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惱意
(肆)惱意
顧府偏廳,顧旻遇與葉世新下棋。棋子交錯,局中有局。直到最后一步,顧旻遇險勝,葉世新卻無聲笑瞇了眼,道:“顧參謀長棋高一著,在下認輸?!?/br> 顧旻遇面無表情:“葉老板承讓了。” 葉世新不說話,空氣突然靜默,顧旻遇不動聲色地看著剛剛下完的棋局,葉世新卻突然冒出一句:“顧參謀長,我的禮物你一定會滿意的?!?/br> 顧旻遇盯著他狡猾的眼睛,眼神銳利如刀,眸中還夾雜著其他說不清的情緒,繁復過后恢復沉靜的黑亮,薄唇輕啟,最終只是回了一個字:“好?!?/br> 正當顧旻遇帶著葉世新走到大院里時,陸川和迎面而來:“哎喲,顧兄,可讓我好找!” 顧旻遇瞥了他一眼,道:“方才陪葉老板下了一盤棋?!?/br> “顧參謀長棋藝高超,在下佩服!”葉世新的聲音一直都讓陸川和不喜,他偏偏還笑著同陸川和說話:“哈哈哈,陸公子,在下就不耽誤你們敘舊了?!彼穆晭Ш孟癖徽〒p了似的,那笑聲如同破敗的風箱,又像話本上深山里的老妖怪。 葉世新最后意味深長地看了顧旻遇一眼,道,“你們好好聊,在下先告辭。” “走吧走吧!”陸川和皺眉擺手,待他離去后,還嫌棄得很,嘀嘀咕咕地罵道,“陰陽怪氣的老狐貍?!?/br> 顧旻遇看著葉世新離開的方向,“哼”的一聲冷笑出來。 “對了,”陸川和突然記起了什么,轉頭問顧旻遇:“顧兄,那只夜鶯在哪兒?” “她在……”臥室。因為只要陳香雪一來,她們姐妹倆就會到臥室里聊上一炷香的時間。可后面的話沒說完,顧旻遇突然意識到他問的此夜鶯非彼夜鶯,迅速斂了神色,就這么盯著他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說:它在哪里關你什么事。 “我就是想知道它今晚到底唱沒唱歌嘛!”陸川和被盯得心里發(fā)毛,改而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一邊逃離一邊說道:“算了算了,都送你了……” 顧旻遇不想搭理他,默然四顧,最終看到一抹亮麗的鵝黃色在一個英俊的西洋男人面前,遠遠看去兩人相談甚歡的樣子。他沉下了臉色,一言不發(fā)地走過去。 這廂,陳小歌在顧府大門送走了陳香雪,轉回宴席竟碰上了相識已久的老熟人。 陳小歌主動上前招呼,驚喜地說:“卡森!一別兩年,真是許久未見呀!” 卡森·懷特是上海灘法國領事館的公使,五年前開始做瀘上歌舞團的顧問,葉世新投資陳香雪赴法國學習音樂時,就是卡森帶著的;而捧紅陳小歌的那時也是卡森對她頗為照顧,她才免去許多sao擾。他待姐妹倆如同長兄,仿若家人。 “親愛的夜鶯,好久不見。”這位穿著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的男子舉起旁邊桌上的一盞高腳玻璃杯,遞到陳小歌面前,杯內是淺淡澄清的瓊漿。男子的沙色頭發(fā)微卷,高鼻深目,一雙碧眼中好似總是含著汪汪深情,他對她說:“我記得以前你最愛喝葡萄酒?!?/br> 陳小歌接過杯子,看著那里面輕輕晃動的白葡萄酒,想起了從前他和她們在歌舞團暢飲談笑的日子,不由得淺笑嫣然。 這是她今晚露出的第一個發(fā)自真心的笑容。 卻無端惹得顧旻遇眼見心煩。 他貫是個不會讓自己難受的,快步到陳小歌身側,一手拿過那杯芬芳的白葡萄酒,看著那位法國男人說:“不好意思,懷特先生,你記錯了,小歌最喜紅葡萄酒?!?/br> 接著他一邊用另一只手攬住她的肩膀,一邊當著卡森的面一口氣把酒飲盡,把空杯往前微微揚了揚,說:“我敬你一杯,之前還沒來得及道謝。多謝前幾年你對小歌的照顧?!?/br> 卡森一愣,笑了,饒有趣味地看看顧旻遇,又看看陳小歌,把自己手中那杯酒也干了,末了,輕碰一下顧旻遇的空杯,玻璃杯輕輕相撞的聲音清脆悅耳,他說:“不客氣,顧先生,那是我應該做的,畢竟我當夜鶯是小meimei?!?/br> 不曉得卡森的哪句話戳到了他的怒點,顧旻遇雖然面上依舊表情不變,但是握著陳小歌肩膀的手卻不受控制地使了力,她吃痛,卻不叫,只是蹙起黛眉。 “親愛的夜鶯,”卡森注意到陳小歌的臉色不太好,心里不太喜顧旻遇,便道,“當年我還以為你會選陸先生……”他瞥了顧旻遇一眼,那臉色看不出什么心情,便繼續(xù)說道,“不過顧先生是聰明人,步步高升,前程似錦,希望他能對你好些?!?/br> 三年前,從京城初來乍到的陸川和在瀘市發(fā)展舊習慣,總喜歡往戲班子跑,捧了好幾個漂亮的戲子。直到夜鶯姑娘一曲纏綿悱惻的唱得勾人心魂,陸川和改而常去看瀘上歌舞團的表演。 當年整個上海灘的人誰不知道京城來的陸四公子是夜鶯姑娘的頭號忠實粉絲,窮追不舍地捧了她的每一場演出。貴圈當時甚至有人戲稱過陳小歌為小陸嫂子,沒想到,一轉眼她變成了顧總參謀長的姨太太。 這下子,不是小陸嫂子,是小陸的嫂子了。 “他對我……”陳小歌不愿與卡森多談她和顧旻遇之間的事情,便把瀘上的傳言轉述一遍,“很好。很寵我。你放心?!?/br> 顧旻遇心里冷哼一聲,犀利的目光削向卡森,嘴里卻說著以禮相待的客套話:“懷特先生,失禮了,我和小歌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恕不奉陪,還請見諒?!?/br> 他的手下滑改為攬住她的腰,把那抹纖細扣在身邊,拉著人疾步離開。 等到出了院子,他蹲下身,手臂穿過她的膝彎,一把抱起她,她順從地摟住他的脖子,心里卻罵著:臭男人又老了一歲,脾氣古怪,易躁易怒。 回屋路上,走過水榭回廊,剛巧迎面遇見四處亂逛的陸川和,此時的他不知道剛才去哪里喝興了,帶著一身的酒氣。 “小夜鶯!”陸川和發(fā)現(xiàn)很久不見的陳小歌,眼前一亮,有些激動地想上前同她說說話。但顧參謀長并不理會他,拽著人就走,他有些急了地跟上去:“哎哎!顧兄!你走那么快干嘛??!” 顧旻遇不耐煩地一個眼神過去,原本侍立在長廊兩側的小廝得了指令,就去攔住陸川和,有個小廝頭目很有眼力見的一邊拉著他往大院走,一邊好聲好氣地勸:“陸四公子,顧爺他找陳姨太有些事情,小的帶您去宴會上玩得盡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