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窮風(fēng)月趙三定計(jì)　活冤孽孤孀遭危

    詩曰：

    而今諸事競稀奇，風(fēng)月場中亦支離。

    無賴勾得乞丐女，剝盡羅裳賣玉肢。

    原來北京城中繁華甲天下，笙歌遍地。上自貴公，下至庶人，無不講求游樂。

    那些貴官富商，自不用說。吃的是珍羞美味，穿的是綢緞綾羅，住的是高樓大廈。內(nèi)有妻妾美女之奉，外有酒樓飯莊茶棚戲館，酬酢消遣。另有楚館秦樓，燕趙脂胭，蘇杭金粉，供他佚樂。

    那中等的也有教坊書場，作尋樂去所。下等的呢，姘私門頭，逛小教坊。這乃是一等人有一等人的設(shè)置，一等人養(yǎng)一等人。

    惟有那些走卒乞丐，每日所入無多，吃上沒下。卻也是一般rou長的身子，一樣也要鬧色?？墒撬爰壬?，渾家娶不起，逛私門頭小教坊錢又不夠，只有積攢銅錢，熬上個半月二十天才得隨便一回。于是就有一般窮人為自家想，為人家想，想出了這一筆好買賣。那外城乃是窮人聚集之所，就有人揀幾處破窯，招致誘幾個女叫化子，干起那送舊迎新朝云暮雨的勾當(dāng)來，名喚窯子，就是在破窯里的意思。

    那些女叫化子有得什么姿色，肚臟破爛，也只有專接那些販夫走卒，鼠偷乞丐。你想女叫化子無非是討飯不飽才肯來賣，穿的不用說破爛不堪，有什么風(fēng)流俏俊能招致游客。倒是那開窯子的有主意，衣裳破爛索性不要穿它，人身上的皮都可以用水洗干凈，就只給這幾個女叫化子置點(diǎn)脂粉頭油，打扮起來，身上脫得赤條條的，露著那松松紅xue兒，教唱幾支俚詞歪曲。學(xué)上幾套掩腿品簫，顛擺送迎，就這樣在破窯里任人觀看。那長短黑白，肥瘦寬窄，高低毛凈，引得行人情不自禁，入內(nèi)花錢買樂。既可以招致客人，又省得花衣裳錢，真是一舉兩得之妙。當(dāng)時(shí)有人在筆記中寫出這種事情，有云：

    近世風(fēng)俗yin靡，男女無恥?；食峭怄剿亮至ⅲ细桦s沓。外城小民度日難者，往往勾引丐女?dāng)?shù)人，私設(shè)娼窩，謂之窯子。室內(nèi)天窗洞開，擇向路邊墻壁作小洞二三，丐女修容貌，裸體居其中，口吟小詞，并作種種yin穢之態(tài)。屋外浮梁過其處，就小洞窺，情不自禁則叩門入。丐女輩裸而前，擇其可者投錢七文，便攜手登床，歷一時(shí)而出。

    話說開窯子這種事，在起初不過一二細(xì)民偶然想出的生財(cái)之道，也沒想什么長局。不料風(fēng)氣一開，居然門庭若市，擁擠不動。當(dāng)窯姐兒的丐女忙的連溺都沒空兒撒，他們不得不另添新人另開地方。一般無衣無食又兼無恥的男女，也競相效尤。更有那些小教坊私門頭生意不好，挨餓的姑娘，也都情愿犧牲色相，脫光了眼子，到這里來接客。又賺錢又省衣裳，哪不樂干。一來二去，外城開設(shè)的窯子不計(jì)其數(shù)，卻把那些私門頭小教坊的買賣全奪去了。

    那窯子起初設(shè)在破窯里，所以叫做窯子。后來天氣一涼，姑娘們一天到晚的光著身子，住在露天的破窯內(nèi)，經(jīng)不起秋風(fēng)露冷，一個個害起病來。這些窯主們便連忙另謀棲處，便賃些破蔽民房。也用不著修葺，就這么搬進(jìn)去，究竟比露天的破窯好的多。另在靠街的土墻上鑿幾個窗戶小洞，以便行人窺探這些光眼的姑娘們，仍然叫做窯子。這京師中在外城開窯子的日多一日，姑娘上自然就有些挑剔，漸漸年青美貌姑娘也有落到這里邊光眼子賣的。正是：

    只須黑松林一座，哪論無鹽并西施。

    且說張小腳本以開轉(zhuǎn)子房為生，勾引幾個丐女與人干那事兒，坐抽rou錢。不料近來胡同的口上開了一家窯子，將幾個姑娘都招致去了，弄得張小腳門可羅雀。

    看官，大凡婦人俱是心氣窄小，不如意時(shí)便不免無事尋非，鬧氣吵嘴。那張小腳買賣全無，又是yin潑婦人，自然同小白狼斗氣。小白狼游手好閑，平日衣食花用，全仗張小腳，對張小腳不無畏懼之心。那張小腳口口聲聲的罵著，一個男子漢凈會胡逛打閑，不會掙錢養(yǎng)家，反叫婆娘勾人養(yǎng)漢賺錢他花。小白狼倘再沒辦法，一定同他拆伙，另姘別人。

