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今天怎樣?” 輪椅上的人微微轉(zhuǎn)過身,扯動著串串軟管摩擦晃動,“嘩嘩”作響。 “……很抱歉,眾吾大人?!?/br> 黑霧彎著腰,額頭冷汗直冒。 “他還在愛日惜力家里,不過今早我去看他,終于肯吃飯了。” 明明旁邊就有椅子,但黑霧不敢坐,他抬起頭看了看眾吾的臉——那張潰爛的只剩下嘴部的臉上,沒有任何波動。 不會讀臉更猜不透君心的老實人,頓時就自暴自棄了。 愛日洪,你死都想不到吧……這輩子有榮幸和眾吾大人一起養(yǎng)孩子討論孩子成長問題的人,既不是醫(yī)生,也不是什么絕世大美女,而是我倒霉鬼黑霧……這可真是哈哈哈,嚶嚶嚶,嗚嗚嗚嗚…… 紅外線視野下的物體只有個邊界模糊的形狀,眾吾把兩個紅外線一起打開,隔著治療儀“看”著,或者說“分辨”著屋內(nèi)紛亂交疊的線條。 “愛日也在?”他問。 “沒有,但……額!說不定在,因為死柄木不讓我進臥室……” 那就是回去了一趟,又走了。 眾吾點點頭,這么多年了,他從沒對黑霧的觀察分析能力抱有過期待,雖然偶爾他也會因為無聊而稍做提點,看看屬下恍然大悟的臉。 “你覺得這樣一切都是偶然嗎?” 眾吾坐在椅子上沒動,語氣平淡。 “死柄木絕食,葬愛刺殺橫刀失敗,愛日惜力放假回家,死柄木開始吃飯?!?/br> 明白的瞬間,黑霧剎那平靜下來,眾吾大人當然不會把任何人當成“與他對等的事物”來看待,絕對的無情,所以才能做到任何事。 “你不用管博士,他目前還可以信任。” 眾吾說,看起來有幾分愉悅地笑了一下,明顯對接下來的話題充滿興趣。 黑霧立馬打起精神,心臟哐哐作響。 “你去接回死柄木,告訴他:歐爾麥特即將任職雄英。你猜弔知道后會怎么做?” 輪椅上的眾吾敲了敲扶手。 來了!最恐怖的提問環(huán)節(jié)! 黑霧感覺自己的后背都快洇透了,他認真思索了一秒,決定說心(大)里(實)話。 “他應該會生氣,然后殺人,或諸如此類?!?/br> “【或諸如此類】?” 眾吾忍不住大笑起來。 又雙叒叕答錯了! 黑霧瞬間臉色慘白。 “你可不要小看死柄木,弔是我非常、非常鐘意的弟子……黑霧,有點耐心,屆時如果你還活著,一定會大吃一驚的?!?/br> “屬下不敢,一定完成大人重托?!?/br> 死柄木啊…… 眾吾看著那根不斷躍動的、代表著黑霧頭部弧度的紅線,腦海里漸漸勾勒出他的未來。 以仇恨榨取潛力,以怨恨歐爾麥特為動力,在那即到來的生死之決中,毫不留情地殺掉自己的血親——歐爾麥特所選擇的繼承人。 我的弟子死柄木弔,志村的血脈志村轉(zhuǎn)弧。 那個為了不讓親生子參與斗爭,而把他們偷著送走,不信任歐爾麥特卻被歐爾麥特看做母親的女人,若她地下有知,會怎樣想呢? 而歐爾麥特,你又作何感想呢? 他們的表情,真是想想就覺得十分快樂啊。 【我要創(chuàng)造,所有人都笑著生活的社會】 ……真是太有趣了。 不想再說多余的話,眾吾從扶手上抬起手??吹竭@個手勢,黑霧立馬俯身鞠躬,然后發(fā)動個性,消無聲息地用自己最快的速度退出了房間。 屋內(nèi)恢復安靜,眾吾取消個性,紛紛亂亂的紅外線世界從眼前消失,世界再度漆黑的瞬間,腦子里突然晃過一張表情冷峻的小臉。 還是哭起來更可愛點。 他這么想著,隨即飄忽不定地笑了一下。 不想?yún)⑴c我和歐爾麥特之間? 那么起碼這點上,我們算是不謀而合了。 “在這個不容污點的英雄社會,就讓我在死前,稍微期待一下你的最終選擇吧。” 愛日惜力,又或者,My pharos(燈塔). —————————————————————— “嘩啦”,霍克斯從游泳池里冒出頭,背后的翅膀因為脫去了大部分羽毛而顯得小小的,只有手掌般大。 他看著水面,倒映在水面上的青年身型挺拔,眉眼張揚,然而,長得太帥其實很麻煩,比如他今天原本不想出門,本來也不用出門。 但是某個小姑娘就是不接受郵寄,而且表示只接受當面交易以物易物。 優(yōu)盤打火機,誰會偷這種東西? 就算要偷,也是安德瓦打火機風險大??! 