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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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章 餐館的地方見著她是孕婦都不收,宴宴碰了不少壁。 最后往平時這邊趕集地方走,進了一家面包店,里面就一個人沒有幫手。 老板是個男的,看著有些斯文戴著眼鏡,襯衫周正,袖子往上折了幾圈,整個人都嚴絲合縫的齊整。 “你好,你這里招幫工嗎?” 宴宴聲音好聽,面包屋里只有風箱轉(zhuǎn)動的聲音,被宴宴輕輕一喊整個地方都顯得靜謐起來。 那人抬起頭,看了宴宴一眼。 “會做面包嗎?”他問道。 宴宴搖搖頭。 “可以學的?!?/br> 她又補充了一句,那雙漆黑的眸色里泛著光,像塊巨大的吸鐵石,盯得對面的男人有些愣。 他最初沒注意,如今直起身視線停在宴宴的肚子上,思索了一番,最后又點點頭。 “那你就來試一試吧?!?/br> 就這樣宴宴在面包店開始工作。 老板叫眺昭,跟這里總是有種格格不入感覺,小縣城民風淳樸,什么都來源土地,厚實又偏僻。 他的店裝修精致,面包放在透明櫥柜里,一個個好看得不像樣。 宴宴來了之后就只用站在柜臺處,眺昭就窩在里屋cao作各式各樣的蛋糕,再拿出來放進冷柜里。 每到放學時間,一撥撥過路的小學生眼神都會往里面瞥。 偶爾有一兩個面頰上都掛著紅,鼻尖還泛著汗意的小孩,跑的衣服都松松垮垮的,來到柜臺錢怯生生的,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看著柜子里的蛋糕。 最后只拿出塊不那么貴的結(jié)賬,像得到了什么珍貴的東西一樣,小心翼翼。 起初宴宴覺得心酸,久了便有些好笑了。 眺昭也不知道圖什么,在這里開個蛋糕店,平常沒什么生意。 整天窩在屋里研究蛋糕,入了迷似的。 每隔一段時間就把蛋糕分給那些被吸引的小孩子。 日子就這樣不緊不慢的過著,轉(zhuǎn)眼就開了春,宴宴行走越來越不便,站一會身上就會痛。 唯一可說的便算是在清河縣定下來了。 這邊老人多,年輕人大多出了這塊地。 那天宴宴往河邊走。 冬日的冰消融殆盡,柳枝在河邊的大鵝卵石縫隙里長出,枝條抽了芽,舒展開來。 就是在那一瞬間,肚子一陣抽疼,宴宴眼底掃過一串白。 清明了一陣,看到了對岸的花,一大片搖晃晃的,白色的低垂著,是鈴蘭。 奶奶很久之前說過,你爸爸mama他們啊,被葬在一片荒地里。 后來不知道怎么了就長出了一片鈴蘭,風一吹就搖一搖的,像風鈴一樣。 那塊鈴蘭地對面是一片河。 宴宴額間是密布的冷汗,好像有什么東西破了,掉了水順著大腿往下流。 那是第一次無關(guān)于羞恥與欲望的體液,宴宴艱難的支撐著身體想要站起來。 想要再看一眼對面,她被兩種情感撕扯著一瞬間同時找到了皈依和羈絆,宴宴感知著肚子里傳來的疼痛,被折磨的想要發(fā)笑。 眼角跌落的淚也跟著跌了下來。 宴宴嘴里嗚咽著什么,捧著肚子的手也跟著顫抖。 被密密麻麻的冷汗覆蓋,痛得生硬。 恍惚間就跌進了一個懷抱里,帶著淡淡的奶油味,宴宴抓著他的衣角,細細碎碎的叫喊著。 那人好像在奔跑,風刮過臉把頭發(fā)都揚了起來,蹭得臉癢癢的。 接著就一陣透亮的白光,冷硬的注目下看不清藏在口罩下的臉。 宴宴被疼痛支配著,感知著那股力量從身體剝離,像是卸掉了什么似的,又得到了什么。 