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青1

    1.

    新冠疫情蔓延全國，隱藏在G省的四線城市青城受影響并不大，除了延遲開學(xué)，其他日常生活還是照舊。

    四月的雨下個沒完，夏季將到未到，正是氣溫最舒適的時候，不用奔波在去上學(xué)的路上，卻遇上了不那么舒適的事情。

    清晨七點半，劉源吃完早餐后打開家中的臺式電腦，準備上網(wǎng)課，隨即意識到，網(wǎng)絡(luò)連接不上了。

    他以為是路由器故障，把路由器關(guān)掉重開，網(wǎng)線還是沒有恢復(fù)正常。

    大概是網(wǎng)費沒繳。

    他是單親家庭，跟著母親生活，母親平常工作忙，不常在家，估計是忙忘了。

    他戴上口罩，拿起課本出了門。

    馬路對面有一家“靈通”網(wǎng)吧，他在這里住了將近十年，一次也沒有去過。

    他是眾人眼中的好學(xué)生，年紀不大，但是心思沉，知道母親辛苦，不想做拖油瓶，所以學(xué)習(xí)到生活都很早就學(xué)會了自覺獨立。

    這是他第一次進網(wǎng)吧。

    和電視上一樣，密密麻麻的電腦排列，座位上坐著昏昏沉沉熬了一整夜的少年人。

    他的到來顯得唐突而另類，像是誤闖了獅子領(lǐng)域的白羊。

    同樣昏昏欲睡的還有前臺的網(wǎng)管，是個女生，短發(fā)，紅唇，坐在寬大的黑皮沙發(fā)上，口罩被她墊在手肘撐著桌面打盹。

    不止是她，網(wǎng)吧內(nèi)戴口罩的也沒幾個，疫情延續(xù)了三個月后，青城已經(jīng)極少有人戴口罩了。

    “你好，我要上網(wǎng)?！眲⒃凑径ㄔ谧狼埃_口道。

    “開多久？”

    “兩個小時?！?/br>
    “十塊。微信還是支付寶？”

    “現(xiàn)金?！?/br>
    “噢…”她伸出手，“身份證給一下?！?/br>
    劉源從口袋中掏出身份證，放到她手上。

    網(wǎng)管拿過他的身份證看一眼，兩眼，再看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前一秒昏沉的意志仿佛是他的錯覺，過了一會兒，聽見她說：“口罩摘下來，我核對一下。”

    劉源摘下口罩，低頭看她。

    她又笑，這一回笑意更深，一張沒有表情的臉豁然生動起來。

    “未成年啊小哥？未成年不能上網(wǎng)?！?/br>
    ……那還叫我摘什么口罩？

    劉源無語片刻：“就差兩個月?！?/br>
    “沒事，我用我的給你開?！?/br>
    ……那還說什么不能上網(wǎng)？

    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身份證，看上去是經(jīng)常幫人做這種事，熟練地把卡拍到感應(yīng)器上，隨即輸入金額。

    劉源注意到身份證上的名字——

    周閱。

    左邊是她的照片，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拍的，看著和眼前的樣子差別甚大。

    只比他大六個月就整過容了？

    劉源還在思考的時候，她已經(jīng)cao作完，隨手一指前排的位置：“你就坐這兒吧?！?/br>
    “好，謝謝?！彼读隋X，直接轉(zhuǎn)身就走。

    “誒，等等。”周閱叫住他，“別戴口罩了，就你戴口罩看著多怪啊?！?/br>
    自己不戴口罩還有理了？

    他沒有應(yīng)，坐到第一排的空位上，下載好軟件開始上課。

    周閱盯著他坐下，默念，劉源。

    這名字是真俗，長得是真好看。

    ……

    兩個小時后，網(wǎng)課結(jié)束。劉源摘下耳機，揉了揉臉，手上動作突然頓住，剛才摘下口罩后，居然聽了她的話，一直沒戴上來。

    他一抬頭，那女孩兒正盯著他看，眼里明晃晃的笑意。

    她好像補了妝，口紅艷得閃光，明明長著一張厭世臉，不符合年齡的成熟，笑起來卻有少女的樣子。

    他人傻了。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我好看嗎？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很好笑嗎？

    劉源拿上書，起身就要走。

    經(jīng)過前臺的時候周閱叫住他：“弟弟。”

    弟弟？他腳步不停。

    她急忙說：“加個微信唄？”

    “我沒有智能手機。”

    劉源說完，大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