霍克斯覺得自己能理解愛日惜力的心理,畢竟他長的實在是太帥,愛好又除了安德瓦就是發(fā)呆,從小到大想用安德瓦勾搭他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霍克斯其實很煩別人拿這個借口來接近他。 但他這次答應了。 愛日惜力有安德瓦的全部限量周邊照片——就算她對他有點好感,她也絕對是安德瓦的真愛粉。 而且愛日惜力看起來還蠻強,與他同為罕見的飛行個性者,過上三年一畢業(yè)就是同事,沒準以后還要做搭檔一起工作,反正早晚都要認識熟悉起來,現(xiàn)場交易這點小要求……還是別管原因了,直接答應吧。 這真不是霍克斯自戀,任誰被只見過一次的異性追著詢問“你在哪”,而且是四天問了三遍“那你明天有空嗎”,都會覺得對方對自己有意思。 ……唉。 cao縱著羽毛回歸翅膀,霍克斯震動著雙翼從池里飛出來,光著腳落在大理石拼接的地面上,拿起毛巾擦身上的水。 定好的鬧鐘正好在這時響起,他關(guān)掉鬧鐘,抓了抓頭,把頭發(fā)抓成了火焰般豎立的造型,又揉了幾下弄亂了它。 地點是一家挺有名的茶室。 隨意沖了個澡,霍克斯穿上衣服,他不喜歡喝茶,自然也不知道這家茶室在哪——但是他聽人提過這家店,景色不錯,消費特高,約會圣地。 =_= 霍克斯現(xiàn)搜了搜地址,決定速戰(zhàn)速決,拿上東西就回來繼續(xù)泡水。 ———————————————————— 茶室外是一條悠長的玻璃曲廊,屋內(nèi)光線較暗,墻紙是手糊的宣紙,我在屋里坐了一會,覺得太過逼仄——想想霍克斯那對大翅膀吧——這么小的空間我一個人都嫌擠,再硬塞進他來,豈不是要貼臉。 好在院里還有一套石桌石凳,我提著東西換到外面,頓時感覺好了很多。 落了花的古樹安謐的環(huán)繞著圓形的老紅磚地面,黑色的枝干鍘刀般彎折遒勁,周圍只有微風吹草葉,摩擦的娑娑聲。 我把筆記本掏出來,打開放在面前的石桌上,冰姨說她年輕時喜歡較為古樸狹小的風格,更容易使人安靜下來,聚精會神地品品茶,看看風景。 聽著挺不錯,但是試了試我才發(fā)現(xiàn),原來我更喜歡寬闊和空曠,安靜或吵鬧倒無所謂。 7:30,遲到了8秒,霍克斯從空中跳落下來,單膝點地,瀟灑著陸。 他穿著淺綠色的連帽衫,帽口邊緣連著一條印著“ E AND BEAT ME ”的白邊抽帶,領(lǐng)子里塞著一副玫瑰金色頭戴式耳機。 ——他的體型介于山田陽射和相澤消太之間,可能更偏向后者,但肯定不如后者能打。 我抬手接住霍克斯拋過來的U盤,指了指對面座位放的紙盒,把U盤插進電腦接口。 “好大的包裝?!?/br> 霍克斯走過去提起紙盒看了眼,出乎意料,包裝很隨意,連緞帶扎的蝴蝶結(jié)都沒有,盒子里面更隨意,只是用報紙揉成團一塞。 包裝簡陋無所謂,內(nèi)容就太驚喜了,霍克斯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做【嚇!正中紅心!】——紙盒里面居然是一個黑色的雙肩包,火焰暗紋,鉻色的五金,全部的拉鎖頭上都吊著個小小的、動作不同的安德瓦——甚至都沒拆開塑料膜! 全新的!全球!限量!絕版! 太貴重了,這個絕對不能要,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然而一想到要把它拒之門外,霍克斯手抖了抖,胸口一片窒息。 讓他……再摸……最后一秒。 終于到手了。 移動硬盤里一共201個視頻,我刷新了一下界面,按照大小給這些視頻排了個序,有點失望地發(fā)現(xiàn)最大的視頻才782.2M,再點開一看進度條,才12分鐘。 我開啟2倍速大體看了看這段,媒體拍攝更注重酷炫,去掉各種面部表情大鏡頭、動作回放、和觀眾反應,剩下的也就8分鐘。 這也可以理解,畢竟安德瓦代表著世界頂級戰(zhàn)斗力,很少有罪犯能旗鼓不分地和他打上幾百回合。 我又點了幾個小視頻,大部分都是【安德瓦完美控制力道,沒傷害建筑也沒牽連圍觀群眾,一招制敵,立刻撤退】……還都是精修和美顏版本。 略看之下,這些視頻的參考意義不大,很難分析出安德瓦的真實水平。 