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長情

    “今日再來說咱西域一位聲名鵲起的人物，他名字奇怪，姓風(fēng)名五，身背一把叫做碧水的寶刀，刀鞘上常年掛串銅鈴。正是所謂的人未至，鈴聲先到?！?/br>
    西域某處不知名的村落里，一間小小的茶館前聚滿了人，里一層外一層地，將一個手拿暗紅色醒木、口若懸河的少年人圍在其中。

    那少年身著灰黑色長袍，外套著同色麾襖，袖口帶著些絨毛，看起來就十分暖和。黑漆漆的一頭長發(fā)被高高梳起，露出光潔額頭下一雙大而亮的眼睛，臉頰圓滾滾，似還未褪去稚氣，十分討喜的一副模樣。

    此刻正是說到興起，那少年手中醒木狠狠一拍，清亮的嗓音蕩了出來，“這風(fēng)五五年前自關(guān)內(nèi)而來，一把碧水是打遍西域啊，他卻只要手下敗將為他尋來蠱毒的解法?！?/br>
    “要說這風(fēng)五的目的究竟是什么……”醒木再度一敲，少年人眉眼一彎，“客官您的銀子先交出來！”

    眾人湊在一旁聽了約有四、五炷香的時間，看這少年似乎也說的口渴了，倒是也不好白聽一場，紛紛掏出銅錢來點上了幾壺茶水，少年人見狀立馬喜笑顏開，“謝謝捧場謝謝捧場，那我這就繼續(xù)了……”

    正要繼續(xù)開講，少年人眼尖地看到不遠(yuǎn)處站著一位黑發(fā)青年，長身玉立、身姿挺拔。身穿褐色勁裝，懷抱烏黑長刀，刀鞘上鈴鐺隨風(fēng)響動，清脆悠長。

    少年見到他，手中醒木也不要了，“啪嗒”一下丟在一旁，急沖沖的就向那人奔了過去，邊跑邊喊著，“各位客官改日見啊，下次茶水免費歡迎捧場！”

    眾人聽了只得小聲抱怨著離開，少年邊走邊作揖，明亮的眼中滿含歉意，倒是看得人不舍怪罪。見人都散得差不多，少年才湊到青年身邊，欣喜地喚，“五師兄！”

    青年人正是風(fēng)五。

    風(fēng)五的眉眼仍舊深邃，眸子黑亮，嘴邊一抹笑意歷經(jīng)歲月打磨，散發(fā)著這個年紀(jì)獨有的魅力。

    他彈了記少年的腦袋，雙眼盈笑，“你又在這里說我什么壞話?。俊?/br>
    “哎喲，我的五師兄，你可冤枉我！我夸你都來不及！”風(fēng)八揉了揉被彈紅的腦門，一臉委屈，“這不是賺點兒盤纏嘛……”

    五年前小八被人送回的時候已經(jīng)命懸一線，風(fēng)五在沉雪留下的字條里發(fā)現(xiàn)了救小八的方法，他把摻了連枝的香粉盒子整個倒出，發(fā)現(xiàn)最底下竟然藏著一顆小小藥丸。

    正是那藥丸救了小八一命，讓他如今還能活蹦亂跳地同自己行走江湖。

    “靠你賺盤纏，怕不是要風(fēng)餐露宿?！憋L(fēng)五拿起酒壺飲一口，回身伸了個懶腰，“該走了。”

    “我們又要去哪兒尋藥方?。俊憋L(fēng)八連忙跟上，“不是，師兄，你現(xiàn)在手里這解蠱方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將來是要開醫(yī)館還是藥鋪？到時我去幫你打雜？”

    “做什么夢。”風(fēng)五抬手將碧水放回背后，想起什么似地，眉眼一柔，“那可是你師兄我的聘禮?！?/br>
    “你……還沒放棄啊。”似乎有點兒心虛，風(fēng)八猶豫半天才開口，“師兄，我要坦白，有件事我瞞了你很久……”

    “說來聽聽?！憋L(fēng)五正從馬棚里將二人的汗血寶馬牽出來。

    “之前大師兄給你來了信，被我攔下了?！彼荒樢曀廊鐨w，“你一直惦念的那個jiejie，她三年前就已經(jīng)出嫁，現(xiàn)在估計孩子都會打醬……”

    “你說什么？”風(fēng)五一把丟了韁繩，將小八扯到身前，“再講一遍？”

