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江湖 46 末路 （終章）

    烏鴉揉了揉眉心，不知道為什麼，今晚他有些奇怪的感覺，眼皮直跳，心底忽然浮起在西貢那個小天后廟，問的是陳浩南，下下籤，前途未卜。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響聲大作的手機(jī)打破車中靜默，他猛地睜眼，那股不舒服的感覺更恍若實(shí)質(zhì)，是肥尸，他接起來直接按下擴(kuò)音，電話那頭的聲音頗為混亂，

    “大佬，出事了！”

    “講！”，難道是陳浩南這麼沒用，帶了這麼多人還搞不定？

    “陳浩南將靚坤逼上頂樓，但阿嫂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出現(xiàn)，現(xiàn)在被靚坤挾持，上了天臺，”

    古惑倫悚然一驚，只見車中其他人全都是臉色巨變，身邊那個男人猛然拉開箱型車的門，

    “大佬！”

    “你在這裡盯著，”，男人拋下這句，頭也不回也跑向?qū)γ婺菞潣?，車上另一個人迅速跟上，那是近來頗受到賞識的強(qiáng)仔，身手過人。

    “倫少，怎麼辦？”，大佬一走，其他人此時全看著他。

    古惑倫抬頭看了一眼對街那棟約莫六七層樓高的建築，沒時間思考的太多，他腦中一轉(zhuǎn)，立即撥出電話，將附近人手集結(jié)，復(fù)又開始下令，“餐廳門口清場，所有車輛都弄走.........“

    ”靚坤佢老母呢？“，烏鴉衝進(jìn)樓裡便沿著緊急通道向上急奔，電話還沒掛斷，這棟樓每一層都是餐館，幸而樓層不是太高，用跑的比等電梯下來快得多。

    “還在我手上，我們在六樓，靚坤上了天臺，”，肥尸鎮(zhèn)定了些，身旁兩三個人提著一個珠光寶氣的中年女人，她嘴上貼著膠布，正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在那裡等我！”，四樓，烏鴉全力狂衝，心，有些混亂，稍早他看到了手機(jī)中的未接，原想著事情做完再回，沒想到，竟會這樣巧合？

    寒風(fēng)刮人，天臺上沒有什麼照明，濃重的火油氣味同樣蔓延了上來，

    “打火機(jī)全都收埋！”，陳浩南沉聲讓大天二將燃起的火把熄滅，眼中的怒火卻沒有絲毫減少，

    “槍！槍全都給我放下！”，靚坤哈哈大笑，“陳浩南，想收我皮？你已經(jīng)被逐出洪興，還管洪興的家事？現(xiàn)在我是洪興話事人，就算你還在洪興，都是欺師滅祖！”

    “逼走蔣生，還找人做了他，我過問不了，洪興有人能問，你殺我大佬全家，這單事，不管我是不是洪興的人，替他報仇都是天經(jīng)地義！放了阿細(xì)，我還能讓你痛快點(diǎn)，”，陳浩南死死地瞪著他，火星熄滅，但包圍圈卻沒有絲毫放鬆，

    “警方都沒證據(jù)的事，你可不要血口噴人！你大佬自己死了跟我有什麼關(guān)係？”，靚坤嘿嘿笑著，拖著手中的女人往天臺底側(cè)靠去，

    “證據(jù)？”，陳浩南冷笑，幾個人的槍口沒有分毫移動，“高佬清，”，他叫了個名字，靚坤臉色微變，

    一個原先站在距離靚坤不遠(yuǎn)的男子，默默地往陳浩南等人的方向靠了靠，“坤哥，別怪我，是你自己做得太絕，連孩子也不放過，除了大佬Ｂ那單，當(dāng)時澳門那件事情也是你安排的，又買通陳耀逼走蔣生.........”

