人,長大后仗著后臺沒塌就更肆無忌憚搞事情。 尋常人若被晏二少這么盯著,早就渾身打戰(zhàn),汗毛倒豎了??赡饺珞咸焐楦腥笔В惕虻难劬锲届o得沒有一絲波瀾。 “‘恭喜’?” 晏栩咂摸著這兩個字,神色復(fù)雜,一口接一口地抽煙,腦子里不知道想什么。半晌,他抽完了最后一口煙,指尖抵著防盜門狠狠碾碎了煙蒂,怒吼: “我他媽就多余問你這句話!” 說罷,他把剛收完的行李箱一腳踹進客廳,猛地甩上門板,罵罵咧咧往廚房走。 “你不走了嗎?”慕如笙望著他的背影問道。 “走?走哪兒去!老子給你做飯去,”晏栩套上圍裙,從廚房探出頭罵道,“媽個雞的,我被關(guān)……我不在這些天你都吃什么了?瘦得跟特么猴兒似的?!?/br> “體重53.3千克,身高167.2厘米,沒有變化,”慕如笙站在廚房門口,“早餐吃310克三文魚三明治,250毫升牛奶,午餐吃……” “閉嘴吧你!”晏栩頭更疼了。 他賭十根黃瓜,不打斷這木頭精,她能把金絲猴……金絲猴……嗯……六耳獼猴、那個啥猴和那個啥啥猴的體重都報一遍,以此證明自己和猴兒的區(qū)別,還要下個定義——你的夸張修辭用得太多了。 拉開冰箱門,只見體積相等,模樣相似的土豆、洋蔥和圓白菜分層排放得整整齊齊,甚至顏色還能根據(jù)飽和度逐漸遞減。 晏栩?qū)@強迫癥晚期的排列方式早已見怪不怪,甚至還把最外層的一顆圓白菜撕了兩片葉下來和第三排對齊。 “愣在這兒干嗎?我要切洋蔥了,出去,別礙事……欸等會兒!”晏栩側(cè)面對著慕如笙,避開了她的目光,先舔了舔嘴唇又摸了摸鼻尖,似乎非常漫不經(jīng)心、非常不在乎地問道,“那什么,你就不問問我消失這么多天去干嗎了嗎?” 慕如笙平靜陳述:“準(zhǔn)備結(jié)婚?!?/br> 晏栩一口鮮血哽在喉嚨:“結(jié)個jiba呀結(jié)婚!” 慕如笙皺起了眉。 晏栩心一沉,他對她這個表情很是熟悉。 木偶人臉上只有兩個表情,皺眉和不皺眉,代表了她的兩種反應(yīng),舒服和不舒服。 她沒有喜歡和厭惡,也沒有快樂或悲傷,對世界的感知只有“Yes or No”。 晏栩時常在夜深人靜時分,魔障似的注視著慕如笙的睡顏,然后狠狠抽自己倆大耳刮子,怎么他媽的就鬼迷心竅了,和充氣娃娃談戀愛都比現(xiàn)在痛快。 “你哪不舒服?”晏栩問。 “你說‘jiba’?!?/br> 晏栩“撲哧”一聲樂了。 慕如笙這張臉說好聽了是網(wǎng)紅頂配的臉,說難聽了就是天然的整容臉,眼睛大、下頜小、鼻子挺、嘴唇薄,美得中規(guī)中矩,本來沒什么辨識度的木頭美人,卻先天“三無”——無口無心無表情,周身仙氣繚繞,整個是一被貶下凡的清冷仙女。 從仙女嘴里說出了“jiba”這兩個字…… 正蹲在垃圾桶旁剝洋蔥的晏栩嘩嘩流著眼淚,笑得卻像羊癲瘋發(fā)作的病人,又哭又笑的,看起來精神失常。 “jiba怎么了,男人不長jiba不能叫男人,男人不說jiba也不能叫男人,”晏栩剝完洋蔥皮,送到水龍頭下沖洗,順口胡說道,“jiba,可大可小,可軟可硬,可暖手可傷人,白天晚上都能讓你爽?!?/br> “我不舒服。” “扯淡!”晏栩道,“摸著你的良心說,老子哪回沒讓你爽哭???哪個小王八蛋一到點兒就躺平張腿的?哪個小王八蛋不爽三次就不睡覺的?” 慕如笙:“你偷換概念。” “哈哈哈哈哈,行,你不爽我就不說了,”晏栩壞笑擦干陶瓷刀,“大雞雞、小弟弟、大丁丁、小晏栩,怎么開心你怎么叫?!?/br> “yinjing或男性生殖器官的一部分。” “………………” 和一塊天山神木生活,預(yù)防心腦血管疾病的最好方法就是別和木頭精較真兒,晏栩忘了他是怎么開啟“jiba”這個話題了,也懶得再和她啰唆了,把洋蔥往案板上一拍:“吃完晚飯我要用我的男性生殖器官讓你爽可以了嗎,出去吧,切洋蔥了。” 晏栩凝視著案板上洋蔥,無聲嘆了口氣。 被親哥逮回去關(guān)小湯山這么多天,一日三餐有人照顧,享受了久違的舒坦。