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木逢春19
枯木逢春
國內(nèi)是待不下去了,棠嶸偷偷安排了流產(chǎn)手術(shù),把棠隨送到了國外。 棠嶸沒想留下那個孩子。 不管不顧棠隨的身體,只想一心解決掉她肚子里那個多余的麻煩。 在英國醫(yī)院,每天都是那幾樣藥,有個一直跟著她的家庭醫(yī)生,她知道,那是棠嶸派來監(jiān)視她的。 像往常一樣,家庭醫(yī)生給家里匯報棠隨的身體狀況。 孩子很健康,起碼目前看,沒有什么問題。 棠嶸大約也是動了惻隱之心,問起了孩子的性別,家庭醫(yī)生支支吾吾。 結(jié)果卻沒什么不同,這個孩子的命運和自己一樣。 都是多余又不被人看好的存在。 但凡棠嶸當初有的選擇,自己也會和它一樣。 棠樾說不上對棠隨什么心理。 愧疚嗎? 也有。 但只有他自己心底明白,更多的是那份畸形的眷戀。 幾次想去英國看棠隨,都被棠白阻攔下來,最后沒有辦法,經(jīng)不起棠樾折騰,棠白親自走了一趟。 那個雨夜。 在棠嶸的授意下,生生將七個月大的孩子割了出來。 國外的醫(yī)生是不建議這么做的,無論身份還是精神上,棠隨的狀況都不是很好,而這些,也一直都是家庭醫(yī)生在和他們溝通。 棠隨再次清醒的時候,棠白來看過她,她摸著干扁的肚子,怔愣得發(fā)問“它……呢。” “沒了?!?/br> “沒了,是什么意思?” “本就不該留下的東西……生來走這一遭,是孽緣……我已經(jīng)讓人找好了地方……埋了?!?/br> 棠隨捏緊空蕩的病號服。 說沒就沒了。 昨天,它還好好的,呆在這里。眼角劃過一絲淚。 怎么說也是一條人命。 但凡她心細一些,它也不至于……都成型了再受這些苦。 從棠白走后,棠隨的精神就不太好了。 以前,懷孕的時候,一直都在發(fā)呆,最近幾次瘋瘋癲癲的,傷了不少人,有時候甚至嚴重到會傷了自己,最近一次,她手握著水果刀,一地的血,她像不知道疼一樣,滿屋滴答的血跡,被她踩的一路血腳印。 家庭醫(yī)生給棠嶸匯報這些的時候,棠嶸也是淡淡的吐了口氣,囑咐著讓她走的安靜一些。 對棠嶸來說,對這個女兒,沒有過多的感情,棠隨的存在無疑是棠家一個巨大的丑聞。這次將她送走,也是一直把她關(guān)在英國的某家私人機構(gòu)精神病院,試圖用藥物,針劑控制著她,沒準備把她接回來是真的。 這天,如常,家庭醫(yī)生端著藥來,這是最后一次,家庭醫(yī)生眼里有些不忍,怎么說對她才算好的,他不知道,但最起碼,從今以后,她就再也不用吃藥,受苦了。 他懂醫(yī),這么長時間,棠嶸用在她身上的那些,就算她不死,她的精神也不再正常,只是活著多遭罪罷了。 ——吃了吧,這是最后一次了。 他是這么哄她的。 棠隨打一小就討厭吃藥,所以對藥片敏感察覺,藥盒里的藍色藥丸,從一粒變成了三粒。 淡藍色藥丸,她捏在手里,臉上毫無血色“這是什么?” 家庭醫(yī)生臉上慌張的解釋“哦,都是營養(yǎng)的?!?/br> 營養(yǎng)的,要吃這么多嗎。 撒謊。 “我什么時候能出院?” “棠先生說……要您在這安心養(yǎng)著身子,過段時間,他自然會來接你。”對于棠隨的這個問題,就像是事先安排好的,對答如流。 棠隨握著藥丸笑了,笑著笑著哭了。 那晚,趁著醫(yī)院松懈時,棠隨逃了,病號服上滿是血,她光著腳,身后還有一些人在追,她一路不停地跑,不敢回頭,她怕,她一停下……他們就追上了…… 從英國街頭,路過一排垃圾桶,惡臭的味道席卷,她光著腳,平時最愛的干凈的她,毫不猶豫的鉆到一個深色垃圾桶里…… “我沒有生病,為什么總讓我吃藥”手里還捏著藥丸,哭腔甚濃。 “不要再給我吃藥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棠隨縮在垃圾桶里嘟囔著,就這么一待就是一晚,第二天一早環(huán)衛(wèi)工人清理垃圾時,嚇了一跳。 女孩兒頭發(fā)凌亂,安靜的睡在里面,面上還掛著淚,身上的病號服已經(jīng)破舊不堪了。 聽到動靜,受驚了似的跑竄出去。 她不要再回去。 她不可以再回去。 在英國空蕩的街頭游蕩。 她餓急了,就去吃街頭的免費糖果。 那是她昏暗生活里的唯一一點甜頭。 她逃不過,棠嶸還是找到了她,一群黑衣服的壯漢,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從身后捂嘴掠走了她,給她注射了什么東西,進了體內(nèi)。 冰冰涼。 又刺骨的疼癢難耐,她一頭栽倒在路邊,呼吸急促,就要窒息,她難受的揪緊衣領(lǐng),有人在叫她嗎?她已經(jīng)聽不到了……昏昏沉沉半暈過去。 潛意識里,要逃。拖帶著飄飄然的身子,踉蹌幾步。 “cao,那可是市面最新的毒品,純度夠烈,打了那么多,還沒死,真他媽命大?!?/br> “大哥,那……怎么辦?” “她命不該絕。撤?!?/br> “可咱們是拿了棠……” “我做事用你教?我有我的原則,既然她不該死,哪有再動手的道理?” 男人蹲下拍了拍她的臉,這周圍人不密集,就算是放她在這兒,八成也活不了。男人扛上她,棠隨疼的臉色煞白抽搐著,汗透了全身的病號服,男人背著她嘆氣“我也算救你一命……冤有頭債有主,不管你能不能活下去,記得,這債,是棠家欠你的。” 背著棠隨走了十來分鐘,將她放在一處酒店門口。 男人離開,棠隨努力的睜開眼,想要看清,手無力的垂在兩側(cè)。 藥效過了,頭疼欲裂,煩躁感接踵而至,她踉踉蹌蹌起身,就像有千萬條蟲在身體里外的咬,癢癢的又帶著撕心一般的不舒服。 一輛車疾馳,她想也不想的沖上去,寂靜的夜,一道急促的剎車聲,犀利尖銳。 駕駛室的人反應極快,僅隔著半步遠,停在那里。 疼痛突然劇烈,渾身冒著冷汗,手指緊緊的揪住了病號服,指尖發(fā)白,臉色如同一張白紙,沒有的血色。 “救……救我”棠隨睜著眼,試圖想要看清,怎么費力也是模糊的。 她不能死。 棠隨咬牙撐著,雙腳軟綿綿,跌跌撞撞扶著車身,卻顯得異常困難,每走一步,難耐就加重一分,咬著牙,不讓自己昏過去。 駕駛室的卓耀探出半個身子,瞥了一眼,一看就是吸食過量,轉(zhuǎn)頭對著后排的男人道“嗑藥嗑多了,怎么著?” 上后座的談季禮身子微微的前仰,溫潤如玉,抿唇用著最輕柔的聲音說著最殘忍的話:“你今天是碰上了,世上比她還要慘的,多了去了。救?能救得過來嗎?” 卓耀嘆了口氣,眼神略過棠隨,車子與她擦肩而過的瞬間,一道亮光刺痛了棠隨的雙眼,談季禮穩(wěn)如泰山,眼眸透過玻璃窗看到那團臟兮兮的一團。 “停車?!?/br> 又是一道急剎車。 黑色的勞斯萊斯穩(wěn)停在路中央。 車門被打開。 噠——噠——噠。 手拐平緩規(guī)律的敲著地。 棠隨雖然看不清,依稀手指碰掉一個冰涼的物件。 棠隨手握著拐杖冰涼的觸感,顧不得有多么的狼狽,嘴里嘟囔著什么,已經(jīng)不清了。 談季禮垂眸,借著手拐發(fā)力,微微前傾,撥弄著她面上黏扯凌亂的發(fā)。 意識已經(jīng)不清了,黑漆漆的眼里,努力的想要看清楚人。 ——救,救我。 是想表達這個吧。 談季禮斯文的直起了身,掩唇輕咳兩聲,壓低聲線“阿耀,我要她活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