    “蔣生的事，我會和其他堂主作證，”，另一個男人由陳浩南身後現(xiàn)身，

    “阿清??？你！”，靚坤既驚且怒，雙目通紅，“收了多少錢？！竟然背叛我！還有陳耀你這個撲街，我不是給了你五百萬？”，手上不知不覺地加重了力度，蘇小小被掐的幾乎無法呼吸，歷時劇烈掙扎起來，

    那個斯文的男人眼中精光閃動，卻沒有說話，

    “你給陳耀五百萬，我就能給他一千萬讓他出來指證你！現(xiàn)在放開她！”，陳浩南怒吼，帶人壓進(jìn)幾步，佔(zhàn)據(jù)了大半個天臺的面積，靚坤手上沒有武器，只要能開槍傷他，搶下阿細(xì)沒有問題，但他狡猾地一直將阿細(xì)拉著擋在射擊角度上，天臺沒有照明，只有城市淡淡的霓虹，視線並不佳。

    剛才情況混亂無比，慌亂情急中追著蘇小小便上了此處，然而眼前根本是黑幫尋仇現(xiàn)場，黑洞洞的槍管，他可不覺得是假的，這不是電影，一時之間，聞峻也忘了該躲還是如何是好。

    “這位先生，有話好好說，你開個價，放開那個女仔，”，西服筆挺的中年男人開口，他語氣沉穩(wěn)，且與陳浩南等人隱隱隔著距離。

    靚坤瞄了他一眼，這人似乎是剛才電梯中的一人，“你又是邊位？”

    “葛新，我相信你都聽說過我的名字，錢能解決的事，我們讓錢來解決，”

    蘇小小已經(jīng)從極度驚嚇之中漸漸冷靜下來，身後的男人緊緊勒住她的脖頸，脈搏的跳動和因?yàn)槟I上腺素分泌產(chǎn)生的微微汗味混合著刺鼻的汽油味道衝入鼻尖，

    “葛新？哈，澳門的葛新？這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不只溝的陳浩南投鼠忌器，還溝了東星烏鴉，現(xiàn)在還加上你？”，此時此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放開這個護(hù)身符了。

    “這是錢能解決的嗎？”，靚坤冷笑，他猛地將蘇小小壓在矮牆邊，聞峻幾乎忍不住驚呼，那葛新同樣臉色一變，

    “扔把槍過來，否則我將她推下去，別想著開槍打我，鬆手不花什麼力氣，”

    陳浩南不自覺地向前跨了一步，有一個瞬間，他評估著在黑暗的天臺上瞄準(zhǔn)的能力，蘇小小感覺心臟幾乎驟停了兩秒，恐懼如同此時脖上的手，身後空落，是一個普通夜晚馬路上所產(chǎn)生的嗡嗡背景聲音，車子開過街道，行人交談，店家的廣告音樂，交織匯聚成一張喧鬧的大網(wǎng)，她渾身冰涼，死亡的恐懼第一次是這樣明確且逃無可逃地攫住她，這樣的年歲，從未想像過會離死亡如此接近，她想要掙扎，但那雙掐著自己的手若放開，身後便是墜落。

    靚坤話音剛落，通往天臺的鐵門發(fā)出一聲沈悶巨響，轟然撞在頂層的水泥牆上，幾人瞬間暴衝進(jìn)入懸殊對峙的場中。

    一見眼前景況，當(dāng)頭的男人瞳孔一縮，憤怒熊熊燃燒，暴喝道，“你個冚家鏟撲街，放開她！”

    “東星烏鴉?。俊?，靚坤的神情幾秒之內(nèi)由疑惑訝異漸漸轉(zhuǎn)為了然，

    “我說陳浩南怎麼有錢有人來搞我，原來是你在背後支持這個洪興叛徒？那更好了，“，他森然一笑，手中晃了晃，“這女人是你更著急呢？還是陳浩南？”

    “要我放開她？你說有可能嗎？，”，他似乎找到什麼有趣的事，“不如，讓我看看是誰更像情聖？乾脆你們朝對方開槍好了，”

