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凡爾賽

    自從那天發(fā)了朋友圈，汪寫意三天兩頭給她打電話，說想吃她做的菜，汪匿匿工作都忙死了，到家倒頭就睡，如果問烴在，就是做完愛然后倒頭就睡。哪有時間去汪寫意那給她烹飪。

    汪寫意搬出殺手锏，發(fā)了一張Leon流口水的照片，上面配著字：匿mama，我想吃你做的菜～～

    汪匿匿點開大圖保存，噼里啪啦地打字：沒有人性！這周末我過來

    汪寫意得逞：【圖片】

    汪匿匿點開，一張Leon嘟嘴親親的表情。

    哎…Leon真是一天比一天可愛…

    *

    其實汪寫意哪是一定要嘗汪匿匿的手藝，只是想她罷了。Leon大了點，陳磬就恢復(fù)了之前的工作強度，下班后還忙著應(yīng)酬，通常是她醒來他已經(jīng)走了，她睡著他還沒回來。再加上之前有矛盾，漸漸也不再跟陳磬溝通，兩夫妻之間隱隱有貌合神離的趨勢…

    汪寫意每天下班回家吃飯，跟兒子干瞪眼，然后吃飯，散步，回來逗兒子。Leon咿呀咿呀亂叫，她拍幾張照片和視頻發(fā)給mama。一天就差不多結(jié)束了。偶爾想跟保姆說說話，但保姆是陳家老人，三句不離“夫人啊，你要體諒先生…”不耐聽，也就作罷。

    好在陳皮皮周末常常會來給她解悶，不然汪寫意真怕自己產(chǎn)后抑郁。

    陳皮皮玩兒精，知道的不少，兩人聊起來很得趣。天氣好就去逛個商場，原本汪寫意是不喝奶茶這類飲料的，陳皮皮慫恿她喝。汪寫意嘗了，不出陳皮皮所料，也上了癮，有時候上班都要點兩杯。陳皮皮還讓她試試螺獅粉，說是頂級美味，米其林在它面前都要自嘆不如——這個汪寫意可真不敢吃，實在是臭上天了。比她兒子的粑粑還臭。

    正念著兩人，她們就一前一后來了，汪寫意笑逐顏開。

    汪匿匿象征性地?zé)艘坏滥翘斓牟恕训盎?，汪寫意和陳皮皮都很捧場，夸色香味俱全?/br>
    三人餐后繞著小區(qū)散步，皎潔月色下，嘻嘻竊竊說著話。汪寫意正說到Leon那天打預(yù)防針，打的時候沒哭，到家才哭，反射弧真夠長，跟他爸一樣。

    汪匿匿撲哧笑出聲。

    陳皮皮問她笑什么？

    “上海有三種女人，第一種，張口閉口談法國巴黎，談情調(diào)，談腔調(diào)，這是十三點；第二種，談小孩，談奶粉，談預(yù)防針，這是標(biāo)準(zhǔn)十三點；第三種，談男人，談情人，談老公，這是妖怪。”汪匿匿娓娓道來。

    陳皮皮：“為什么是妖怪？”

    汪寫意反應(yīng)很快，“好哇，你居然說我是標(biāo)準(zhǔn)十三點！”

    “哈哈哈哈我可沒說。”

    三人玩鬧，嬉笑不止。

    到家的時候Leon已經(jīng)吃奶睡了，她們就沒去嬰兒房。三人坐在客廳吃水果看電視。

    汪匿匿突然想起來，問陳皮皮：“你之前給我朋友圈評論的‘老凡爾賽了’是什么意思？”

    那天她的點贊和評論不少，陳皮皮自然位列前茅，她評論了兩條，第一條：【流口水】，第二條：老凡爾賽了【狗頭】。

    陳皮皮解釋，“我是開玩笑的！”

    “所以不是什么好話？”汪匿匿一針見血。

    “凡爾賽就是先抑后揚，自問自答，要不經(jīng)意地炫耀，也就是不經(jīng)意的裝逼，然后配文還要顯得自己很苦惱很不高興的樣子?！标惼てた此齼杀砬樵评镬F里的樣子，就繼續(xù)說：“我舉個例子：今天老公買了十條粗金鏈子送我，煩死了，這么重，戴著脖子多酸。老公說讓我玩兒的，不愛戴就放著墊湯鍋?！?/br>
    汪匿匿秒懂。

    汪寫意似懂非懂，“可金鏈子的確不怎么樣啊，平時根本沒法戴出去，而且現(xiàn)在金價好低…之前婆婆給Leon買了好幾個金項圈，據(jù)說有一個還是出土文物，我嫌土氣，平時沒給Leon戴?！?/br>
    話畢，汪匿匿和陳皮皮異口同聲：“老凡爾賽了！”

    “??？”

    *

    汪寫意留宿，陳皮皮說明天有早課，汪匿匿說明天有晨會，不能遲到。三人依依惜別。

    汪匿匿驅(qū)車回公寓，路上接到晴子的電話，說話的卻是個男聲，“汪小姐嗎？”