雖然他雞……男性生殖器閑得發(fā)慌,擔(dān)心木偶人那九級殘廢的生活能力更是心里發(fā)慌,這三天一小鬧,五天一自殺,還跟越獄似的從一幫特種兵手里逃出來,路上還真有點舍不得那舒舒服服的極樂世界。 他心想回來要是見木頭沒有半點反應(yīng),就收拾東西回家當(dāng)二世祖,門當(dāng)戶對的大小姐一娶,小酒喝著,小妞泡著,木偶人自己玩蛋去吧。 然后……意料之內(nèi),情理之中。 木偶人沒了他還照?;钪?,至于活得好不好……沒參考物不好下結(jié)論。 晏二公子當(dāng)場就鬧了,二話不說開始收拾行李。 行!您老人家妾心古井水,波瀾誓不起。那他就孔雀東南飛,自掛東南枝。 慕如笙看著他翻墻倒柜裝東西,一言不發(fā)直挺挺地站在一旁。 晏栩心說,收拾完東西前,這木頭要是問一句他去哪兒了,他就不鬧了。 然后他裝完衣服,拉上行李箱拉鏈時,心說,這木頭要是說一個字,他就不鬧了。 再然后他走到門口穿鞋,心說,哪怕這木頭吭一聲,他都不鬧了。 結(jié)果,他防盜門都推開了,一只腳都邁出門了,就他媽嘴欠說了一句“我要結(jié)婚了”,就把自己逼回來了,還特么給她做飯?! 晏栩把菜刀狠狠一剁,洋蔥碎飛得七零八落,濺到臉上嗆得他眼淚直流。 ……我他媽怎么就這么犯賤呢! 晏栩嘆了口氣,抽了張廚用紙擦臉。淚眼模糊間,一抬頭只見慕如笙還站在門口。傍晚的天光從她背后照來,恍若為她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金邊。 “你……還站那兒干嗎?”晏栩心一暖,都沒注意到自己語氣的期待,抓著刀柄的手下意識動了動,“咳咳,你想我問什么?” “生姜切段,最長不要超過0.7厘米?!?/br> ——cao!就不該對這木頭精心存幻想! 晚上十點。 晏栩光著身子走出浴室,頭發(fā)吹干了身上還帶著曖昧的水汽。他肩寬腰窄大長腿,肌rou線條結(jié)實流暢,再加上這張雌雄莫辨的漂亮臉蛋,儼然是從古希臘穿越來的男美人。 男美人坐在床上,端起床頭柜上的水咕咚喝了半杯,剛放下水杯,一雙冰涼柔軟的手就從后面纏上了他的腰。 慕如笙半坐在床上,同樣渾身赤裸,雙胸磨蹭著他的后背。 晏栩一瞬間就硬了。 可晏二公子進步了!學(xué)會矜持了!從舔狗學(xué)校里畢業(yè)了! 晏栩“啪”地拍掉了她的手,兇巴巴問道:“干嗎?” “十點了,”慕如笙陳述道,“該zuoai了?!?/br> 阿斯伯格患者的行為模式刻板,近乎固執(zhí)地遵守日?;顒拥某绦?。 慕如笙的三餐從份量到菜品從不變化,晏栩常說喂貓還得給喵主子換罐頭吃,可見慕如笙比貓還好養(yǎng),這讓狐朋狗友們更加堅信晏二少被狐貍精PUA了。 她上班回家路線固定,出門到家的時間精確到秒,如果因為堵車變動,她煩燥到輕微自殘,所以晏二少這祖宗才“不得不”心甘情愿地和她窩在距離學(xué)校步行二十分鐘的老破小公寓里。 起床、睡覺、吃飯、排泄,她的生物鐘準(zhǔn)得像天文臺的原子鐘。 當(dāng)初晏二少強取豪奪抱得美人歸,在她刻板的時間表上硬生生cao出來“zuoai”這一項,這大概是晏二少荒唐人生中唯一的輝煌成就了。 房間里沒關(guān)窗,夜風(fēng)拂過床簾,勾得人心癢癢的。 “你讓我做我就做呀,我不在這些天,你不是也過來了嗎?”晏栩嘴角一勾,作勢躺下,“睡吧睡吧,我累了啊?!?/br> 慕如笙似懂非懂點了點頭,轉(zhuǎn)頭拉開了床頭柜,取出了一方紙盒,只見充電線、跳蛋、硅膠yinjing、抑菌劑、酒精棉片整整齊齊擺放其中。 晏栩目瞪口呆,嘴角直抽。 “媽的,合著我在著你這兒就相當(dāng)于一根不充電的活雞……雞……” “雞”了半天也沒有“雞”出來個“巴”字,硬生生在劇烈震驚中拐了個彎:“男……莖……” cao!都他媽這樣了,還能避開關(guān)鍵詞說讓她舒服的“男性生殖器官”,真他媽賤到骨頭里了!! 晏栩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