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意的謊言

    因為時差，孟莉莉睡到正午才醒，她看祝笛瀾還沒有回消息，便決定去屏幽咖啡看一看，順便吃飯。

    隔壁桌有四個學(xué)生模樣的女生，點了幾碟小甜點和飲料，似乎是個女生間的小聚會。孟莉莉看她們一眼，又把目光落回到手邊的雜志上。

    她們的話斷斷續(xù)續(xù)飄進孟莉莉的耳朵里。

    “曉雪，你今年過年真的不回老家了？”

    “嗯，我找的實習(xí)初五就開始上班了，我回家的話路上都要兩天呢，時間短，又那么累，不回去了?！?/br>
    “沒事，曉雪去我家吃年夜飯?！弊陉悤匝┡赃叺呐罋獾財堊∷募绨?。

    “要不年三十還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吃飯吧，”另個女生插嘴，“我真是怕了我七大姑八大姨了……”

    “又逼你相親了？”

    “這世界，逼死單身狗。單身，單身怎么了？靠男人的時代早就過去了，咱校那么多女神，不都單身，一樣活得精彩。”

    “那是女神們，不是你?！标悤匝╅_玩笑道，眾人開心地笑。

    “我的偶像是楊老師，人靚條順，能力還強，不靠背景靠自己留校的。”

    “你怎么知道人家沒背景？有背景的也不會貼在臉上給你看啊?！?/br>
    “楊老師我是不知道，不過祝學(xué)姐是真沒什么背景，她靠自己不也活得這么好。”

    “你怎么確定她沒背景？”

    “我?guī)蜅罾蠋熇韺W(xué)生檔案的時候偷偷留意過祝學(xué)姐的，她的老家我連名字都記不住了，很小一個地方，父母也都是普通職業(yè)來的，應(yīng)該是很平凡的家境沒錯了。”

    “我覺得祝學(xué)姐有男朋友?！标悤匝┎辶艘痪?。

    “她一直單身啊，我問過的?！?/br>
    “放假前廖教授不是開了個小講座嗎？楊老師叫我去幫忙的，我就在后臺看到祝學(xué)姐跟一個男的……”

    陳曉雪好像在回憶似的看著天花板。

    “帥嗎帥嗎？”剩下三個女生頓時興奮起來。

    “可帥了，跟海報里走出來似的?！?/br>
    “哇，早知道我也去幫忙了?！?/br>
    “你可別鬧了，你這看見帥哥就走不動道邁不開步的，嚇?biāo)纻€人。曉雪，你接著說。”

    “還說什么呀？帥哥美女，可登對了?！?/br>
    “那也不見得是男朋友啊，追祝學(xué)姐的人多了去了?！?/br>
    “我覺得是，兩個人都抱一起了，我看著都尷尬?！标悤匝┛隙ǖ卣f。

    三個女生八卦地“哇”了一聲，其中一人困惑地說，“那怎么每次問她，她都說自己單身呀，她男朋友不生氣嗎？”

    陳曉雪想了想，“有可能是他們商量好要低調(diào)的吧，那男的帶的保鏢都有七八個，個個西裝革履的，你想想那得是什么級別的人啊。祝學(xué)姐低調(diào)點很正常?！?/br>
    “我就說，她再怎么拿兩份獎學(xué)金，也用不起這么多奢侈品啊。我上次見她帶了個寶格麗的項鏈，眼饞得很，就去跟我爸磨，你知道我爸從來不管我花錢的，結(jié)果一問價格就回來罵我敗家?！?/br>
    “哎，我還是去相親吧，這個世界……”

    “別這樣，祝學(xué)姐有男朋友怎么了，談戀愛而已嘛，她那么好的成績總不是男朋友幫忙讀的吧？”陳曉雪安慰她，“還是靠自己最安心?！?/br>
    “好了，那是別人的生活，多想無益?！币粋€女生舉起手里的杯子，“我們碰個杯吧，祝我們新一年里愛情學(xué)業(yè)雙豐收，收獲屬于我們自己的精彩人生，好不好？”

    四個女生笑顏逐開，輕輕碰了碰杯，小而清亮的笑聲在這幽靜的氛圍里蕩漾開來。

    孟莉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的，她拿起一旁的手機，卻因為右手的顫抖沒抓住，手機“啪”得一聲又摔到桌面上，在這安靜的咖啡館里顯得特別突兀。

    她趕緊低頭，兩邊的頭發(fā)滑下來遮住了她的臉，好似躲閃著什么人。

    她顫抖著手撥通了祝笛瀾的電話，語音提示說是關(guān)機。她又試了幾次，依舊是關(guān)機。

    她想要聯(lián)系韓秋肅，卻意識到自己是一向無法主動聯(lián)系到他的。

    孟莉莉捂住嘴，無聲地哭起來。最后當(dāng)她情緒稍穩(wěn)一些，她撥通了凌顧宸的電話。

    凌顧宸推掉下午的工作，去屏幽咖啡見她。孟莉莉叫來王經(jīng)理，讓她提前打烊，王經(jīng)理一一向客人道歉，為他們免單。

    很快偌大的咖啡店里就只剩孟莉莉獨自坐著。

    凌顧宸在她對面坐下，看著她發(fā)紅的雙眼，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不好意思打擾你工作，”孟莉莉強裝鎮(zhèn)定，“你知道笛瀾在哪兒嗎？我聯(lián)系不上她。”