    風(fēng)八滿眼盈著淚水哽咽道，“師兄，我只是怕你知道后難過……”

    風(fēng)五松開他的衣襟，風(fēng)八身形一晃，踉蹌著后退了幾步，聽到他壓抑怒火的聲音，“小八，你不該瞞我?！?/br>
    看小八哭的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可憐模樣，風(fēng)五做了個深呼吸，平靜了許多，“我知道你是為師兄好。但當(dāng)初她本可以殺了我，本可以不救你，她做了那么多不該做又危險的事，還在那個老變態(tài)身邊生活，我怎么可能放棄她？

    “這些年來我天天想著什么時候能帶她走，你卻現(xiàn)在才告訴我她嫁人了?！彼行┩纯嗟胤鲱~，“剛剛有一瞬間我真的想掐死你這個臭小鬼?！?/br>
    “師兄，那你掐吧?！憋L(fēng)八把他放在自己肥嘟嘟的臉上，風(fēng)五掐著他頰rou使勁擰了一把，惡狠狠地道，“今天的燒雞，我吃，你看著。懂嗎？”

    “師兄……”風(fēng)八抱緊他的胳膊，眼睛閃亮亮，“你原諒我了嗎？”

    “還當(dāng)是小時候抱我大腿呢？”風(fēng)五抬起手肘把風(fēng)八推向一邊，隨后翻身上馬，“看我心情吧。”

    風(fēng)八連忙御馬跟上，止不住地好奇，“那師兄，你現(xiàn)在什么打算？”

    “打算？”他揚起馬鞭，馬蹄揚起一陣塵土，如同離弦之箭疾馳起來，“我當(dāng)然是要去看看……她嫁了個什么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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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為大梁的帝都，衡陽的繁華自是別處不能比的。

    風(fēng)五來到衡陽時正值夜晚，街頭明燈錯落，火樹銀花，耀如白日。人潮洶涌，車馬經(jīng)過時塵土飛揚。集市上琳瑯滿目的奇珍異寶，皆是來自天南海北。路邊小販的叫賣聲一個比一個有趣，變著花樣地招攬顧客。雜耍的戲班子隨處可見，喝彩捧場聲此起彼伏。小八一路上走走停停，眼中滿是好奇與贊嘆。

    走過熱鬧的街市，風(fēng)五帶著小八來到住宅區(qū)，停在門口種了三棵梧桐的人家前。

    “咚咚”

    輕輕敲了兩聲，有女子清脆的聲音傳來，門扉后露出熟悉的面容，依舊是圓圓的一張臉，大大的杏眼清澈見底。

    “非寒，小五小八來了！”殷柔見了風(fēng)五，連忙回頭喚人，隨后拉著兩人手臂進(jìn)了院子，“我還以為你三年前就會來呢?！?/br>
    風(fēng)五瞪了眼假裝望天的小八，咬著牙道，“我早該來，要不是這小子……”

    “好啦，先進(jìn)屋吧。你們來得真是時候，晚飯剛做好。”

    “大師兄呢？”風(fēng)五伸脖子找了找，“怎么沒看見？”

    “后院練劍呢?！?/br>
    正說著，硯非寒擦著汗從屋后走來。小八見了他歡快地?fù)淞诉^去，被硯非寒揉了揉腦袋，“小八，你長高了?！?/br>
    “還胖了呢?！憋L(fēng)五冷哼一聲，“你倒是看看他的雙下巴。出門在外一天要吃五頓，再不回來我都養(yǎng)不起咯?！?/br>
    幾個人聊著家常吃了個溫馨的晚飯，隨后一同坐在院子里看星星。

    風(fēng)五屈著條腿半靠在樹下，手里仍是拿著他的酒葫蘆，漫不經(jīng)心地一問，“她怎么樣了？”

    “我一直在等你問呢，怎么憋這么久?！币笕峤o小五遞了塊兒西瓜，自己也咬上一大口，“過得還不錯，我們每周都出去逛街?！?/br>
    “我問得不是這個……”

    “好啦好啦，你有點兒耐心好不好?！币笕嵴f著吐了口西瓜籽，繼續(xù)道，“那時候托非寒給你寫的信上沒講詳細(xì)，是因為她剛傳出要成婚的消息我就告知了你。

    “誰知道那封信跟石沉大海一樣，我以為你在外面逍遙自在慣了，都忘記有這么個人，所以也沒再給你寫。”

