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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婚

    求婚

    上完課,祝笛瀾不經(jīng)意間看到韓秋肅的車停在遠遠的路口,她遲疑了一下,環(huán)顧四周確認沒人盯梢,才快步走過去。

    她心里復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她想像正常的男女朋友那樣對著韓秋肅生氣,抱怨他為何不聯(lián)系自己,告知他自己的焦慮和擔憂。

    可在見到他的那一刻,她只覺鼻頭發(fā)酸,她伸出雙手勾住他的脖子,把臉埋進他的懷里。

    “我好怕你出事。你為什么不聯(lián)系我?”

    韓秋肅單手緊緊攬住她,另一只手依舊放在方向盤上。

    她在他懷里平復著自己的情緒,隨后抬起頭來看他,她仔細查看著他的臉色,查看他是否有多什么傷痕。所幸他看上去很好。

    韓秋肅讀出她眼里的擔憂和愛意,他卻不知自己該做何感想,他愛她,可她的回應或許只是太優(yōu)秀的表演。

    他的手摸上她的后腦勺,低頭貼上她柔軟濕潤的雙唇,他吻到了甜膩的唇膏氣息和她身上的香味。

    韓秋肅把車開到離新灣公寓兩個街區(qū)的小巷里。祝笛瀾看著窗外的兩幢居民樓里稀稀疏疏亮著燈,她在燈光里看到各種各樣生活的影子,有依偎在餐桌邊的情侶,有與孩童玩耍的一家人。

    她迷糊地感覺自己在看一幕不真實的剪影,剪影是秋天特有的溫暖的橙黃色。

    她的左手依舊與韓秋肅的手十指緊扣,她不舍得拿開。

    “怎么了?”

    一天的課程帶來的疲累和這橙黃的夢境般的生活景象讓她的眼神和聲音都很朦朧。

    韓秋肅將車熄火,兩人就在車里靜靜地對看著,有那么一瞬,他們都希望時間在這刻靜止,沒有那些謊言和欺騙。他摸著她的臉。

    祝笛瀾看得到他眼里的寵愛和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可是她不想問了。她有很不好的預感,預感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良久,他才緩緩開口,“笛瀾,我想了很久,我也找不到另一種更合適的方式來告訴你,我對你是多么認真,認真到接受你的一切,同樣也希望你會答應,然后也接受我的一切?!?/br>
    祝笛瀾將頭斜靠在車椅上靜靜地看著他,聽了他的話,在瞬間的不明所以之后感到了一點不對勁。韓秋肅這句話,意義不明到了讓她害怕的地步。

    她不再懶懶地靠在椅背上,而是微微直起身,用她那雙單純美麗的雙眼愣愣地看著他。

    韓秋肅與她十指緊握的手愈加用力,彷佛在借一些勇氣。

    “笛瀾,你嫁給我吧?!?/br>
    祝笛瀾猛地坐起,她眼里那些困倦的迷霧全都散開了,她的眼神像是黑夜里從云背后忽然露出來的明月。

    韓秋肅舒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絲絨的小盒子,放進她的手心。

    祝笛瀾的身體無法自控地顫栗起來,她的身上一陣冷一陣熱,她冰冷顫抖的指尖觸碰到溫暖的黑色絲絨,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打開它的力氣都沒有。

    “你可以考慮,”韓秋肅對她的反應有些傷心可也不是很意外,“我只是讓你知道,我愿意為你做任何事,你也不需要向我隱瞞什么。如果你需要我的幫助,需要我的保護,我永遠都會站在你的身邊?!?/br>
    手指蓋在那個小巧的絲絨盒子上,她莫名覺得這盒子沉甸甸得,而且似乎要灼傷她的手心。

    她深深望進韓秋肅的雙眸里,那是一片她不敢奢求的溫柔和愛情的汪洋。

    她咬住下唇,感到自己內(nèi)心噴涌的欲望快要讓她妥協(xié),讓她將一切和盤托出,讓她將她和凌顧宸的事原原本本告訴他,讓她惡劣陰險的本性完完全全展現(xiàn)在韓秋肅面前。