    面前暴起一陣喝罵，然而靚坤雖被逼入角落，卻也無人敢接近，烏鴉臉色陰沈，肥尸感覺這都不是暴怒所能形容，靚坤等等若是落入大佬手裡，估計會被活活碎屍，

    烏鴉忽然微微一笑，“開槍是不是？”

    他動作奇快，陳浩南心中一凜，槍口已劃過自己面前，隨即是一聲壓抑的嗚咽和慘嚎，漆黑的天臺上，一個人影在地上痛苦扭動，烏鴉將那人向前踹，她便滾出了黑壓的人群，

    看清那身珠光寶氣的穿戴，靚坤目眥欲裂發(fā)出一聲不似人類的怒吼，“阿媽！”

    中年女人的嘴上被貼著膠帶，在夜色中不住滾動，也不知道那一槍打中了哪裡，

    砰！又是一槍，她嚎著像是一團(tuán)在油鍋裡煎炸的野鬼，劇痛令她掙開了嘴上膠布，聞峻嚇得已經(jīng)傻了，這不是拍戲，是真實(shí)的人命，這人竟是如此殘暴。

    “放了她，否則，下一次，就是頭，”，那男人沒有任何心理負(fù)擔(dān)，也不給對方任何時間評估，對於一個無辜的人他沒有憐憫，在靚坤手中的她，又何嘗不無辜？

    卷入江湖，有誰能真正置身事外？此刻，心底不是沒有恐懼，但嗜血的慾望在見到她慘白而淚水奔流的面頰時便不可控制，他的吉星，他的愛戀，早已在這一世融進(jìn)血rou之中，曾經(jīng)破碎般疼痛，他不想也不能再次經(jīng)歷。

    靚坤臉上青筋直跳，渾身都在微微顫抖，幾乎立時便想鬆手摔死這個女人，東星烏鴉，他眼神恨的幾乎射出實(shí)質(zhì)怒火。但一個人，總歸不可能是孓然一身，就算想要心無罣礙，卻也不一定能夠做到，然而行走江湖，是不能有弱點(diǎn)的，奮鬥一生為了權(quán)與慾，但回想最初那一刻，其實(shí)不也只是為了讓那個辛苦的女人能過上好點(diǎn)的日子。

    寒風(fēng)刮在身上，而生命卻很溫?zé)?，城市淡淡的霓虹之下，地上是一灘灘暗色的鮮血，他似乎沒有選擇，自己與母親，只能留下一個，沒了手中籌碼，陳浩南會立刻開槍，

    “我可以保證你母親得到最好的治療，”，葛新再度開口，“我會親自送她去醫(yī)院，錢不是問題，她會安享晚年，”

    他清楚人性，此時，需要一個有份量的中間人，側(cè)頭掃了一眼那個彷彿惡魔般的男人，對於港島地下勢力他不是一無所知，甚至，之前和洪興的龍頭蔣先生，也曾經(jīng)熟識，只不過這兩個後生仔，他卻是不認(rèn)得，尤其這個人一上來便採取取強(qiáng)硬無比的震撼策略，令靚坤在氣勢上一下失了主導(dǎo)。

    兩句話，瀕臨爆炸的氣氛降了些許溫度，靚坤似是終於認(rèn)清今晚將是自己的終局，生與死，情與孽，出來行，總是要還，這世沒有，下一世再拿，他忽然嘿嘿笑了，一時之間，沒有人開口，寂靜的天臺上，只有那個老婦沈重的喘息，和他越來越刺耳的笑聲。

    “坤哥，放人，上路吧！我不會為難你阿媽，”

    陳浩南開口，語氣沒有譏諷，一入江湖，其實(shí)誰都沒有選擇，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從洗置區(qū)開始的江湖路，早已將一切都注定，無論是大佬B的命途，又或是兄弟們的或死或傷。

    “坤，......坤仔.......快跑，唔理會我......“，痛苦的低吟拉回了靚坤那一秒鐘的迷茫，那是一個母親在此時此刻唯一能做的，地上掙扎的人，拖著滿身鮮血淋漓試圖爬向牆邊如同困獸的男人，他不再意氣風(fēng)發(fā)，但仍只是一個母親的兒子。

