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悟蘭因(五)
不悟蘭因(五)
奈何橋頭,小腰正捧著碗湯,靈兒特來送行。 “你真的不走嗎?” “我現(xiàn)在沒有這個打算。” “你怎么就看上他了?你是個好女孩,去投胎肯定有很多品貌俱佳的男子可以選擇,何苦在這陪他?”小腰早想明白了,她對蘇決并無真正意義的男女之情,前塵往事如煙散。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頭七那晚夜風太暖,吹得我暈乎乎的,忽然就覺得,他還可以?!膘`兒唇角微勾,“我不肯走,是因為他,但也是因為我真的不想走,我的一生才只有十七年,我想再多點記憶。” “你的一生已經(jīng)夠精彩了,年紀輕輕就成了大唐的仁勇校尉,還入了內(nèi)衛(wèi)。說起來,論身份,你們倒很般配,只是他那個人,確實不好啊,太清醒了,從來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什么是他可以舍棄的,什么是他必須得到的,他太理智。你幾次身陷險境,他有關(guān)心你嗎?”小腰著實為靈兒可惜,怕這好好的姑娘錯付了癡情。 靈兒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垂眸,有點黯然。 小腰繼續(xù)道,“再說了,現(xiàn)在這種情況,你們能有什么結(jié)果?” 靈兒慢慢抬眸,褐色的眸子清亮,神色一如既往,堅定不移,“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這么做。我想做的,就一定會去做;我不想做的,誰都逼不了我。是,他絕非善類,可我也不是什么弱女子,我的死也是我自己不愿被人挾持,才自我了斷。他生前是對我漠不關(guān)心,可我生前又何曾對他有什么關(guān)心。我圖的……是不信他真的鐵石心腸?!?/br> “你就是犯傻,一根筋。”小腰輕嘆一聲,無奈了。 “以前他野心勃勃,我志在家國,于情愛懵懂,于立場不同。現(xiàn)在我們什么都不是了,就當我追求新的理想吧。”靈兒微笑道。 小腰望著靈兒,欲語還休,想了想,才笑道:“好吧,祝你好運。這段時間多謝你的照顧,我該走了。” 她本想問靈兒值不值得,但仔細想來,這種問題是屬于單相思的人。其實以蘇決的作風,就應(yīng)該緊緊抓住靈兒這唯一的稻草,利用她,當不了人間的帝王,那當個陰司的霸主也成,可他現(xiàn)在寧愿在苦寒之地受罪。 “走好?!?/br> 湯盡,新生。 小腰走后,靈兒幫著陰差熬湯,最近奈何橋的陰差很忙。 舀了碗湯遞出,一個不穩(wěn),湯灑了一大半。地面在震動,轉(zhuǎn)眼間黑霧彌漫,叫喊聲四起。 “怎么回事?” “上面搞事了,業(yè)果凝結(jié)成妖魔作亂,大家小心!” 一道道魔氣帶著強大的殺傷力沖撞,跟著的,還有趁亂從煉獄中跑出的幽魂。 “靈兒小心!”眼見一道魔氣從靈兒背后襲去,與她熟識的一個陰差分身乏術(shù),只能著急大喊。 沒有傷痛感,靈兒只覺得有什么撲向她,接著是緊緊地環(huán)抱,連頭都被按住了。 “這是……厲鬼!” 聞言,靈兒趕緊掙脫,定晴一看,卻是蘇決。 “你怎么出來了,你……”觸及到他來不及收回的關(guān)切目光,靈兒斥責的話說不出來,反倒略有開心,“你救了我啊?!?/br> 蘇決臉色一變,“想得美,我是逃跑出來不小心撞到你?!?/br> “誰撞人還帶擁抱的啊!” “我拿你當盾啊,我是為了不被……”正說著,又一道魔氣向靈兒沖來,蘇決連忙用手擋了回去,還繼續(xù)嘴硬,“不被傷到?!?/br> “那你現(xiàn)在在干嘛?”靈兒覺得好笑道。 “它打擾我說話了,我不喜歡有人打擾我……”又有東西朝靈兒而去,蘇決依舊狠狠把它擊碎,“最討厭別人打擾我說話了!” 靈兒:“……” 眼看這群魔亂舞的,不斷有怨氣魔氣飛來,還有從地獄逃出的鬼魂趁亂跑來想去投胎,蘇決干脆一揮手,給靈兒布了個防御罩,把她和外面的混亂隔開。 “你還愣著干嘛,趕緊去安全的地方啊?!?/br> “我要留下來幫忙,倒是你,要跑的話就跑遠點,反正肯定會被捉回來。還有把你這防御術(shù)收回去,不然我要強行破開了?!?/br> “就你這點修為?還嫌不夠亂的??!”蘇決沒好氣道。話是這么說,心里卻又急又氣又心疼。 地獄動亂時,他一點出去的想法都沒有,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他呆得好好的,干嘛出去啊。可是一想到靈兒會不會出事,就擔心起來,但靈兒和那些陰差關(guān)系還行,想著有他們在,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可是又一想,人陰差要管動亂,也不知能不能顧及她,再說以那丫頭的性格沒多大可能躲起來…… 糾結(jié)了半天,還是馬面把他給拉出去的,直接告訴他去奈何橋,不算他越獄,本來他一天就有四個時辰的自由活動時間。 靈兒聽蘇決這口氣可不高興了,手印一結(jié),施法要破開防御罩。 “你!”蘇決皺眉,連忙給她加強防御。 “你們搞什么!”牛頭朝他們怒吼,他一不小心被襲擊,撞上了靈兒的防御罩,結(jié)果被彈開倒地。 “都這時候了小兩口還斗法,添亂吶!”站起來的牛頭指著蘇決氣道:“你坦誠點會再死一次嗎?明明為了保護她化為厲鬼,硬要瞎說,人都死了還嘴硬?!?/br> 聽著牛頭的話,靈兒慢慢收回法術(shù),望著蘇決,五分喜悅?cè)譁厝徇€有一分羞澀。 “蘇決……” 明明奈何橋方圓幾十里都是暴亂的聲音,但在這一刻,他只聽到了對面的姑娘溫軟地喚著他的名字。 只這一聲,什么都夠了。 “你們到底要走還是要留啊,麻溜的,別在這擋道行不!”牛頭煩躁地吼。 “我們留下!”蘇決收手,一臉認真。 他作為一個理想主義者,怎么會拋棄自己的理想呢,他的“理想”不肯走,那他自然要守護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