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
侍衛(wèi)
李凌川驚訝。 “為什么?” 王小花聳聳肩:“我要升官了呀,去別院幫忙管事,以后我就也能算上個小管家了,再以后,旁人指不定就要叫我王總管了?!?/br> 大戶人家,婚娶之際,為表對未來主母的重視,曾經(jīng)納過的妾侍或收房的丫頭,是當(dāng)遣散為宜。江老莊主是這么說的。但也說了她身份總歸是不比外人,先去臨水別院回避一陣子,往后還是山莊的護(hù)衛(wèi)。 然后等她要嫁了,山莊也會風(fēng)風(fēng)光光把她嫁出去。 風(fēng)風(fēng)光光就不用了,但是這是最好的路子,也是王小花長久以來都隱隱知道,屬于自己的那條路子。 當(dāng)家主母是誰本不是王小花需要去擔(dān)心的問題。但若是孟媛,她總歸是有些憂慮在心。 “那是方嬤嬤吧?”王小花問著,她這兩日都在繞開她們走路,因?yàn)?,“那天見到她,她好像差點(diǎn)認(rèn)出我的樣子。” 李凌川一愣:“方嬤嬤?我知她向來是個眼毒的,可……” 他想了想這幾日,又道:“這幾日也沒有什么異樣,想來也沒有懷疑什么。” “嗯?!?/br> 若是孟媛進(jìn)了江宅,陪嫁嬤嬤們多半也會過來,往后同孟府這邊的往來也會變得頻繁,認(rèn)識小時候華文儀的人會更多地出現(xiàn)在這里,但……或許再過幾個月,徐白回了原汐城,她也要永久地離開這里了,往后沒有多少機(jī)會相見,也不會有那么多的危險。 確實(shí)是,眾人皆歡喜。 “小花,你不會難過嗎?”李凌川問道,看到王小花嘴角似乎要勾起來,但又漸漸凝固失去笑意,皺眉不解,“你們少莊主要娶孟媛了。他不是你最喜歡的人么?” 她沉默了一會兒,轉(zhuǎn)向他:“話雖如此,可我知道我的位置。這樣就是我最好的歸宿了,我很滿意?!?/br> 看李凌川不說話,她抬腳踢踢他靴子,岔開話頭:“你呢?聽說你這趟回去,你爹也給你定了親事了。聽我的,你這次再回去后,就快點(diǎn)成婚吧,好好地過生活。生活這么好,可不要輕易辜負(fù)了去?!?/br> 李凌川臉上飛了點(diǎn)兒紅,咳了兩下,嘟囔道:“都誰跟你說的……” 王小花只笑而不語,但李凌川還是沒有忘記心里的那些不快:“我還沒說完。江棠鏡又不是什么好人,他還那樣對你,孟媛也不該嫁給他才是?!?/br> 王小花有些訝異,眉毛揚(yáng)起,隨即又放下:“他是好人。上次那樣是因?yàn)椤?/br> 她苦笑一下:“因?yàn)槟鞘俏?,他能夠那么做,沒有什么顧慮罷了。他也不是一直都是那樣的,也不會那樣對孟媛?!?/br> 說完又覺得自己話說得太滿,畢竟她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越來越不懂江棠鏡了:“應(yīng)該不會。” 然后又改口:“大概不會?!?/br> 最后放棄了,一拍草地,站了起來:“我也不知道??粗k吧。往后孟媛這邊,你也要記得多加關(guān)照,我要回去收拾東西,上別院幫忙管事去了?!?/br> 李凌川慢吞吞地,也跟著站了起來。 “別院很遠(yuǎn)嗎?” “騎上快馬,一日可到?!?/br> “那你還回來么?” 她的神色也變得復(fù)雜起來:“我也不知。” 他自己也不會一直在這里的。這么說,以后會更少見面,甚至見不到面嗎? 想到此處,李凌川不免如鯁在喉,但他還是嘗試著,說道:“你走之前,我們?nèi)タ纯疵湘?,好嗎??/br> 王小花望了他片刻。這可能會給她帶來麻煩,不管是哪一方面的。不過想到江棠鏡今日在城中都尉府上,而明天自己就要去臨水別院了,便也少了許多顧忌,點(diǎn)了點(diǎn)頭。 ****** 走了大半個山莊,卻仍是只有午睡起來不見自家小姐,正發(fā)著慌的方嬤嬤,孟媛卻是連個人影也沒見著。 “孟侍衛(wèi)呢?”方嬤嬤四下張望,“孟侍衛(wèi)方才還在的,這是上哪兒去了?” 丫鬟去尋了孟霖過來,他還不知發(fā)生何事,見幾人圍在此處,有些驚訝:“嬤嬤,怎么了?” “孟侍衛(wèi),小姐不見了,”嬤嬤急道,“你可有看到她?” 孟霖臉上出現(xiàn)了片刻的不自然,但還是搖了搖頭:“沒有?!?/br> “小花姐,”山莊的小廝跑了過來,向王小花說道,“孟小姐方才騎馬出山莊去了,她說要去城里,先走一步,侍衛(wèi)很快就會跟上?!?/br> 幾人齊齊看向孟霖。 “……我不知此事,”孟霖皺起眉來,面上已顯出了憂心,“可方才見到小姐時,她……確實(shí)很是心煩意亂?!?/br> “走,出去找?!蓖跣』]說別的,不知是因?yàn)槭裁丛?,總之孟媛是自己沒帶著人就出莊去了。