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秀師徒

    72＃

    山梨縣富士吉樂園，夜8時26分。

    綠谷出久哆嗦著手解開腰上的掛帶扣，一手捂著著嘴，跌跌撞撞地?fù)湎虻孛?，抱著突然出現(xiàn)在眼前的垃圾桶，喉嚨一脹“嘔——”地一聲就開始干吐。

    “哈哈哈哈——很不錯啊，綠谷少年！”

    蹲在列車頭的歐爾麥特抬起手抓了抓頭頂?shù)膬纱孛?，對著趴在地上五體投地的弟子豎起大拇指。

    “干的漂亮！起碼沒有在空中就吐起來！”

    綠谷出久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大腦嗡嗡作響。昨天，哦，或者說大前天，消失了小半個月的歐爾麥特突然出現(xiàn)在他家門口，把正要出門跑步的他堵了個正著，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游樂場玩——綠谷出久頓時大喜過望，激動的眼淚都掉下來了，瘋狂點頭差點扭斷脖子，甚至以為自己出現(xiàn)了幻聽。

    ——歐爾麥特，邀請，我，一起玩！

    天照大御神??！

    綠谷出久做夢都想不到，自己這輩子居然會有這么幸福的一天??！

    然后，他們就坐車來到了【世界翻滾之王】面前。

    綠谷出久盯著九曲十八彎、高聳入云的軌道，感覺萬籟俱寂，眼珠子都不會轉(zhuǎn)了，直到歐爾麥特一巴掌把他肩膀打歪，他才回過神，然后，發(fā)現(xiàn)手心背后一片冷汗。

    “歐爾麥特……你、你為什么突然想玩這個啊……”

    ??？正要跳上車頭的歐爾麥特一個趔趄差點扭到腳，他回頭露出一個標(biāo)志性的閃亮笑容，兩排大白牙在五顏六色的彩光燈下熠熠生輝，伸手一攬就把面色驚恐的綠谷出久撈到身邊，答非所問——

    “來吧少年，讓我們一起體驗一下飛翔的感覺！”

    “——啊啊啊啊啊?。。。。““““““““∠氯チ讼氯チ送Ｏ掳“““““。。?！”

    被迫坐進(jìn)第一排的綠谷出久徹底瘋了，偶像就在面前也阻擋不了他出丑的決心，一邊嗷嗷尖叫，一邊如關(guān)不上的水龍頭般嘩嘩飚淚，短短的十幾分鐘，仿佛在三途川游了一個來回。

    “加速會產(chǎn)生安全隱患，雖然幾率很小，但是帶著孩子你應(yīng)該更謹(jǐn)慎些?！?/br>
    一直守在邊上的雅克威亞擰開礦泉水，蹲下身給綠谷出久遞過去。

    他身型瘦小，膚色蒼白，一頭稀疏的白發(fā)，虹膜呈粉紅色，瞳孔為暗紅色，看上去就像一個白化病人。

    雅克威亞蹲在地上，佝僂的肩膀微微放松了些，見綠谷出久一邊吐一邊盯著他的假肢，笑了一下，順手拍拍他的肩膀，“好點了嗎？小朋友。”

    “嘔——還、還好……嘔！”

    “……我這不是坐在車頭了么？”

    面對長輩的詰問，就算心中有數(shù)，歐爾麥特還是略微有點心虛。

    “這是我的弟子綠谷出久，很不錯吧哈哈?！?/br>
    被夸獎的綠谷出久，瞬間流下了幸福的寬面條淚。

    “是挺不錯，一脈相承，嗓門比你還高?！?/br>
    雅克威亞翻了個白眼。

    這么多年過去了，就算外界把歐爾麥特傳的再怎么神，在他眼里八木俊典依舊是那個除了關(guān)鍵時刻不掉鏈子，其他時間都傻乎乎的白癡小鬼。

    熬夜會長痘，憋尿極了會跳腳，走著走著突然看到格蘭特里諾會嚇到同手同腳躲起來，一邊被揍一邊嗷嗷鬼叫。

    結(jié)果找了個弟子，也是同類型啊…

    雅克威亞把綠谷出久扶起來。

    “你的手機(jī)剛剛一直在響，”他說，“好像是叫什么【阿力】的……”