也怪對手太菜了。 我用余光掃了眼霍克斯,發(fā)現(xiàn)他正呆站著神游,目光渙散,于是冷不丁地問了句:“安德瓦在干嘛?” “應該是在鍛煉?”霍克斯回過神。 “他在哪鍛煉?”我又問。 霍克斯立馬警惕搖頭,“不知道,當私生飯會被討厭的?!?/br> 連這都不知道,那要你何用。 合上筆記本,我提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陶杯茶,啜了口,好難喝,可能是泡太久了。 不知不覺,霍克斯也跟著坐下了,坐下才發(fā)現(xiàn)凳子桌子都好矮,腿面直接夠到桌沿,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皺著眉頭嘗了嘗,“真苦。” “我更喜歡Fruits in Tea,”霍克斯放下茶杯,笑了一下,“你有試過紅茶里加水果嗎,目前日本只在東京開了一家?!?/br> “喝過,朋友捎過幾杯,說排隊的人很多。” 百很喜歡紅茶,她母親是個歐洲文化愛好者,全家住在城堡一樣的別墅里,裝修也全歐式,甚至還雇傭了帶證的女仆和執(zhí)事。 說起執(zhí)事,我突然抬頭看向霍克斯,之前就覺得他的禮儀怪怪的,舉止有點過于華麗,又總感覺仿佛在哪見過——原來是百家里那個從英國來的花哨執(zhí)事! 霍克斯咳嗽了一聲,“怎么了?” 為什么突然盯著他,連眼球都不轉(zhuǎn)了? 話說他今天穿的什么來著,額,好像是隨手套了昨天的衣服?但是一直掛著應該沒皺,肯定不會被看出來吧? 我本想說沒什么,但是轉(zhuǎn)念一想,這種推測問問也沒什么,“你家里有人在做管家,執(zhí)事一類的工作?” 霍克斯有點驚訝,狹長的眼眶里閃動著太陽的金色光澤,斂在背后的翅膀扇動了一下,他想了一會才回答道:“收養(yǎng)我的人的確是個管家,整天教我待人接物、種花修草、和保養(yǎng)銀器?!?/br> “聽起來你不喜歡。”我說。 “非常厭惡?!彼α艘幌?,“完全隸屬他人,被困在宅邸里,沒自由,也不能自己支配時間。相當糟糕?!?/br> 我點點頭,表示理解。 “所以選擇了當英雄是嗎?” “……說實話,英雄這個職業(yè)其實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上學時我原本以為:英雄啊,就是見義勇為,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結(jié)果畢業(yè)才發(fā)現(xiàn),英雄其實就是國家公務員兼明星的混合體,根本不存在自由。只要上班,不管有沒有事,上面都要給你布置任務——哦,偶爾會有周末雙休和假期,no.2~10,輪休——還得艸人設,注意公共形象。” 霍克斯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在說什么,他只是想吐槽,等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不適合小孩子聽時,已經(jīng)把不該說的都說完了。 霍克斯頓時尷尬,為了掩飾這點,他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從腦子里扒拉出品茶的禮儀,假裝自己對冷透的茶水特別感興趣。 場面一時寂靜。 這時,手機鬧鐘響起。7:50了。 我拿起筆記本,站起身,“總之,非常感謝你在百忙之中抽出這段時間,限定款在雙肩包夾層里,這個包算額外謝禮,茶水錢已付過了。就不繼續(xù)打擾了,再見?!?/br> 等等,這就消失了? 霍克斯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眼前空無一物。 ……難道是嫌他太啰嗦不正義,還是覺得他破壞了她心目中的英雄形象??? 不是吧……??? 悲傷,逆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