她對這里不熟,忽然單獨(dú)出去,只怕會有危險。 上了馬,放了山莊里養(yǎng)的獵犬尋著蹤跡,幾人在出了山莊的山道上疾馳一會,就見獵犬從道上岔開,沖著一處野草被沖撞得極不規(guī)則的去向狂吠不止。 “不會很遠(yuǎn),”王小花說道。 她看了一眼李凌川,他緊跟在她后方,一并跟著驅(qū)馬過來,只覺這場面氛圍,似曾相識。 “走,”她招呼一聲,獵犬的吠叫聲越發(fā)強(qiáng)烈,孟媛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了,這樣并肩前行去尋她,仿佛喚起了什么久遠(yuǎn)的東西,幾乎讓人心潮澎湃,氣血賁張,“我們找她去!” “好!” 李凌川應(yīng)了一聲,緊緊跟在她身旁,止不住嘴角彎起,忽然笑出了聲來。只有孟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倆,有點(diǎn)疑惑地皺起了眉。 “小姐!” 當(dāng)有人影出現(xiàn)在視野中時,速度忽然加快、箭一樣從旁瞬時沖在前頭的,竟是一路過來除了面色凝重外毫不做聲的孟霖。 王小花和李凌川俱是一怔,只見那邊坐在稀疏草地上的孟媛聞聲回頭,已然要伸出手來,但見了李凌川王小花兩人,又生生止住,面上眉毛一擰,氣道:“你走開!” 情勢似是有些奇怪。翻身下馬,孟霖停在孟媛身旁二尺開外她夠不著的地方,默然不知如何是好。 “孟媛,你的馬呢?” 李凌川上前蹲下,看她捂著腳踝,便幫忙查看,只見她腳踝處高高腫起,手掌處也磕破了皮,雙膝顫抖,哭得稀里嘩啦,滿臉淚痕。 “跑、跑了,”孟媛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把我摔下來,它就自己跑了,嗚嗚嗚嗚嗚……” 孟霖面上出現(xiàn)心疼之色,接著憑感覺抬起頭,正迎上王小花審視的眼神。 “孟侍衛(wèi),你對孟……小姐做了什么?” 孟霖張張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什么話也說不出口。孟媛見王小花詢問,也抬頭看來,見孟霖這樣的反應(yīng),卻是哭的更兇,死命絞著手里絹?zhàn)樱瑲獾溃骸澳銇碜鍪裁??我不想看見你!?/br> 王小花忽然出手,一把揪起孟霖的領(lǐng)口,卻見孟媛驚慌地失聲叫出來。 她看過去:“孟小姐,不論孟侍衛(wèi)做了什么,若是不便聲張,我就在此替你討回公道?!?/br> “不、不,” 孟媛發(fā)白的臉也開始紅一塊白一塊,怯怯地看著王小花,勢頭弱了好幾分:“他沒有做什么。是、是……是我,” 她垂下臉,一串淚珠嘩的滾落。 “是我任性了。不干喬喬哥的事。請、請你們,不要說給別人知道。” 孟霖竟也不做任何辯解,只默默收聲,立在那里。這情勢實(shí)在看不懂,王小花與李凌川面面相視,后者也一頭霧水。 被馬驚著的孟媛不敢再上馬,又別扭著不愿意讓孟霖接近,李凌川也不好背她回去。最后王小花背著她,幾人在后牽馬,走上了回山莊的路。 圈在王小花頸項(xiàng)前的手臂略略收緊,后頸窩處,孟媛的頭埋得更深了點(diǎn),頭發(fā)摩挲著她的脖子,有點(diǎn)癢,但濕意卻更加明顯。 “孟小姐,”王小花輕聲出口,雖然不大明白出了何事,可她那滿心顧慮,甚至一點(diǎn)點(diǎn)絕望,是察覺得到的,“不用害怕。不論如何,我們都在這幫著你?!?/br> 孟媛?lián)u了搖頭,低低泣道:“不,不是那樣的。他什么也沒有做……我怕的是,要是我嫁過來,以后是不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br> 王小花瞳孔一縮,腳步滯了一滯。 “他是……孟侍衛(wèi)?” 她這才反應(yīng)過來,孟媛方才說的是什么。喬喬哥?這個叫法在腦海中變得清晰,她仿佛一下掉進(jìn)童年的記憶里。 孟霖……事實(shí)上是喬璘吧?安和都督府喬管家的兒子喬璘,小的時候偷溜出去玩,還要常常托他幫忙兜著打掩護(hù)。 而喬管家也在那次押赴刑場的眾人之中。作為都督府的大管家,多少還是難逃牽連。喬璘當(dāng)時卻不在,想來,是孟府想了辦法給他改換身份,才保了他這條命吧。 背后無聲的低泣,好似在默認(rèn)。孟媛也不知道為什么,許是掙扎太久繃不住了,竟愿意對這個完全不熟的小花姑娘道出自己心底的秘密來。 “小花姑娘,”她低聲道,“你不要告訴別人。我已經(jīng)想明白了,孟霖他反正也……也不睬我,爹娘過幾日就要到這里,我也不會再逼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