    “阿媽！”，靚坤終於發(fā)出心痛的哀號，卻無法靠近她分毫，幾公尺的距離，是同生，也可能是共死。

    蘇小小滿面淚水，為著死亡恐懼，也為著面前這真實(shí)的殘酷，那個男人死死地看著自己，手中槍口沒有一刻離開地上那個徒勞的女人，以命換命，她的心臟疼痛，卻也捨不得將視線離開他分毫。

    陳浩南慢慢放下手中平舉的槍，他的心終究是不夠狠，當(dāng)初靚坤殺死大佬B妻女，比這不知?dú)埧岫嗌伲總€人都有末路，只是不知道來臨時，自己又會是怎麼樣的？

    蘇小小感覺緊緊掐著自己咽喉的手，有了些微鬆動，她的臉漲得通紅，整個人依然被壓在牆邊，

    “放了她，我同你沒有死仇，只要你放了她，我也不會為難你阿媽，這是你們洪興的事，”，那男人開口，做出了保證，

    氣勢再而衰，三而竭，此時此刻，靚坤似已認(rèn)命，他不發(fā)一語，只是看著地上那個依然努力朝他爬來的老婦，

    “坤仔，坤仔，快跑，”，她只是重複著這句話，

    又能跑到哪裡去？如今不是烏江河畔尚有選擇，能夠東山再起，

    “阿媽，是我不孝，“，他的眼角落下一滴淚水，聲音嘶啞，出來行，總是要還，”陳浩南，陳天雄，記住承諾，不要為難我阿媽！”

    陳浩南緩緩向前一步，正準(zhǔn)備再次作出保證，變故卻在此刻陡然發(fā)生。

    靚坤悲愴的神色似有一絲突如其來的凝固，一聲極為細(xì)微的空氣爆裂聲響令烏鴉的瞳孔猛烈一縮，呼吸都幾乎暫停，身體面對突變比頭腦反應(yīng)更為迅捷，他幾乎根本沒有思考，整個人已如同子彈一般彈射出去，

    每十分之一秒都如同一幀慢動作畫面，靚坤雙眼暴突，是腦壓急遽的變化導(dǎo)致，隨即，一顆流線型的黃銅金屬由他的前額穿出，帶出一小蓬血花，而那隻手，似乎早已在持續(xù)的緊繃和下意識的反應(yīng)之下，猛烈一推。

    她甚至來不及驚呼，佈滿驚懼和悲傷的小臉，還留在他的視網(wǎng)膜膜底下，下一個瞬間，便向後摔出，翻過矮牆，

    “不！”，

    “啊！”，

    “阿細(xì)！”

    陳浩南心中巨震直接狂喊出聲，聞峻早已有些承受不住，此時更是雙腿一軟，

    “大佬！”，肥尸和小弟瘋了一般狂衝過來，只見那男人恍若奔虎的速度，在那女子摔出的瞬間，同樣騰撲而上，然而那距離，終究是差了半秒。

    他完全沒有收勢，半秒後，亦躍出了天臺。

    ”烏鴉！“，陳浩南撲到牆邊，腦中一片空白，他不敢向下望，心臟卻有如被人狠狠掐住一般無法跳動，

    失重之中，他終是抓住了她，

    “細(xì)，別怕，”，他心裏說，

    將她緊緊摟在懷裡，他說過，這一次，生死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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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到了人在江湖的終章，

    一路走來，在冷門中得到各位的溫暖支持實(shí)在太開心了，

    沒想到可以遇見這麼多喜愛壞帥大反派烏鴉哥的朋友們，

    有這麼多人跟我一起三觀歪我也就放心了，哈哈哈

    想了很久要說什麼感想，竟然很詞窮，

    應(yīng)該還會有一點(diǎn)番外章（別雞凍）

    同場加映，“簡體版”古惑動物也上線啦！希望大家也幫忙收藏支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