    祝笛瀾不知道她是怎么控制住自己這份傾訴的欲望的,可她沒法再控制其他的感官,她guntang的眼淚像一串被剪斷的珍珠瘋狂地接連不斷地灼噬她的臉龐。

    “對不……”祝笛瀾想要道歉,開口卻成了悲傷的啜泣。

    她的手離開絲絨盒子,捂住嘴巴,她低下頭,無法克制地哭泣起來。

    韓秋肅安慰地撫著她的后背,心里像被石塊狠狠砸中,他眼里的哀傷和痛苦怎么也遮不住,“笛瀾,我不是在逼你……”

    祝笛瀾被巨大的悲傷淹沒,像是被強勢的陣陣海浪狠狠拍打,她全身麻木,撲進韓秋肅的懷里,緊緊抱著他,靠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她的哭泣絲毫沒有減弱。

    曾幾何時,這個男人是她的依靠,是她虛假的希望??墒钱斶@一切都似乎成真的時候,她清楚地意識到,她不值得。就是因為愛他,所以她不值得。

    她閉上眼緊緊地抱住他,聞著她迷戀的他身上的氣息。

    “對不起……秋肅,真的對不起……我做不到……”

    她努力穩(wěn)定自己的聲音,卻在說了幾個字之后依舊忍不住地流出哭腔來,“我不行……你值得更好的……”

    她實在無法再繼續(xù)說下去,狠下心從韓秋肅的懷里掙脫出來,慌亂地拿起自己的手包,迅速下車離去,不敢多看他一眼。

    韓秋肅看著她幾乎是踉蹌的逃離,并沒有阻止,他的目光落在掉落在副駕上的黑色絲絨盒子上,他把盒子撿起來打開,戒指上的棱形鉆石反射著凄冷的月光,像在嘲笑這荒唐的一幕。

    你為什么不說呢。韓秋肅想著。

    祝笛瀾快步走回新灣,她縮在自己的風衣里,鼻頭酸冷。她快要撐不住了,她只想趕緊回家,孤獨地好好大哭一場,然后忘記剛剛那一切就像忘記一場夢。

    她連看眼戒指的勇氣都沒有,她預感自己如果打開了那個盒子就再也沒有勇氣合上。

    她對韓秋肅的愛,讓她選擇不要把自己那丑陋的一面展現(xiàn)在他面前。

    如果以后他要恨我,就讓他恨那個表面上善良溫柔的我吧。祝笛瀾這么想著。

    祝笛瀾打開家門的時候,坐在廚房吧臺邊的凌顧宸和覃沁都回頭看她。

    覃沁她一見又露出一貫欣喜的快樂,“回來的正好,快來試試我剛調(diào)的……”

    他頓住了,因為他看見祝笛瀾臉上的驚訝和無助。她美艷的五官上刻滿了脆弱,雙眼發(fā)紅,看得出她努力地控制自己,可是她的雙唇依舊止不住地顫抖。

    眼淚滑下來的那一刻,祝笛瀾迅速轉(zhuǎn)過臉去,捂住嘴巴干咳一聲。

    覃沁的笑意收起來,向她走過去,“你怎么了?”

    “沒什么,”祝笛瀾裝出一副被風吹了的樣子繼續(xù)干咳,“我今天太累了,想好好歇一會兒……”

    覃沁抓住她的手臂想要與她對視。祝笛瀾躲閃著。

    “你不是今天整天都在學校嗎?學校里還能有人把你欺負成這樣?”覃沁嚴峻地輕聲問。

    “不是的……”

    靠在覃沁肩上哭一場也是好的,可是現(xiàn)在凌顧宸也在場,祝笛瀾根本不敢流露這么脆弱的情緒。她甩開覃沁,低著頭朝臥室走去。

    凌顧宸皺著眉看她很快就要泣不成聲的柔弱模樣,他默默走到窗邊,用一根手指撩開窗簾掃視樓下的街道。

    他沒有看見韓秋肅的蹤跡,于是又回頭,看見覃沁跟著祝笛瀾進了臥室,他也跟過去。

    “你別進來?!瘪甙阉麛r在臥室門口。

    凌顧宸看他有要把自己拒之門外的堅定,不滿地撇嘴,“你們兩個聊的我有什么聽不得的?”