    汪匿匿徒生不祥的預(yù)感，“嗯，我是。”

    果然——電話那頭說，“你的朋友鈴木晴zigong外孕做了流產(chǎn)手術(shù)，現(xiàn)在在xx醫(yī)院xx住院樓xx樓xx室，麻煩你過來一趟?！?/br>
    汪匿匿瞬時面如土色，她微顫著聲音問：“好，謝謝您，您怎么稱呼？”

    “我是他隔壁陪床，鈴木晴子手術(shù)前麻煩我給你打電話，她現(xiàn)在還在昏睡?！?/br>
    汪匿匿掛了電話，猛踩油門，車子近乎要飛出去。烏煤運的是路況糟糕，周末的夜晚城區(qū)十字路口水泄不通。汪匿匿急出一頭汗，把空調(diào)打低了些。

    覺得格外漫長，其實也不過二十來分鐘，汪匿匿深呼一口氣，輕輕打開了病房門。

    一眼就看到躺在中間床位的晴子，還在睡，汪匿匿輕手輕腳坐到她床邊的凳子上，細細瞅她。好在看起來沒有太糟糕，她松開捏緊的拳頭，朝對面同樣坐在凳子上的男人微笑，右手對著他做了個婦孺皆知的手語“謝謝”。

    男人點頭。

    汪匿匿拿過掛在床尾的用藥和基本的生命體征記錄，看完后掛回去。在手機上搜索宮外孕流產(chǎn)相關(guān)的信息。

    凌晨一點多，晴子醒了。她看到床頭坐了個人，睜大眼看，是汪匿匿。汪匿匿聽見有動靜猛得驚醒，脖子僵酸。

    “你醒啦？”“吵醒你了?！眱扇送瑫r開口。

    晴子忍著痛意，想要坐起來，汪匿匿趕忙站起來，輕壓她手臂對她搖頭，“別，你躺著。你想要什么，我給你拿?！?/br>
    “我想喝兩口水。”晴子躺回去，聲音沙啞。

    “你可以喝水了嗎？”汪匿匿問，在床頭柜上兌了一杯溫水。

    “嗯，麻恢過了就可以?！?/br>
    汪匿匿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小半杯水下去，晴子舒服很多?！斑@么晚了還讓你過來，真不好意思。”

    “胡說，沒什么好不好意思的。我們之間不行客氣那一套，你好好養(yǎng)著，別想太多。”汪匿匿給她捻了捻被子，“餓不餓？”

    晴子點頭，“但是有些反胃，怕吐就不吃了?！?/br>
    汪匿匿看了眼時間，“那我早上給你買餛飩吃，這個好消化。你別說話了，繼續(xù)睡吧，我在這陪你。”

    晴子流了兩行眼淚，最難的時候，也只有朋友在身邊了。

    汪匿匿強撐睡意，玩了幾把數(shù)獨和華容道，盡管太陽xue炸疼，但好歹腦子清醒了。

    她靜音看著電影，兩部電影結(jié)束，天光微亮，走廊里開始有走動聲、拖車聲，護士交接聲。汪匿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輕聲出了病房。

    沒有開車，她不想疲勞駕駛。打了車去醫(yī)院附近的一家“一口吞”，是連鎖店，皮薄rou嫩的小餛飩是招牌。

    等餐的時候汪匿匿去旁邊小超市買了一次性毛巾、一次性杯子等等用品，又買了幾瓶礦泉水喝。出來剛好老板遞出打包袋。

    汪匿匿打車回醫(yī)院，透過車窗外看到街道上的環(huán)衛(wèi)工人拿著大掃把在掃落葉——秋天要來了嗎？

    進去的時候病房里的病人、陪床都醒了，護士在晴子床邊量體溫，她走過去把餐袋放在柜子拉出的移動抽屜上。

    護士把藥放在柜面，跟她說：“飯后這個兩粒，這個一粒。”汪匿匿記住，護士記錄完體溫，又給隔壁床吊水然后離開。

    汪匿匿攙著晴子去廁所——她不肯用尿盆。然后再讓她躺床上，稍稍搖高了些，給晴子簡單刷了牙洗了臉。遞了杯溫水，晴子小口喝著。

    汪匿匿把袋子打開，取出其中兩份餛飩和兩份煎餃，拿給了隔壁床的男人。男人有些意外，“做什么？不用這么客氣?！?/br>
    “我給您放床頭了，您跟您妻子趁熱吃，謝謝您昨天照顧我朋友。”汪匿匿朝兩人笑笑，晴子也對著他說謝謝。

    餛飩有些坨了，但好在還是熱乎的。晴子餓暈，一碗吃的一干二凈，利索地吞了藥。讓汪匿匿快點吃。

    汪匿匿沒有胃口，只是喝了些水，看了眼時間，還很早。她在8:30的時候給上司打電話請假，上司簡單詢問后就批準(zhǔ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