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不悔改
死不悔改
98# 根津擁有遠超袴田維20倍的計算力。 這是袴田維親口說的。 其實說起來,這也就是四天前的事。當時我剛下課,橫刀也沒布置作業(yè)煩我,而袴田維正在對什么預(yù)算表(還是什么其他的……總之就是框框里帶一大堆數(shù)字的東西),可能是聽見我站起來了,他就順手給我倒了杯茶。 那杯茶剛到半路就被我攔截了。 然后我一口就把它喝掉了——因為這只茶杯真的很小,是透明的玻璃材質(zhì),杯壁上布滿了人紙張揉皺般的花紋,還鍍了層薄薄的AB彩。 那天上午,我剛把袴田維那套理論上肯定很貴(但是長得很丑很樸素的)粗陶茶杯收進柜子,換上這套除了好看、沒什么優(yōu)點的茶具。 這套玻璃壺只能裝300ml的水,把6個小杯子都8分滿后,還能留下半壺。 它的實用性很差,但是隨著轉(zhuǎn)動可以折射出七彩的光。 這么夢幻的東西當然不是袴田維的品味,這是我買的,在風(fēng)鈴祭上。 我還買了很多奇奇怪怪的風(fēng)鈴。有水果形狀的,動物形狀的,鯨魚和八爪魚。有玻璃、金屬、編織、木質(zhì)手工的,也有陶瓷的。純色的,描花的,什么都有——然后我沒要包裝,把它們都掛了袴田維的線上,給他做了個人造的背景。 袴田維的手指上纏滿了線,但是這不影響我們牽著手一路走一路買,讓背后的“隊伍”更加壯大。 我們在風(fēng)鈴的包圍中偷偷親了一下。 當時那“叮叮咚咚”的場面真的很壯觀。 而眼下的情況比那更壯觀。 密集的實心球從黑洞洞的炮管中噴射而出,在天空連成一串串麻點,速度極快。 太多了! 我只來得急把沖臉而來的攻擊用胳膊擋開。 10秒不到,我的胳膊就被連續(xù)擊中60多次,不過離斷掉還有一段距離——很驚人的計算力,不管我閃到哪,那些實心球都跟長了眼睛似的跟著我,一半封鎖路線,一半打在身上。 很明顯,我的行動軌跡被根津計算的一清二楚,我也想試著提速再快點,但卻不太容易。 平日里極度充裕、仿佛永動機般的個性能量陷入了枯竭,恢復(fù)速度很快,但遠遠跟不上提取,就像在擠海綿。 ……… 我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暴雨。我在公交車上睡著了,再醒來時公交車已經(jīng)到了總站,車上只剩了我和司機。 在那之前,我一直都以為雨點是輕柔的,從沒體會過它的冰冷,我甚至喜歡雨天,喜歡聽雨滴“啪嗒啪嗒”、清脆又安靜地敲擊著玻璃窗的外沿,然后我就可以在學(xué)校門口等著jiejie來接我,我們一起回家,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等著外賣送來,一起吃。 而如果不小心被淋濕,會得到一個熱水袋、還有一杯熱牛奶,我只需要自己洗個澡,然后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窩在沙發(fā)上抱著靠墊就可以了。 于是后來我才知道雨點砸在臉上會疼,它居然有重量。而雨天也不能飛太高,會被雷擊中。更不能飛的太快,因為視線被雨水遮住,容易撞到亂七八糟的東西上。 現(xiàn)在再想想,我當時應(yīng)該打電話報警,或者隨便找個地方先躲躲——但是那種類似于認輸?shù)母杏X讓我不甘。 因為我認為暴雨無法打倒我,而它也的確無法打倒我。 所以,不管再來多少次,我都不會選擇報警或者躲躲。 我憑什么對它認輸? 它憑什么讓我認輸? 我當然可以抗過去。 就像現(xiàn)在一樣。 你以為你cos成袴田維,然后借著訓(xùn)練的名義攻擊我,我就會悔不當初? 大錯,特錯。 ——————————————— 相澤消太打開門走出來時,山田陽射正倚靠著走廊的墻壁上漫不經(jīng)心地調(diào)試耳機。 “M~” 他抬起眼沖他打了個招呼,冷白色調(diào)的皮膚覆蓋著陰影,更顯白的發(fā)光。 “啊,早上好?!?/br> 相澤消太應(yīng)了句,關(guān)上門。 