    “你在這里,她一句實話都不會說。你難道還想再掐著她的脖子把她的話都搖出來?”覃沁說,“行行好吧,給咱們省點心,你去外面隨便喝兩杯酒,我這邊就都問出來了?!?/br>
    凌顧宸悻悻地踱步回到吧臺邊,腦子里都是祝笛瀾哭腫了的兔子似的紅眼睛,但他也無計可施,只能喝悶酒。

    祝笛瀾看到覃沁獨自跟進來,心里還是很感激,她坐在地上,頭靠在床沿,眼淚止不住滴落下來。

    覃沁學著她的樣坐下,也把頭靠在床沿上,兩人對視著。祝笛瀾知道他在逗自己,想要笑笑,眼淚卻掉得更兇。

    “顧宸不會進來。沒事的,你哭吧?!?/br>
    祝笛瀾默默地掉著眼淚。

    “跟韓秋肅有關(guān)系嗎?”

    “我跟他,再也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了。你們接下來想把他怎么樣?”

    覃沁聳聳肩,“不能怎么樣。沒有十足的把握處理干凈與他有關(guān)的后續(xù)事物,我們根本不敢有什么舉動?!?/br>
    祝笛瀾表面上流著淚,內(nèi)心卻暗自留意著覃沁的反應,確認了他沒有說謊之后,她才安下心來。

    “莉莉很快就要出國了,你們跟秋肅之間的狀態(tài)不會再因為她而那么劍拔弩張的了?!?/br>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為韓秋肅說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即便是最輕微的努力她都不想放棄,“殺了他終究不是個好主意——你也知道的?!?/br>
    “是啊,我頭一回在醫(yī)院里躺兩天還是因為跟他打架,不過他也鐵定不好過,失蹤了兩年……”

    覃沁轉(zhuǎn)個身,后腦勺靠在床沿上,懶懶地癱著,“笛瀾,你跟我說這些,是真心實意的建議呢,還是想保護他?”

    “是從我跟他這么長時間相處、了解得來的建議。我也沒有證據(jù),直覺而已。我一向不能左右你們的決定的?!?/br>
    “沒事,你跟我說實話吧,我不會跟我哥說的。你不會真的愛他吧?”

    祝笛瀾相信覃沁會保護她,可她并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這不重要?!?/br>
    “那就是了。為什么要是他呢?一開始讓你答應跟他出去本就倉促得像個笑話?!?/br>
    祝笛瀾虛弱地笑笑,“他向我求婚了。”

    覃沁猛地轉(zhuǎn)過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也好,我還愁找不到理由跟他斷開,現(xiàn)在拒絕,也就簡單了?!?/br>
    祝笛瀾一動不動,只有掉下來的眼淚證明她不只是一個悲傷的洋娃娃,“哪有什么為什么呀,愛錯人大概是我在愛情里最擅長的事了?!?/br>
    “你遇見的都不靠譜,愛上白明是見了鬼,韓秋肅也是個錯誤?!?/br>
    覃沁單手把頭支起來,笑著說,“怕什么,23歲的大好年華,長得又這么漂亮,你這資本起碼也得維持自由身談戀愛談到40歲,現(xiàn)在這年紀結(jié)的哪門子的婚?我給你介紹靠譜的,身家殷實頭腦簡單富二代,保證個個追在你屁股后面想著法子討好你。”

    祝笛瀾撲哧笑了,伸手抹了把淚,“你這是逗我嗎?太糟糕了?!?/br>
    覃沁也幫她擦眼淚,“不好嗎?我就想維持自由身到40再考慮結(jié)婚?!?/br>
    “那是你呀?!?/br>
    “那要不這樣吧,等我們60歲了,實在找不到伴了,我們兩個湊合湊合著過吧?!?/br>
    “不要。那你不如趁早把我埋了?!?/br>
    覃沁捶胸,“哇,傷心透了,60歲了都不松口啊,這往后都說不好還有幾年了?!?/br>
    祝笛瀾被他逗得想大笑,嘴角微微一動,翻涌上來的情感卻是深淵般凝重的悲哀。

    她靠向覃沁的肩膀,覃沁安慰地輕拍她的后背。祝笛瀾抓著他的襯衣,嚎啕大哭。

    在這玩笑之間的話語,她才能聽到自己內(nèi)心里那個永遠不可能的答案:她想和韓秋肅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