被哭聲安撫著,宴宴閉上了眼睛。 再醒來,四面白墻,濃烈的消毒水味充斥著鼻子,宴宴皺著眉,蜷縮的指尖也跟著抽動。 也驚醒了身旁的人。 宴宴看清那張臉,神色變了變,越發(fā)蒼白。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又覺得沒有意義,側(cè)過頭看著窗外,被屋里裹著一陣難受。 像只被卸去腳的鳥,飛不起來,鉆心的痛。 又想到什么,宴宴拔掉手上的針管,赤著腳踩在光潔的地面,透骨的涼。 就要往外跑,被殷離一把抱在懷里。 宴宴不說話,使了勁要掙脫,整個人都崩潰了。 蹲在地上,哭的有些厲害。 嗚咽著哀嚎:“為什么,為什么不愿意放過我??!?/br> 宴宴問他。 殷離看起來很疲倦,眼周一片烏青,好像蒼老了很多,看不出往日的精致面容。 他跟著蹲下來,撥開宴宴捂著眼睛的手,看著她。 聲音是從很遠的地方趕過來的,像是藏在混沌里,又渺茫又鈍重。 “我馬上就走,我只是擔心你,寶寶在保溫箱里待著的很健康,你……好好照顧自己。” 宴宴聽到一陣漸遠的腳步聲眼神才對好焦,回了神。 她有些眩暈,顫巍巍的站了起來,身影單薄得不像話。 門還開著,能夠看到外面長長的走廊,空無一人,有日光照在回廊上又被打在墻面,好像回到了最開始的時候。 宴宴扣著墻往外走,叫住護士問了一下往樓上去。 被鈍痛支配的身體,知覺都敏感著,大腦一陣轟鳴。 宴宴透過玻璃窗,一眼就看到了孩子,她的孩子。 像是直覺一樣,直接指摘出來,排除了所有看見了一個皺巴巴的天使。 宴宴沒忍住鼻尖泛酸,淚水止不住的往外泄。 宴宴朝里面招手,得不到回應(yīng)又急匆匆的笑了出來,藏在眼眶里的淚也跟著流出來。 宴宴站在玻璃外看了好久,形單影只,看得人心疼。 殷離站在角落里,默默地,像個偷窺狂般,揪著所有的細節(jié)藏在腦子里,就算心口生疼也不愿意離開。 大腦被情緒支配眼角也跟著撕裂,紅得嚇人。 這段日子比以往任何時刻都要昏暗。 殷離像是被關(guān)在一個密閉的空間里,透不過氣,暗沉沉一片。 容安的心理干預(yù)讓他每一次都生不如死,一次次反復(fù)回到過去。 回到母親死去的那天,回到被謾罵壓抑的日里,一次次的重復(fù)著面對那只被捏碎的蝴蝶翅。 在陽光下見證了無數(shù)次的死亡和惡毒的指責。 殷離沒覺得苦痛,只是覺得難過,他想她。 宴宴像是消失在他的世界里,找不到蹤跡,冬天那么冷,小姑娘一個人懷著孕,衣服都沒帶,多難熬。 那么點錢夠用嗎? 殷離每天都在反復(fù)折騰,反復(fù)的想,反復(fù)的掙扎煎熬。 他尋著她去過的角落找,去到那件小屋子,密閉又陰冷,床上那張單薄的被子怎么抵過這些寒冷。 殷離后悔當初那場慘烈的掠奪,也等不到一個好的收尾。 后來找到了那個醫(yī)生,叫楠秦。 殷離才知道她去了清河縣。 然后就見到了眺昭,眺望的堂哥,他急迫又慌張,那個奶油蛋糕就直晃晃的跌在了衣服上。 殷離順著路跑,呼進的狂沙和風撐的胸腔都跟著干澀不已。 他一眼就看到了那個魂牽夢縈的背影,殷離抱著人就往車邊跑。 整個過程都慌亂又無措,那個孩子來到手上時,像是面臨著一個極度不擅長的事物。 殷離被陌生的情愫裹著,看著臂彎里丑兮兮的小東西,麻木干涸的心里生出點暖意,止不住的笑著。 猛烈的覺察到了活著的力量,那股生機一直傳到骨子里,他心里惦記著宴宴,把孩子交給護士就進了病房。 小姑娘廋了好多,看著面色也很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