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一條賤狗

    楊山岳被打了。

    云謹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人還躺在床上，她從開學(xué)那天早上開始發(fā)燒，一連燒了三天，今天中午吃了藥后睡了三四個小時，這會醒來，產(chǎn)生了一種燒到不能再燒了，終于要退燒了的感覺。

    手機上是一個陌生人發(fā)來的消息，沒有備注，云謹不知道是誰，左右是楊山岳的狗腿子，消息簡單又粗暴——

    【老大被人打了，傷的很嚴重，現(xiàn)在在醫(yī)院，姐你能不能來看看他？】

    云謹揉了揉太陽xue，因為長時間的發(fā)熱，視線有些模糊，眼睛也是一片干澀，她扔掉手機，赤著腳去廁所洗臉。

    這場燒來的急，開學(xué)三天了，她還沒有去過學(xué)校，身邊的朋友知道她生病了，忍著一肚子八卦，都沒有在這個時間打擾她。

    所以云謹并不知道學(xué)校里發(fā)生了什么事。

    這條消息在她這里無聲無息的劃過，云謹并沒當回事，更別提主動慰問發(fā)生了什么，他們九中的扛把子選手整天閑得沒事干，打架卻是得心應(yīng)手的很。

    云謹簡單清理了下自己，鏡子里本就白皙的臉現(xiàn)在更是蒼白到毫無血色，嘴唇干澀澀的，愈發(fā)嬌小起來，鼻子小巧而又堅挺，兩只杏眼圓圓的，干凈、純潔，劉海被她隨意地撩到一邊，還有未被擦干的水珠一小股一小股地流下。

    憑著這張臉，三年來她穩(wěn)坐九中?；ǖ奈蛔樱非笳咔捌秃罄^，sao擾她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意yin她的人就更多了。

    但沒辦法，云謹就是一個心靈和長相背道而馳的人。

    她把睡衣?lián)Q下，挺翹的乳尖泛著嫩粉色，在從窗外擠進來的陽光下微微晃動著。

    剛?cè)刖旁碌哪戏?，天氣一如既往的炎熱，傍晚更是悶熱異常，風吹過，汗水能把衣服黏住。

    云謹換了件白色吊帶和熱褲，本想扎個辮子，但是手臂酸脹無力，抬起一會兒就累得不行。

    她三天沒出門了，外面似乎能聽見街道上小孩子玩耍的嬉鬧聲，正好冰箱里沒了食材，她打算出門去買點菜。

    閉塞了三天，云謹都不知道小區(qū)樓下的菜市場停頓整改，在黃色的塑料圍欄面前站了許久，被一個路過的阿姨告知現(xiàn)在要買菜只能去解放路的大農(nóng)貿(mào)菜市場。

    云謹回了句謝謝，聲音發(fā)出來才知道沙啞的不成樣子。

    這是云謹?shù)谝淮蝸磉@邊，雖然兩地離得不遠，但她很少會花這么長時間在路上，而且以往買菜的事都是二哥來做的。

    但是很久沒出來了，她還挺想走一走的。

    下了公交車，還要往里走一段路，云謹?shù)陌咨鯉б呀?jīng)被汗水浸濕大半了，后背更是出汗嚴重，路上不斷有行人不經(jīng)掩飾的目光飄來，她低著頭按照路標走。

    不管是規(guī)模再大的菜市場，依舊一樣的臟亂差。

    路上隨處可見的橫幅，掛在搖搖欲墜的電線桿上，黑色的大字寫著“掃黑除惡，共建美好社會”。

    還有旁邊發(fā)廊正在用音響大肆攻占著過客的耳膜，愛的供養(yǎng)和半城煙沙兩首歌循環(huán)播放。

    六點半不到，燒烤攤已經(jīng)擺出來了，烤串的香氣消散不去，幾張露天的桌子坐滿了人。

    云謹遠遠地就看見幾個光著膀子的人坐在一張桌子上，桌面上擺滿了羊rou串和啤酒瓶，六個男的，五個把上衣脫了，只有一個穿著校服，袖子擼到肩膀上，背對著她，看不清臉，光看露出來的兩條胳膊，肌rou分明，線條流暢有力，頭發(fā)理得很短。

    云謹看得出來，那是九中的校服。

    越走進，那一桌人的氣息就越強烈，小路逼仄，似乎除了從他們身邊走過去沒有別的路子。

    云謹?shù)哪X袋越來越沉，耳朵卻更加靈敏，隱約聽見了“楊山岳”三個字。

    她沒有多想，如果真的是九中的人，認識楊山岳也很正常。

    酒rou味濃烈起來。

    反胃的氣息充盈在每一次呼吸中，云謹忍著想吐的沖動，步子加快起來。

    一步，兩步，三步……徑直越過了他們。

    終于要遠離這難聞的味道了。

    然而就在這時，后面?zhèn)鱽硪宦暋罢咀?。?/br>
    云謹并未停下自己的腳步，肯定喊的不是她。

    “他媽的——”一男的撂下竹簽，似是沒想到有人這么忽視他的命令，當著全桌的面站了起來，幾步跑到云謹前面，一張臉上寫著不耐煩：“聾子？聽不見爺喊你？”

    云謹猛地被這一出莫名其妙的戲碼打斷了腳步，摒住呼吸道：“你有什么事？”

    男的并未直接回答她，而是舔了舔后槽牙，一把抓住云謹?shù)氖滞螅瑢⑺献У侥菐湍腥硕牙铩?/br>
    不明就里的云謹出了一身的汗，像被雨淋濕了一樣。

    她脾氣不好，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那是忍耐力強。

    一旦惹到她了，再牛逼的人也得被她給碾死。

    此時云謹正積攢著一腔怒氣，地痞流氓，下手沒輕沒重。

    但是這一切都止于她和那個穿校服的男人視線相撞的那一刻。

    剩下的五個男的，無一例外不把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

    “你就是云謹吧？裝了三天孫子，還不是被我們抓到了？”

    不知道人群中是誰開了這個頭，立刻有人捏著嗓子附和道：“啥啊，人家可是生病了呢，老師都說病得不輕。”

    “病得不輕你還沒死？”

    “呦呵，那可死不得，死了我們找誰給均哥報仇去?！?/br>
    除了李均，其他人都是隔壁職高的，七嘴八舌，圍著一個小姑娘嘰嘰喳喳的說些不入流的話。

    李均始終一言不發(fā)。

    就像一個事不關(guān)己的看客，默默欣賞著她公開于眾的窘迫。

    半晌，沒人說話了，坐在對面的男人不疾不徐地開口：“還記得我是誰么？”

    云謹更加沉默了。

    當年罵人家“一條賤狗”的，可不就是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