    小白狼孤處二十多年，才遇著這一個婆娘。雖然年紀(jì)大些，那一身的胖rou，床笫工夫，一雙小腳，在小白狼眼中，夜里吹滅了燈，那還不是活神仙、活寶貝。又兼衣食無缺，照顧有人。一旦仳離，自家一個蕩人，到哪里再去尋這么好的安樂窩？所以咳聲嘆氣，強(qiáng)打精神。今天與眾弟兄打趣喝酒，也忘了許多。既至沉醉之后，作了一夢。夢見自家同張小腳分散了，仍然在街上閑逛，人也奈他不得。惟到夜情欲難熬，一連找了好幾個女娘，都比不上張小腳風(fēng)月。正在煩悶。正好碰見方才那小廝。不覺大喜，就推掉干他的后庭花。正在快活當(dāng)兒，忽覺那話如被咬一般，驚得一身冷汗而醒。

    恰巧又被胡二道破心事，不覺長嘆，將自家心事合盤托出，請眾兄弟設(shè)法。

    劉虎道：這事不難，待我率領(lǐng)眾家兄弟齊上前去，將那一家窯子硬毀，姑娘還替你奪回來，豈不好哉。

    胡二道：大哥此言不妥。倘若他人再開一家，豈不又是麻煩。難道還一家家的去硬嗎？

    劉虎道：咱們兄弟說不叫開窯子就不許開窯子，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趙三道：小弟有一言，不知如何？

    劉虎道：有言只管說。

    這趙三綽號瓷公雞，素日是慳吝成性，一毛不拔，專在錢眼上站著打跟頭。小白狼聽他要說，料有幾分意思，也連忙搶著說道：三哥有言快說，別吞吞吐吐的，叫小弟著急。

    只見趙三慢條斯理的說道：按說現(xiàn)時(shí)的人們都不愛逛私門頭了，那窯子價(jià)錢又賤，還可以白看挑選，并且連那高低長短，肥瘦黑白毛凈，都看的見。誰人不愛看？看了就好去逛。依我看，就是打走了那家，七弟那里也不會添了什么人。張弟妹又是能手，我們?yōu)楹尾灰操U間屋子，也照樣開它一家。他賣七個錢，咱賣六個錢。客多了自然會賺，不知七弟意下如何？

    趙三說畢，大家都鼓掌稱善。小白狼道：這計(jì)策好是好了，只是幾個姑娘都被人奪去了，一時(shí)沒得人。難道就叫張小腳一個光著眼子就勾了人來了嗎？何況她還不一定肯光了給大家看呢。

    趙三道：話還沒說完呢，你忙的什么？我雖然名叫瓷公雞，卻沒個正經(jīng)事兒，專靠著掏摸度日。有時(shí)手頭不便，常到西邊那些叫化子堆里去尋宿。我倒早早有此心思，已經(jīng)相上了幾個人。

    小白狼忙問：是哪幾個？

    趙三道：頭一個是本城人，是叫化頭混天鬼之妻，年方二十三四。原來也是小康人家，只為丈夫不務(wù)正業(yè)，把家私都掏光了，落得乞討度日。這混天鬼身為乞丐，還不學(xué)好，討得錢來，盡數(shù)花在窯子里。近來又熱上一個姑娘，全不管家。他說無論誰，若肯給他三百吊錢，他便肯將老婆賣給他，這是一個。

    小白狼搖頭道：不成，不成。張小腳那兒一個錢也不肯拿了，要花三百吊恐怕她不肯的吧。

    趙三道：那么這一個算做罷論。第二個是娘兒三個。

    劉虎道：這一下可不少。

    趙三道：這娘兒三個姓楊，乃山東人氏，逃荒方才來到北京。不料漢子死了，拋下一個三十二歲的渾家。膝下一女，名喚小好，年方十一。一個懷抱的好兒，還沒斷奶。這娘兒三個無依無靠，無親無友，到處乞討，又不認(rèn)得東西南北。倘若我去說她，沒個不依。如若不依，咱們大家去嚇?biāo)惶１９芨┦茁犆?，入我樊籠。

    小白狼道：那第三個呢？

    趙三道：第三個名喚劉玉環(huán)，年約十八九歲，乃南宮一個老學(xué)究的女兒。這老師傅一生不得意，沒中了舉，帶了家眷，來京讀書，以備求取功名。不料用功過度，得病而死。只剩下姑娘一個，也落得乞討度日。不過她父生時(shí)，曾教她念過圣人的書。若同她說，一定不肯。不若俺們弟兄劫她前來，拖她下水。到時(shí)生米已成熟飯，她也無可奈何了。

