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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圭璋正端坐茶幾前,燃著與張曦屋內(nèi)一般的熏香,月冠流光,墨袍迤地,悠然點茶。他顯然精于此道,黑釉盞內(nèi)的碧浪茶方經(jīng)過擊沸,乳白的茶水上覆著一層細(xì)密的泡沫,少傾,便有兩行字跡顯現(xiàn)于茶面。

    那字遒勁有力,若怒猊抉石,渴驥奔泉,氣勢十足,沒有半分作為狐言時所展現(xiàn)的溫雅之相。仔細(xì)看去,寫的正是‘既明’與‘仇斷腸’兩個名字。

    圭璋看著分茶所現(xiàn),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拉長尾調(diào),輕笑著自言自語道:“咦~長路既明?真是個好名字。”

    “那……便讓南,為你們點一盞長明燈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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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邊天氣總是陰晴不定,當(dāng)日晚上,便下起了大雨。

    天空如破了個洞,雨水傾盆而下,打得窗外紫竹葉和著扶桑靈葉落了一地。張曦收整好,去看望了既明,見對方適應(yīng)的還不錯,便在巳時與仇斷腸一同出了正殿。

    圭璋果如昨日所言,已在等候,兩人出來時,便見他長袍迤地,怡然站在雨中,渾身干爽,若暖玉生輝,抬眸間,看到張曦身影,微微一笑,恰如天光破云,美不勝收。他溫潤有禮地雙手執(zhí)玉桂枝行了一禮,道:“昨夜休息得可好?”

    仇斷腸還未從生氣中緩和過來,雙手抱胸,怎么看對面的人怎么不順眼,冷哼一聲,撇過臉去,沒有搭理。

    張曦身負(fù)重曜,戴日冕,也穿上了天海岸弟子準(zhǔn)備的墨色長袍,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周身劍意圓融,自有一番風(fēng)范。他聽對方問候,笑道:“前半夜聽微風(fēng)徐徐,后半夜賞穿林打葉,這般閑適安寧的生活,我已許久不曾體會了?!?/br>
    眼含笑意,圭璋滿意道:“喜歡便好,不枉我特意吩咐。現(xiàn)下正是良時,不若與言同去太陰殿品茶,再商量后續(xù)如何作為?!?/br>
    悠閑一夜已是足夠,現(xiàn)在整個中原武林都盯著自己的動向,雖說天海岸位處偏僻,易守難攻,但被那群正道惦記著總歸不是好事。這般想著,張曦道:“還請帶路?!?/br>
    圭璋揚手化出玉船,待人乘上,便飛向了不遠(yuǎn)處的太陰殿。

    這里外部裝飾與太陽殿極為相似,除了制式外,僅在紋雕細(xì)節(jié)之處將日紋換做月紋,將扶桑枝換做月桂。圭璋作為殿主,一路引兩人入殿,穿過曲折廊橋,便到了一處月桂園。

    凡間桂花雖香,但若是密集種植,難免過于甜膩,圭璋這里種的是月桂靈樹,若有若無的香味虛虛渺渺,香而不膩,無論是十尺外還是湊近聞,都是同一個味道,并不沖鼻,反倒雅致的緊。待走進(jìn)內(nèi)室,便有白玉茶幾一臺,上面整齊地放著三盞色質(zhì)極佳的黑釉盞,右邊有一暖烘烘的碳爐,爐上置著靈玉湯瓶,想是為今日點茶所備。

    三人揚袍落座,圭璋姿態(tài)優(yōu)雅地將一小塊茶餅放于小巧的銀質(zhì)茶碾中,反復(fù)三次,掃出碾得細(xì)細(xì)的茶沫,以茶匙分于黑釉盞中。這時,湯瓶中正傳出水沸之聲,他以靈起瓶,水波乍泄,右手持紫靈竹制茶筅極有技巧地迅速擊沸,待得茶色乳白,雪濤滿盞,就將茶盞遞于張曦面前。

    張曦見他捻茶動作流暢,想來是精于此道,又見對方擊沸時動作利落,手勢回環(huán),竟隱有劍意便多留意一分。此時再看盞中茶湯,雪白的泡沫自行變幻,竟作飄雪隨風(fēng),散落紫竹,又有屋舍隱于林中,無論竹葉茅頂,落雪皚皚,甚至雪中草葉都分毫畢現(xiàn),久之不散,其精致唯美,說是執(zhí)筆落畫也不為過。

    雖說平生未曾深研點茶之道,他也見過不少以茶入道之人,比之圭璋,竟無一能及,感嘆道:“能將水丹青繪至此等境界,圭璋的手藝,說是善點茶尤不足矣?!?/br>
    在他欣賞之時,圭璋已點好第二盞茶,以靈送于仇斷腸面前,眼含淺笑,溫言道:“消遣而已,不足為道,你若喜歡,我便是日日為你分茶又何妨?”

    “哼,堂堂天海岸太陰天天給人分茶,你不如干脆去做茶童算了!”仇斷腸耳中聽著那酸得不得了的言辭,再黑著一張臉看向自己盞中,隱隱有些咬牙切齒道:“你給本座畫個鸚鵡算什么意思?怎么,是看不起本座嗎?”

    面對如此挑釁,圭璋依舊是那副君子如玉的樣子,慢條斯理地將用過的茶筅洗凈,這才做出一副驚訝之色,道:“仇長老不喜鸚鵡么?那百年前相遇時,又為何化作鸚鵡之態(tài)?”

    這么說,便是直接承認(rèn)自己身份了,仇斷腸最不愿別人知道的,便是自己化作獸身時做過的那些蠢事,如今被這人一張嘴全禿嚕出來,冷哼一聲,不甘示弱道:“百年前?好啊,那你怎么不給自己繪一副偃甲圖呢?你那時候,可比本座丑多了!”

    圭璋依舊是那副溫潤之相,不緊不慢道:“君子當(dāng)戒斗,當(dāng)語之有理,仇長老還是先戒躁吧?!?/br>
    張口君子,閉口君子,外面端得也是如玉之姿,仇斷腸卻怎么看他怎么不順眼,冷哼一聲,道:“對你這種偽君子,我何必客氣?!?/br>
    圭璋卻不再理他,只看向張曦,溫聲關(guān)切道:“可還順口?”

    張曦見兩人口舌相爭,正欲制止,忽然被這么打岔,便低頭看向茶湯,見其中水丹青至今未散,茶漠豐沛,緊緊咬盞,忍不住又贊道:“果然好技藝?!?/br>
    輕啜一口,只覺雪白茶湯調(diào)如溶膠,湯嫩味甘,又有靈力和著靈茶本香充盈口鼻,不禁閉目回味幾息,這才輕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