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世
厭世
沈忘心事重重地回到家時,看到柯以辰正望著窗外出神。 他端著一只做工精湛的玻璃杯,靜靜地站在窗邊。 杯中是純凈的白水,隨著室內(nèi)光線折射出漂亮的色彩。 沈忘禮貌地打了個招呼。 柯以辰悠悠然回過身來對著沈忘笑了笑,問道:寫完作業(yè)了? 嗯。沈忘一邊應(yīng)著一邊將溫好的牛奶倒進杯子里,傾倒而出的純白色的液體毫無雜質(zhì),細膩柔和若絲緞一般,給他無限安撫。 他喜歡這個家。 來坐一會兒吧??乱猿接孟掳忘c了點身旁的沙發(fā)。 好。沈忘端了杯子走過去,乖順地在沙發(fā)上坐下,好奇地望向漆黑的窗外,好奇地問,叔叔在看什么? 看這個世間的生命百態(tài)??乱猿捷p輕抿了一口水,回頭對著沈忘溫和地笑著眨了眨眼眼。 什么?沈忘一愣。 呵柯以辰淡淡地勾著唇,目光又柔軟溫潤地落向窗外,比如剛剛有一只漂亮的吉娃娃在我最喜歡的那棵香樟樹下撒了泡尿,那只笨拙的飛蛾已經(jīng)是第十四次撞在我眼前的這塊玻璃上,并且仍然在堅持不懈地撞下去,真蠢,不是么? 這些有什么意思?沈忘修長蒼白的手指扣在牛奶杯的杯壁上,眸光清淡如雪,鼻尖下裊裊的熱氣升騰起來,韻味醇香仿佛尋到出口,潺潺流淌而出,吉娃娃的壽命最長不過十幾年,很快便會衰老死亡,那只飛蛾說不定下一秒就會成為壁虎的夜宵。這世界上所有的掙扎不甘到最后總會殊途同歸,那么比別人多煎熬一秒究竟有什么意義? 沈忘??乱猿綌Q了眉心,鄭重地叫他的名字,風度翩翩地轉(zhuǎn)過身來,隨手將精致的玻璃杯擱在茶幾上,語氣悠遠而輕軟,我跟你那么大的時候,所有人都說我不可能活到二十歲,而后的幾年我動過大大小小很多次手術(shù),每次都以為自己會死在黎明之前。 他微微頓了一下,唇邊漾開細微的紋路,無奈地搖了搖頭:總有那么一個意義,總會有,面對死亡的那一瞬間,你會很奇怪地發(fā)現(xiàn),就連回憶里那只曾經(jīng)鉆進桌腳下令你作嘔的蟑螂都變得生動鮮活。 你喜歡我mama么?沈忘突然問道。 當然,我喜歡她,提起譚佳兮,柯以辰笑得格外明朗,他微微地瞇了墨藍的眼睛,陷入遙遠的回憶之中,因為疾病的緣故,我小時候很少與人來往,也沒有參加過任何社交活動,久而久之變得沉悶而無趣,所以我其實很怕與人交流,冷場常常讓我覺得尷尬無措。天知道那時候我有多擔心佳佳會說我無聊,可是事實證明是我多慮了,因為無論談到什么她都能自然而然地接下去,就算是我笨拙地提起什么她完全不了解的東西,她也能插嘴談?wù)搸拙洌@讓我覺得格外舒服,她真可愛,不是么? 或許她沒有你想的那么好。沈忘緩緩地垂下頭去,牛奶冒出的熱氣沾染上他精巧的鼻尖,溫熱潮濕。 孩子,別這么說?;蛟S,我也沒有你想得那么好。柯以辰依舊笑著,斂了眸子,表情諱莫如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