他對比一下自己身上穿的背心短褲,再看看山田身上那套從脖子包到腳的樸實無華運動服,心里不由納悶。 ——這家伙天還沒亮就開始翻箱倒柜,折騰了大半小時,卻怎么看著這么的…寒酸? 真的很寒酸,連眼影都沒畫。 相澤消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想多了。 他當然清楚山田喜歡哪種類型。 可是他明明已經(jīng)告訴他“別摻和”,他怎么還這么積極,有意思嗎? ……… 也就是前幾天,相澤消太實在是忍無可忍了,所以他就直接問山田,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這句話沒頭沒腦的,但山田陽射一下就秒懂了。他攤開手,好像有些無奈,回答:“就是想幫你,沒別的——你不是喜歡她嗎?” 后面那個問句帶了點試探的意思。 因為他們實在太熟悉彼此的套路了。 所以相澤消太把那句條件反射的“我不喜歡她”咽下去,點點頭承認了:“是,有點。但她是我的學(xué)生?!?/br> ——所以她也是你的學(xué)生。 山田陽射對天翻了個白眼,“這算什么問題啊,學(xué)生而已,三年之后就不是了?!?/br> 看吧,這就是他們的不同。 相澤消太其實有點后悔,要是那天晚上他能在去追擊敵人之前打個電話,也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他盯著山田陽射沒說話。 山田陽射瞬間理解了他想問什么。 “我當時真喝斷片了?!彼f。 “你可以看看我那天晚上的消費記錄,三瓶紅的,六杯伏特加,還有些亂七八糟其他的——她又不懂酒,亂點——我真的什么也干不了,也真的什么都沒干,但……總歸,反正我是被她抓住把柄了,所以就只能答應(yīng)幫她追你——反正你也喜歡她嘛?” 有理有據(jù)還有視頻——山田陽射甚至調(diào)出了酒吧門口和酒店走廊的攝像來證明清白。 視頻里,金發(fā)少女面無表情,一身狼藉,她倒抗麻袋般抗著山田陽射,完全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用肩膀頂著他的胃。 而山田陽射始終倒垂著頭,醉的不省人事,長長的頭發(fā)宛如拖把,一路掃過地面。 也許……真的是我想多了? 相澤消太最后還是選擇了相信。 ……… ……… “你準備怎么跑?” 相澤消太可不認為山田會跟著自己跑一路。 “困啊……”山田陽射用手捂著嘴打了個長長的哈氣,很是頹廢地離開墻,站直身體。 “我就稍微跑跑,回來還要繼續(xù)睡,見鬼,今上午還有三節(jié)課……” 相澤消太被他傳染的也打了個哈氣。 “今下午A班有英雄實踐?!?/br> “歐爾麥特的?” “嗯?!?/br> “幸好他來了,你算是能輕松不少?!?/br> “今年的A班難帶。” “……居然能聽到你說這種話。” “有個家伙太能鬧騰了?!?/br> “噗?!?/br> 他們并排著下樓。 宿舍大門還落著鎖,相澤消太從口袋里摸出鑰匙開門,陽光從漸漸打開的門縫中透射進來,打在他臉上。 太耀眼了,他皺起眉,側(cè)過頭閉了閉眼。 山田陽射不知為何有些緊張,他稍微放慢速度,落在相澤消太身后,抬手扶起掛在脖子上的耳機,正要帶上——也就是這時,他聽到遠處隱約傳來機械啟動的警報聲。 “……請注意!無關(guān)人員請立刻撤退至紅色警告線以外!請注意!無關(guān)人員請立刻撤退至紅色警告線以外!請注意……” 這不是根津的“玩具”么??。?/br> 山田陽射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下意識看了眼相澤,發(fā)現(xiàn)后者的開門速度瞬間快了一倍——然后一拉開門,沒影了。 困意灰飛煙滅,山田陽射壓著腳步,磨磨唧唧地頓了好幾秒才走出門。 “人呢?”他喊了一嗓子。 “在這,上面?!鳖^頂傳來聲音。 于是山田陽射這才抬起頭,在樹的最頂端看到了相澤消太,后者正皺著眉頭看向遠方。 “怎么了怎么了??” 他在樹下跳來跳去—— “快快!快拉我上去!我也要看!” 相澤消太目不轉(zhuǎn)睛,根本沒理他。 “自己爬,我沒帶武器拿什么拉你上來?” 于是他立刻往上爬—— “啊啊啊樹枝掛頭發(fā)了啊啊啊救我!” “……白癡?!?/br> “大清早的吵什么?” 香山睡一把拉開窗戶,怒氣沖沖地探出頭來,一頭黑發(fā)亂糟糟的擋在胸前。 “安靜點please?!” 她“哐當”關(guān)上窗戶。 “……哇哦……” 半掛在樹上的山田陽射眨眨眼,好半天后才緩緩動作起來,他幾下把頭發(fā)解開,身手敏捷的竄上樹頂,站到相澤消太旁邊。 他轉(zhuǎn)頭,語氣里充滿了不敢置信:“我剛剛說話聲音很大嗎?” “……”不止很大,還很浮夸。 相澤消太保持沉默,不予作答。 于是山田陽射終于心安理得轉(zhuǎn)過頭—— “他們在干啥?” 只看了幾秒,他就忍不住發(fā)聲問道。 “你問我,我怎么知道?!?/br> 相澤消太也盯著遠處的機器,也許是他太敏感了,總覺得那個機器的涂裝……很像潮爆牛王。而cao縱那臺機器的人,八成是根津。 所以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相澤消太皺著眉,看著小小的人影消失又出現(xiàn)——遮擋物很多,但是愛日惜力那融金般的頭發(fā)在陽光下實在過于顯眼,她身手靈活,幾百米的距離眨眼而過,她不斷地前后移動,跨幅巨大,試圖避開漫天的密集炮火。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相澤消太看到愛日惜力停在空中頓了下,似乎晃了晃、要掉下去了——也就是這一剎那,一窩蜂的攻擊覆蓋了她——但與此同時,她轉(zhuǎn)過頭,似乎往他所在的這個方向看了一眼。 遠方陡然響起嗡鳴——就像高速狀態(tài)的戰(zhàn)斗機貼地飛行,哪怕隔得老遠,都能聽到那種震顫—— 糟糕。 相澤消太心中突然一緊。 下一秒,龐大的機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它的身上全是炮筒,偏低的重心設(shè)計大大限制了它的移動性能。 緊接著,它又向后退了一步,全部的火力都集中了起來,從遠處看,巨大的機器人從胸前噴吐出一條白花花的石柱,而一個黑點一路劈開石柱,從側(cè)面劃著弧線向它飛撞而去,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 轟————! 遠方炸起巨大的電光和火花。 機械垮下去了,但是半空始終沒再飛起人,濃煙滾滾,著火了。 相澤消太等了三秒,聽到了響徹校園的火警警報,他冷靜地提起山田陽射從樹上一躍而下。直線距離三公里——五分鐘。 “啊…?” 山田陽射剛剛正給袴田維拍實時視頻,他其實挺熟悉這種事:因為他也不想定下、只想玩,導(dǎo)致這些年遇到的糾纏不少,時不時就被女方的親友團聯(lián)合起來“暴打渣男”。 根津不通人情,除了袴田維本人,誰去跟它說都沒用。解鈴只能系鈴人。 手機“?!绷艘宦暎曨l發(fā)送成功。 山田陽射眼睜睜地看著相澤消太化作一陣風(fēng)消失了。 “——上樓去叫治愈女郎!” “等等……?” 電話緊接著就響了起來。 屏幕顯示:Best Jeanis “喂,”他一邊上樓一邊接起電話,“沒什么,根津校長在鍛煉呢,就是覺得很有意思,所以給你發(fā)了一下?!?/br> 你來了也沒用。 山田陽射心想,嘴里隨意敷衍著。 搞了這么一出,愛日惜力肯定早跑了,至于她最后為什么突然撞上去…… ———因為她那么傲氣的人,肯定不會想在喜歡的人面前丟臉吧。 所以…雖然不該這么想,但…… 她剛剛看的,到底是誰呢? 這個問題,沒人知道答案。 路過窗口時,陽光落下。 三步并作一步往樓上跑的山田陽射搖搖頭,眼前忽然劃過一道光。 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側(cè)過頭,看向那一縷從自己肩頭揚起、流光溢彩的金發(fā)。 ——所以,答案其實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