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想進(jìn)去是嗎？”男人抬了抬鏡框，生出一股禁欲感。

    宴宴有些懵也沒有忘記正事，連忙點(diǎn)點(diǎn)頭。

    隨即手腕就被拉起，見著男人指尖夾著一張裹著金漆的黑卡，沖站在門口的侍應(yīng)生點(diǎn)點(diǎn)頭，帶著她進(jìn)了里面。

    一切的動作都水到渠成，禮貌又溫和。

    進(jìn)了里，宴宴才發(fā)現(xiàn)別有洞天。和外面的嘈雜和紊亂不同，里面安靜得有些怪異。

    宴宴記起剛剛電話里人聲沸騰的嘈雜和這處大相徑庭，隱在暗處的秀眉皺了起來。

    回過神見男人還站在自己面前，高大的身影擋住了大片光線，也看不清他的神情。

    “先生，謝謝你啊?！蹦腥寺牭剿鹋磁吹氐乐x，聲音帶著點(diǎn)笑意。

    “不用謝?！眻雒嬗譄o端端的安靜下來。

    宴宴想起什么，“先生我想問一下，這里是xx酒吧嗎？”

    男人愣了愣，靠墻微微側(cè)了側(cè)身子，光線照了過來。

    宴宴能看見他精致的臉。

    “不是，xx酒吧在隔壁，小姐你可能來錯地方了?！?/br>
    兩個酒吧一字之差，還是諧音。

    聽到這宴宴鬧了個大紅臉，煞有其事的不自在起來。

    “那，不好意思啊，先生，謝謝你。我得先出去了?！?/br>
    宴宴腳上是一雙拖鞋，粉色的上面印著卡通人物。

    粉白的小腳往后縮了縮，在男人一身矜貴著裝前有些虛勢。

    “我叫殷離?！彼白吡艘徊?，壓迫感又來了。

    恰逢此時，靠近過道的房間里傳出一陣呻吟。輕飄飄的，順著門縫外泄，此起彼伏。

    緊接著又是低喘，兩種聲音混雜交織，聽感有些奇妙。

    宴宴好奇的探了探頭，卻又飛速的收了回來，意識到自己這樣有些失態(tài)。

    語調(diào)陡轉(zhuǎn)，輕飄飄地聲音霎時又被另外一陣慘叫蓋過，痛苦的有些壓抑，宴宴皺著眉眼中是不解。

    還沒來得及深究就被殷離帶著離開了這個地方。

    一路上在人潮間擁擠，宴宴被他的身體包裹著，沉悶又熏，出了酒吧才緩過氣來。

    恰好就看見隔壁的酒吧，和酒吧門口和一個女生拉拉扯扯的江深。

    他被女生扇了個巴掌，臉上掛著幾道紅痕，宴宴急得上了前，還沒走到人跟前就見到兩個人抱著吻了起來，熱烈又熾熱。

    宴宴停在原地，腦袋有些暈暈乎乎的，她不知道原來接吻可以這樣。

    像搏擊對峙，非要掙個你死我活。

    是消耗生命力的產(chǎn)物，一切都詭異的不真實(shí)，是泡在魚缸里的幻覺，人們卻誤以為那是魚吐出的氣泡。

    宴宴后退了幾步，殷里就在身后，她退回到了他的懷里。

    被煙味包裹，被香味覆蓋，卻掀不開籠罩在胸口的陰影。

    像一場鬧劇。

    宴宴開始有些難過她每天多抓的那幾條魚。

    隔壁攤的姨婆最近也不再叫嚷著找男朋友給她了。

    “殷先生，今天謝謝你，我要先回家了?！毖缪缏曇粲行?。

    “你還好嗎？”他的聲音很溫柔，像夏日傍晚的風(fēng)，恰到好處的柔和和試探，不過分刻意卻又矜持的讓人無法拒絕。

    宴宴低著頭，沉默了半響?！耙笙壬闶呛萌藛?？”

    殷離見她抬起頭，眼睛里濕漉漉的，可憐兮兮的，像被拋棄的流浪狗。

    仿佛是見過了世間所有撕心裂肺的瞬間和片段，大徹大悟般的事后難堪。

    他掩住眼底的狂熱，語氣有些低，力度恰到好處的溫柔。

    “你覺得呢？”殷離不直接回答，把問題轉(zhuǎn)交給這只迷路的兔子。

    宴宴有一瞬間的迷茫，沉思著?！耙笙壬?，你是干什么的？”

    宴宴接著問。殷離見她不糾結(jié)第一個問題，到有點(diǎn)意外，笑了笑。

    “老師。”說完看見她臉上少了些疑慮。

    殷離又補(bǔ)充了一句?！按髮W(xué)老師。”

    宴宴身上那點(diǎn)執(zhí)著的棱角因?yàn)檫@幾個字圓滑起來，像顆溫潤的植物。

    “那你是文化人，不是壞人?！毖缪缪鄣啄嗔它c(diǎn)不一樣的東西，像是贊許。

    說完就往剛剛那家酒吧走。殷離跟在她身后，抬了抬鏡框。

    回過頭見那兩人已經(jīng)分開，剛剛那個強(qiáng)吻的“女人”，頂著刺頭，手里是栗色的假發(fā)，被對面搖搖晃晃的人推得老遠(yuǎn)。

    搖搖頭，殷離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多了些幸災(zāi)樂禍的得意，邪氣往外涌，儒雅的氣派丟得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就是一活脫脫的老流氓。