    殷柔抬抬手，從硯非寒那兒接過又一片西瓜，“她嫁的是謝懷城?！?/br>
    風(fēng)五拿酒的手一頓，“那個神羽大將軍？”

    “你竟然知道？”

    “百步穿楊，聽過他名號?！憋L(fēng)五抬頭連灌自己好幾口酒，隨后曲肘擦了擦嘴邊的酒液，“只是幾年前被人暗算，好像傷了手臂？”

    “是。他兩手從此再也拿不動弓箭，之后便做了個掛名將軍，領(lǐng)份閑職在家，脾氣也壞了許多。阿雪就是……那時候嫁他的。”

    “啪”得一聲，風(fēng)五打翻了手中的酒。

    “他雖是不再領(lǐng)兵打仗，手中卻仍握有三十萬兵馬?！币笕岱畔鹿掀?，嘆了口氣，“阿雪她父親讓她嫁過去是為著……偷虎符?！?/br>
    “她父親到底是……”

    硯非寒開了口，“國師，晏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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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梁是最近二十年才鼎盛起來的。

    二十年前，苗人入侵。先帝帶領(lǐng)七十萬兵馬親下戰(zhàn)場，花費近八年，終于將苗人打回老窩，順便收拾了不安分的鄰國，隨后便是一統(tǒng)天下。

    但先帝命中缺子，十一個子嗣中只有一個兒子。這三皇子還格外不爭氣，性子軟弱不說，文武兩樣皆不夠看。先帝年邁時惡疾纏身命不久矣，為著江山社稷不得不傳召讓三皇子入主東宮。

    晏南天便是太子從小到大的老師，在太子繼位后，直接被認(rèn)命為大梁國師，始終輔佐在當(dāng)今圣上左右，為圣上出謀劃策。

    明眼人不說，卻都知道如今這權(quán)利到底握在誰手中。

    “她父親竟然是……”風(fēng)五壓下震驚，“那讓她去偷虎符，豈不是打算……？”

    剩下的話風(fēng)五沒敢說出口，大家都心知肚明。

    “那這虎符，偷到了嗎？”

    “阿雪有瞳術(shù)，不過半年就趁謝懷城不備得知了虎符存放的位置?！币笕狳c點頭，隨后她面色沉了下來，“本以為她完成任務(wù)，她父親就會想辦法讓她走?！?/br>
    “但晏南天始終以不可打草驚蛇為由拒絕讓阿雪離開。一年前，謝懷城發(fā)現(xiàn)了虎符丟失，自然把全部的怒火都發(fā)泄在了阿雪身上?！彼四ㄑ劢堑臏I水，哽咽著接過硯非寒遞來的手帕，“我每次見她，她都是遍身傷痕，那男人傷了手之后簡直就是瘋子?！?/br>
    “還好最近謝懷城對阿雪有所改觀，或許是時間長久終于有了感情吧，阿雪看起來氣色還不錯，我也放心了?！币笕峥纯达L(fēng)五，有些猶豫地問，“你來是……”

    “我只想看看她。她若過得好，這天下便真正任我天高海闊。如果過得不好……”風(fēng)五擰擰眉，“那就問過我的碧水吧?！?/br>
    “我記得……當(dāng)初你們相識不過半個月，你究竟對阿雪……”

    “其實我到現(xiàn)在也說不清?！憋L(fēng)五笑了笑，撫摸著碧水上的鈴鐺，“我不知道那個老頭為什么要這么針對我，但她的一半痛苦都源自于我?！?/br>
    “你們一定很想問，她先是騙我瞞我，又是偷襲重傷我，我為什么一點兒也不怪她。”風(fēng)五抬起頭，看著頭頂那片蒼穹，眸子閃亮，“我在她眼中，看到過星光……”他抬起手指了指，“就和那顆一樣亮。所以我很愛惹怒她，她只有那時候才是最真實的?！?/br>
    “我不懂什么浪漫啦，大概是心中莫名的正義感作祟。我要帶她走，帶她去想去的地方，做任何她想做的事。

    “她那一掌擊中我的時候，我只想著她該有多難過。我這么有趣的人死了，她是不是再也不會笑了。

    “我啊，要做她一個人的救世主。如果這樣就是愛的話……那我就是很愛很愛她吧?！?/br>
    風(fēng)五晃晃酒壺，已經(jīng)空了。

    心卻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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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男女主見面！應(yīng)該會開車嘿嘿嘿，感覺好久沒寫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