    “啥？？？”

    “我短信告訴他你現(xiàn)在不方便，”雅克威亞用拐杖點點欄桿外的小籃子，里面的手機(jī)正一閃一閃地放著光，“十分鐘后有空接——抱歉，我猜他是你比較親近的人，所以就自作主張了?！?/br>
    “哇哇哇！！謝謝！！”

    綠谷出久頓時手忙腳亂跑過去，趕在電話被掛斷前接起了電話，一開口就是誠惶誠恐的認(rèn)錯，同時面對空氣，90°鞠躬。

    “非常抱歉，剛剛有點事！”

    “有事你先忙…”

    “——不忙！一點也不忙！有事請說！”

    綠谷出久就差指天發(fā)誓。

    “……其實就是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呃，請講！”

    電話對面罕見地猶豫了起來，綠谷出久把手機(jī)貼近耳朵，然而好幾秒過后，他卻是什么也沒聽到，于是他又等了幾秒，一轉(zhuǎn)頭卻發(fā)現(xiàn)歐爾麥特從列車頭上跳下來恢復(fù)了那種病弱的樣子，黑暗中的藍(lán)眸冒著幽幽火光，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不知怎么的，自從發(fā)現(xiàn)歐爾麥特在邊上盯著后，綠谷出久突然就覺得氣氛有點…詭異，他本來還想問問阿力怎么了有什么事，現(xiàn)在卻像被卡住喉嚨了一樣開不了口。

    為什么他會突然緊張呢？

    綠谷對此很摸不著頭腦，琢磨了幾秒后恍然大悟：肯定是因為大半夜被家長發(fā)現(xiàn)在和女生打電話！這……這大庭廣眾的，的確很不好意思啊，但是阿力？女生？

    等等，這么說來，這是……打出生以來，第一次有女生晚上給他打電話喂！不不，應(yīng)該叫——第一次有mama老師工作人員和推銷以外的人，給他打電話！

    過了好半天，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好像有些無奈，“算了，嗯……我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訓(xùn)練躲避的方法?！?/br>
    “躲避？”綠谷出久有點奇怪。

    “對啊，比如…如何在有限的空間里躲避很多條繩子，眼睛看不過來?！?/br>
    “不，我的意思是，沒想到你也需要躲…”

    直接一拳轟碎不就好了？綠谷出久在心中默默吐槽。

    “總感覺就算迎面來個車，你也敢往上撞…”

    “哈哈，是嗎？這個真沒試過?！?/br>
    哈？綠谷出久聞言一震，立馬炸毛：

    “只是打個比方！比方！請千萬別試！”

    ……

    眼見綠谷又偷偷瞥過來一眼，八木俊典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把視線投向虛空中被彩燈裝飾的鐵軌，盯著最上方被迷霧隱藏起來的部分，耳朵仍然被源源不斷地鉆進(jìn)不遠(yuǎn)處那刻意被壓低的談話聲。

    他有些心不在焉：空間受限，還不能還手，這可不就是【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長】，能贏才怪。

    袴田前輩怎么說也是在一線堅持了17年的老牌英雄，最擅長的就是先手群控，多線作戰(zhàn)從不出錯，攻擊力道拿捏精準(zhǔn)，宛如精分。

    過去，八木俊典也聽說，袴田維還在上學(xué)時就能左右兩只手同時寫兩份不同的作業(yè)，能一邊演算物理一邊計算數(shù)學(xué)。后來甚至進(jìn)化到能用線cao控筆，同時寫所有學(xué)科的作業(yè)，并因此得到了根津夸獎：人類終于進(jìn)化了！

    唉。

    八木俊典出了口氣，把手插進(jìn)頭發(fā)。

    又過了一會，綠谷出久果然朝這邊跑過來了，這次他倒是記得沒喊他歐爾麥特，八木俊典轉(zhuǎn)過頭去，目光頓時被綠谷手機(jī)上來電顯示的照片抓住了。

    他盯著那張截圖——肯定是截圖，因為照片邊角處還有一叢蓬松炸起的米色，他一下就想起爆豪勝己——那個淤泥事件的少年，和綠谷少年認(rèn)識，而且好像是A考場的第一？