    小白狼道：好罷。就請趙三哥設(shè)法招致這幾個人。

    趙三道：還有我呢。這一句說的大家哄堂大笑。胡二道：趙三哥，難道你也要在里邊賣一份嗎？

    趙三道：不是，不是。我素?zé)o正業(yè)，今番倘替于七弟作成了這事，我就替他把門巡風(fēng)。到頭來分我?guī)讉€錢花，也省得我再去掏摸了。大家鼓掌稱善。正是：

    小人毒計(jì)謀孤女，可憐弱息受煎熬。

    話說兄弟四人計(jì)議已定。小白狼回家與張小腳商量。二人情同意同，歡喜不盡。一夜安憩，少不得顛鸞倒鳳，隔山掏火。一宿不提。

    到了次日，趙三率領(lǐng)飛天豹劉虎、活無常胡二、無二鬼吳來子、小白狼于得山、催命鬼崔四等，一共六人，將楊氏娘兒三個劫到張小腳家里。兄弟六人連威帶嚇，將娘兒三個唬得俯首帖耳，惟命是從。張小腳細(xì)看那楊氏，只見生得：

    面皮黑慘慘，臉兒滾圓圓。

    兩眼如桃賽水仙，身柔無骨楊柳前。

    雖然是徐娘半老，卻尚有風(fēng)致嫣然。

    這本是農(nóng)家婦女，卻來在京受難。

    再看那楊氏的女兒小好，只見：

    身裁矮小，面皮焦黃。

    頂上一把黃發(fā)尚未覆額，身上一把瘦骨弱不勝衣。

    一只肚腹如若枯柳倒地，手腳四肢儼如私私木柴。

    卻喜得眉目清秀，尚可送舊迎新；

    更好的年稚身小，賺錢日子正多。

    張小腳看完了，便問道：妳今年多大了？

    小好被嚇得說不出話，哆哆啊啊的道：十一了。

    張小腳道：也好，還可以將就。不過看妳還像九歲哩。正說著，楊氏懷中小兒大啼，楊氏解懷喂乳，張小腳看那乳：

    乳大頭圓，饅頭上鑲顆紫葡萄；

    rou黑皮細(xì)，包子內(nèi)擠甜奶汁。

    是小孩的干糧，男人的耍物。

    張小腳看罷，吩咐都把衣裳脫了。那楊氏連逼帶嚇沒了主意，先脫上衣，露出一身細(xì)嫩的黑rou。飛天豹劉虎順手一把摟過來，親了個乖乖。瓷公雞趙三也將小好攬過，嘻笑撫摸。不一時(shí)把個小好剝得精光。瓷公雞將小好按倒。提起兩腿，玉杵直搗陰門。那小好不覺哇的一聲叫了起來。

    慌的楊氏慌忙從劉虎懷里滾出來，跪倒在地，叩頭不止，那兩只肥奶也隨著亂顫。楊氏道：求爺們修好，這孩子太小，受不了啊。等幾年再伺候爺們也不遲。

    趙三道：爺爺正高興呢，妳打的什么攪？只見張小腳早已脫得精光，一身橫rou壓在小白狼身下，二人氣喘不止。

    張小腳一面說道：趙三哥，你先饒了這小好兒吧。等呆會你再一回不完了嗎？趙三方才罷手。那小好才逃出來，劉虎、趙三、胡二，將楊氏干訖一個整夜。

    到了次日，起身梳洗已畢，便去設(shè)法搶劫劉玉環(huán)。到了晚上，預(yù)計(jì)劉玉環(huán)乞討已畢將要回家，二人突出道左，一個按住口，一個用繩捆綁，用棉被包了，假充是送病人，抬進(jìn)張小腳家來。將劉姑娘放開，說明原委。那劉姑娘痛哭跳罵，誓死不從。

    惹得張小腳性起，吩咐小白狼將劉姑娘綁了，撕下褲子。順手抓過一把小笤帚柄向陰門里一塞。只見鮮血直流，女紅已破。痛得劉玉環(huán)面色發(fā)青，連聲哎呀不止?？蓱z劉玉環(huán)一個貞女就這樣子失身了，正是：

    笤帚刺破桃花蕊，任妳貞堅(jiān)又如何。

    話說張小腳見劉玉環(huán)女紅已破，遂叫趙三道：你來試試新，也不枉你定計(jì)一場。

    趙三依言將劉姑娘按倒。不一時(shí)將趙三的一泡驢精，泄在體內(nèi)。

    接著劉虎又上來照樣一作。張小腳道：現(xiàn)在妳女身已破，還有話說沒有？那劉玉環(huán)只是閉目流淚，一聲不語。正是：

    惜得黃花身已破，只堪隨波逐污流。

    要知劉玉環(huán)應(yīng)與不應(yīng)，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