    凌顧宸定定地看著她，語氣是一貫的溫柔，“我不知道?！?/br>
    她很想生氣，開口卻只聽見自己的虛弱和無力，“你們在一起了吧？你不用瞞我?！?/br>
    凌顧宸依舊面無表情，“誰告訴你這些的？”

    “這你不用管，我只想聽你說?！?/br>
    孟莉莉看不透眼前這個人，到底有什么話能讓他的表情泛起一絲漣漪呢？

    “我希望你回奧地利，在那邊你會快樂點?！?/br>
    一滴眼淚滴下來，孟莉莉趕緊抹掉，“對不起啊，我不知道我這么惹你嫌，連回國住半個月都不行了?！?/br>
    “我是為你好?！绷桀欏返恼Z氣很誠懇。

    “你總是這樣對我。我們都分開了，你也不需要再對我好?！泵侠蚶蜻煅实?，“我永遠都看不透你，我一直以為你對我好、對我溫柔就是喜歡我，其實你對誰都這樣，我又有什么特殊的？”

    凌顧宸無奈地摸下巴，“莉莉，回去吧，在這你只會更傷心?！?/br>
    “那我看見的、聽見的，都是真的嘍？”

    見凌顧宸不回答，她愈加傷心，只是不敢哭出來。

    她覺得自己不該再說什么了，可是怎么都控制不住，“你們在一起，是在我出國后，還是……之前？你第二次與我分手的時候承認(rèn)過你喜歡另外的人……”

    “你不用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凌顧宸打斷她，“很多話我都是騙你的。”

    孟莉莉忽然笑起來，她覺得自己的所見所聞實在是諷刺得匪夷所思。

    “那你跟笛瀾在一起，也是騙我的嗎？”

    凌顧宸頓了頓，“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奧地利？我可以安排……”

    “我連后天在國內(nèi)吃個年夜飯的權(quán)利都沒有了嗎？”

    “那……過完年……”

    “你叫笛瀾接我電話吧，”孟莉莉楚楚可憐地求他，“我只想跟她談?wù)??！?/br>
    “她不在泊都，過兩個月才會回來?！?/br>
    眼淚大顆大顆地滴下來，她也顧不得擦，“我知道你們一定嫌我煩，我不是要找她吵架，我只想見見她。你讓我見她一面，我馬上就回奧地利，顧宸，求你了……”

    見她哭成這樣，凌顧宸冰封的表情里露出一絲不忍。

    “這件事，你不要怪她。是我對不起你?！?/br>
    孟莉莉拼命忍住，才沒有嚎啕大哭，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我沒有資格怪你們。你已經(jīng)離開我了，顧宸，我不想再失去笛瀾，她到底在哪里？……”

    凌顧宸拿起放在一旁的紙巾盒，輕輕推到她面前，“對不起。我不能讓她見你。以后你有任何事，都可以聯(lián)系我?！?/br>
    孟莉莉捂著嘴，壓抑著自己的哭聲，悲傷得說不出話。

    凌顧宸微微動了動，想要抱住她。

    但他壓下了這個念頭，最后說了句，“莉莉，照顧好自己?！?/br>
    他走后，孟莉莉終于趴在桌子上大哭，哭得王經(jīng)理都亂了陣腳，手忙腳亂地安慰她。

    孟莉莉哭完，迷迷糊糊打車去了新灣公寓。她發(fā)現(xiàn)祝笛瀾家門的密碼已經(jīng)換了，她崩潰地在門口坐下。

    丁蕓茹加完班回家，看到603的門口坐了個女孩，她抱著腿坐在門前，有些蓬亂的長發(fā)遮住了她的臉。

    丁蕓茹遲疑了一下，走過去輕聲問：“你好，請問你還好嗎？我是新來的鄰居，你需要幫助嗎？”

    孟莉莉慢慢抬頭，丁蕓茹有些驚喜地笑起來，“莉莉？！好久不見啦，你真的住這里?。俊?/br>
    孟莉莉的聲音已然哭啞，“我不住這里?！?/br>
    丁蕓茹的笑容凝滯了一刻，“那……”

    “你為什么會覺得我住這里？”

    丁蕓茹抬頭確認(rèn)了一下房間號，“之前我老板叫我來這里拿兩本書，我就以為……以為這是你住的……”

    孟莉莉的眼里重新泛起霧，丁蕓茹的聲音也越來越輕，越來越不確定，“不……不是嗎？”

    孟莉莉捂住臉，傷心得說不出話。過了一會兒她扶著墻站起來。丁蕓茹趕緊扶住她，擔(dān)憂地問：“你真的沒事嗎？”

    “我回去了?！?/br>
    “莉莉，你看著不太好啊……”

    孟莉莉喃喃地說：“誰都行啊，跟誰都行啊，為什么是要跟我最好的朋友……”

    丁蕓茹看到她進了電梯還在抹眼淚，也震驚地不知該做什么反應(yīng)，她心里有莫名的不安。

    好像她無意間說了錯話，或是戳破了什么?？伤虏怀鼍売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