    八木俊典一邊聽著綠谷的解釋，一邊接過手機(jī)，他覺得這照片有些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似得。這么想著，他突然就想起來自己在哪見過這圖了，瞬間瞪圓了眼——

    ！??！

    不可描述的彩頁大圖旋轉(zhuǎn)放大，八木俊典恨不得以頭搶地，瞬間失憶。

    “喂，有人了嗎？”

    可能是空的時間太長，八木俊典聽到對面催促了一聲，然后好像倒在了墊子上，發(fā)出了壓迫彈簧的聲響。

    “嗯，我是八木?！?/br>
    他說著，低頭看了眼，發(fā)現(xiàn)綠谷正仰著頭看他，綠色的眼眸里飽含期待。

    師傅還在時，他的眼神也是這樣的嗎？

    他的師傅從沒讓他失望過，在他的面前，她永遠(yuǎn)堅不可摧，哪怕死亡，也是站著的。

    我總是期待能幫你分擔(dān)憂傷和不安，與你共同承擔(dān)那些負(fù)面。

    可你總是說我還小，還輪不到我。

    【急什么，我還活著呢！】

    師傅從沒讓他失望過。

    八木俊典覺得，起碼在這一刻，自己有一點點明白師傅的想法了。

    就仿佛輪回一樣——就像師傅一樣，哪怕他明知……但卻依舊希望這個輪回……能終結(jié)在自己手上，不要再傳下去了。

    不想讓綠谷失望，必須做出表率，讓綠谷…起碼在他活著的時候，讓這個未來注定要面對世界上最大黑暗的孩子，能稍微輕松點。

    “疼痛?！彼犚娮约赫f。

    沒錯，這就是辦法。

    八木俊典的語速略微加快了一些。

    疼痛，這是格蘭特里諾教他的，最快的也是最有效的變強(qiáng)辦法。

    “身體有自己的記憶，它會銘記受傷并激發(fā)極限，然后努力避免它?！?/br>
    “哦…有道理欸，明白了?！?/br>
    那種恍然的語氣，聽著竟如此恐怖。

    僅僅過去一秒，八木俊典就開始后悔了。

    “…但是不能cao之過急，要循序漸進(jìn)?！?/br>
    他試圖再挽救一下。

    “好的，謝謝了——啊對，聽說你之前看過我的訓(xùn)練方案，除了增重到90，還有哪些需要改的嗎？”

    話題被岔開，八木俊典沉默了。

    疼痛，練習(xí)躲避，線。

    重復(fù)著關(guān)鍵詞，他嘗試換位思考：

    ——比如，用激光對自己掃射？

    ——啥?。。∮眉す鈱ψ约簰呱?？？？

    這絕對是愛日惜力能干出來的事?。?！

    八木俊典頓時臉色發(fā)綠——他剛剛肯定是秀逗了，居然指望一個來回往手心穿鐵鉤卻面不改色的孩子自行“循序漸進(jìn)”，還有最關(guān)鍵的一點，她理解的“疼痛”標(biāo)準(zhǔn)很可能和他說的不一樣——！??！

    “嗯？沒有了嗎？”

    “有的，”山重水復(fù)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一刻，八木俊典仿佛根津附體，無師自通了忽悠大法，“但電話里一時半會說不明白，加個聯(lián)系方式吧。”

    ——沒錯！只要承包她的訓(xùn)練方案，并以老師的身份全程進(jìn)行監(jiān)督指導(dǎo)，就可以完美的避免一切危險！

    我真是太聰明了??！

    一直在邊上聽的綠谷瞬間有些激動：“阿力也要一起訓(xùn)練？那我們要不要干脆建個群呢？”

    愛日惜力：“好啊。”

    八木俊典：……綠谷少年，不知道為什么，我突然很想打飛你。

    他咳嗽了一聲，“正好綠谷也缺個速度快的對手，讓他適應(yīng)一下疼痛?！?/br>
    愛日惜力：“好的?！?/br>
    綠谷出久：“哎？??？！咦咦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