    他跟在宴宴身后滿臉的勢在必得。

    宴宴又重新回到那個酒吧，仍舊是熟悉的沸騰和喧鬧，振聾發(fā)聵。

    那股勁兒好像快要蓋過腦袋里的轟鳴聲，她掏了掏兜，抓出一把皺巴巴的散鈔，擱在吧臺上。一雙手扒著高腳凳攀著坐了上去。

    場面帶著點(diǎn)灰色喜劇的效果。

    宴宴神情自然，指了指調(diào)酒師身后柜臺上一瓶粉色瓶子包裹著的酒。殷離跟著她坐在了旁邊，看著這場面面色柔和不少。

    調(diào)酒師接拿出酒遞給宴宴。

    她捧著酒，仔細(xì)端詳了一番，然后伸出手去擰瓶蓋。

    殷離看她這個樣子輕柔的按住她的手，拿過酒，遞給調(diào)酒師。

    見人用工具輕輕巧巧的開了蓋，有些惱的抓了抓頭發(fā)。

    宴宴看著桃紅色的液體倒在一個高腳玻璃杯里，掛了壁，顏色好看的有些過分。一瞬間有些舍不得喝了，又轉(zhuǎn)著眼珠看著擺在角落里一堆的錢無人問津莫名的后悔起來。

    她想到了奶奶。

    外面天色亮了，這處依舊人聲喧鬧。

    少有的任性時刻被乍亮的天光扼殺在搖籃。

    旁邊的殷離依舊是一副無悲無喜的模樣，一看就是文化人，金絲眼鏡襯得整個人儒雅又矜貴。

    宴宴爬下高腳凳，酒也不喝了，江深帶來的難過還藏在胸口壓得她喘不過氣。

    “殷先生，今天謝謝你啊，我得回家了?！?/br>
    殷離晃動著酒杯，挑了挑眉。

    “嗯?！?/br>
    “欸，小姐，你還沒結(jié)賬呢！”

    宴宴被調(diào)酒師喊住回過頭，眼神有些疑惑，伸出手指了指仍舊擱在吧臺桌上的那堆錢，莫名的心虛。

    “不好意思，小姐，我們這里不收散錢，而且你剛剛點(diǎn)的這杯酒屬于店里的珍藏款，具有收藏價值的，就算收了你的錢也不夠抹個零頭。”

    這番話在宴宴腦中千回百轉(zhuǎn)，最后得出的結(jié)論讓她徹底的頹然，甚至有些荒唐。

    ”可是我現(xiàn)在沒有那么多錢。”宴宴實(shí)在，連著掏掏自己的兜。

    殷離捂著嘴不厚道的笑了，宴宴聽到這笑聲，眼神轉(zhuǎn)到他身上，可憐極了，眼眶都泛紅。

    她委屈又難過，想要任性一點(diǎn)，泄憤卻連瓶酒都喝不起。

    “這張卡拿去刷，順便把她的賬一起結(jié)了?！?/br>
    殷離的聲音適時響起，宴宴瞪著眼睛，水靈靈地勾人。

    “殷先生，謝謝你，錢我會還你的?！?/br>
    宴宴說著，腔調(diào)有些別扭。

    殷離點(diǎn)點(diǎn)頭，“給個聯(lián)系方式吧，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宴宴，言之晏晏的宴宴。”

    宴宴回答著，奶奶跟她說，宴宴是高興開心的意思。

    雖然她沒覺得自己的人生中有多少快樂的瞬間，但宴宴每次都會這樣說，這樣會顯得有格調(diào)一些。

    她沒有讀過多少書，對于有文化的人總是帶著一種莫名的敬仰和尊重。

    傻的有些憨厚。

    殷離笑了，點(diǎn)點(diǎn)頭，拿出手機(jī)讓她把號碼打上去。

    宴宴看著他遞過來的長方塊，有些措手不及，差點(diǎn)手滑。

    連忙把手機(jī)還了回去，拿出自己的老人機(jī)。

    “殷先生，不好意思啊，我沒有用過這個，你念一下你的號碼，我記著，打給你?！?/br>
    殷離看著她手里那個小小個的老人家，按鍵都脫了漆模糊不清的按鈕上跳動的瑩白指尖，像躍動的蝶。

    斂斂神色，念出一段數(shù)字。

    他聲音冷清，在風(fēng)里被拉得很長，好聽的有些過分。

    宴宴記下號碼，撥了電話過去。

    最后在殷離的說服下，上了他那輛加長版不知道什么牌子但是一看就很貴的車。

    宴宴讓他在靠近泔水街的地方停了下來。

    越往里越窄，握手樓擠在一起，整塊地方暗無天日的，到時候車子進(jìn)不去出不來的麻煩就大了。

    和殷離說了再見，宴宴就往加油站跑，她想要和那個女人說句謝謝。

    殷離坐在車上，看著車座上一堆散亂的零錢笑了出來。

    金絲眼鏡被摘下來，那雙鷹隼似的眼睛里野性勃發(fā)，閃著捕捉獵物時運(yùn)籌帷幄的光。宴宴奔跑的身影割裂了整條路，硬生生的刻在眼里。

    殷離泛著青筋的拳頭里滲著血跡，天知道壓下想要奔出去抓回宴宴的念頭有多煎熬。

    他在強(qiáng)迫自己做一個合格的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