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禮成·上

    【過期男友】會話檔案   編號：003   上傳者：09號

    “為什么要這么對我，讓我第三個被鞭尸？”

    “被選中的幸運之星！”

    “行吧，那我就講講。今天我們這邊天氣還挺好，太陽大得晃眼睛，但是和林藥藥在一起過后，我對‘好天氣’都有心理陰影。”

    “為什么？”

    “還不是因為她愛寫情書的毛病。我們2011年交往的，十六歲的大情圣就已經(jīng)會寫情書了，我找找有沒有當時的照片啊。

    “找著了，我點的發(fā)送原圖，得傳一會?！?/br>
    圖片發(fā)送成功。

    “該去怎么形容這感覺呢？也沒什么視死如歸的。不過就是在洗手的時候，搓著泡沫，抬頭看見陽光從玻璃窗外透過來，自然而然就想到了你。

    “——你是我的好天氣?！?/br>
    “酸吧？給十八歲的我感動得不行不行的。我也談過不少戀愛了，真是第一次收到情書。結(jié)果你們猜怎么著？我和她一共就談了三天！分手理由多扯淡知道嗎？說出來你們都不信，就因為天氣不好了?！?/br>
    “這也行？？”

    “只要想分手，萬物皆可為理由?！?/br>
    “真的，她當時的意思是，‘她的好天氣’不能給她帶來真正的好天氣了，所以要跟我分手，搞得跟我欠她什么東西似的！而且更過分的是，這段話后來我去網(wǎng)上搜過，前面倒都還行，就最后那句‘你是我的好天氣’，人家小學生六年級作文都寫過，還不是原創(chuàng)！”

    “cao哈哈哈哈哈哈，好慘?！?/br>
    “那按照時間順序看的話，我們還見證了她文學素養(yǎng)的進步?！?/br>
    “氣死我了！本來我都快忘了這茬，今天突然跟你們提起來，我又氣得不行。哦對了，她也說我是她的初戀，cao！”

    “哈哈哈哈哈。”

    ***

    易筵成擺正胸前的禮花，林藥藥端著鏡子第五次調(diào)整她的頭紗，兩人只在上車前說過話。

    這套婚紗是定制的，他那時在外地，連圖紙都沒見過，以至于葉瑩瑩和周子沉在后面幫忙舉著裙擺走出來時，林藥藥只問了易筵成一句話：“你就不能擺出一個驚艷的表情嗎？”

    “我現(xiàn)在的表情不驚艷嗎？”他反問。

    林藥藥盯著這張臉三秒鐘，沒看出有什么區(qū)別，“當我沒說?！?/br>
    她把稍微滑下去幾厘米的手套又扯回原位，坐進車里。

    長達十幾分鐘的沉默。

    車子漸漸從鬧市區(qū)向城外移動，林藥藥半張臉藏在頭紗里，從易筵成的角度看，只露出鼻尖和睫毛，眨眼睛時跟扇子似的——他知道這個形容充滿了直男式的詞語匱乏。

    “盯了這么久，現(xiàn)在是不是該夸我了？”林藥藥的鏡子舉在左斜前方，早把易筵成的一舉一動看得清楚，他已看了她將近半分鐘。

    偷窺被發(fā)現(xiàn)，易筵成做的第一件事，是轉(zhuǎn)回去。

    他側(cè)對林藥藥，白日光影在他臉上忽明忽暗，她耐心更多，像是在等那句話。

    易筵成只好動動嘴唇，“很漂亮。”

    林藥藥笑開來，“你之前送我的禮物，我都很喜歡，謝謝你。”

    “你喜歡就好?！?/br>
    “你的花又歪了。”林藥藥指著他的胸口。

    易筵成低頭，很想嘆氣。

    這是他的助理別上的，他們出發(fā)得匆忙，他俯視的角度不好辨別位置正不正，等待她的時候，對著車窗的反光才發(fā)現(xiàn)。

    他剛要再擺正，林藥藥卻湊過來，抬手拿住胸花，旋開金屬的針扣，行云流水。

    太近了。

    易筵成不禁把右手搭到車門上，她的頭紗到他眼睛只有二十公分，遠在親密距離內(nèi)。她的手在他胸前，不知道能不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還在把取下來的花比劃著位置，他聞到林藥藥今天噴的香水，很干凈，本以為，她會喜歡那種甜得濃烈的花香味。

    終于錨準，她以衣物編織的紋路為參考，完全水平地扎進去，扣上，“好了?！?/br>
    動作那么迅速自然，還沒等他結(jié)束一趟完整的心理活動。

    “謝謝。”兩人恢復(fù)一開始的坐姿，“你今天的香水很好聞?！?/br>
    “阿蒂仙的冥府之路?！绷炙幩庬樧旎卮?。

    說完，她發(fā)現(xiàn)這名字在此刻別有深意。也不管對方會是什么反應(yīng)，她自顧自地笑著接了下半句，“婚姻是愛情的墳?zāi)孤铩！?/br>
    河上漂著盈盈燈火，順流而下時擊中水面橫躺的落葉，轉(zhuǎn)著圈折了個方向，繼續(xù)向下。

    長廊兩邊掛著的紅燈籠，被風吹得搖晃。靠在這里看花燈，還能聞到從角落里傳來的淡淡桂香。起初以為是誰噴的香水，可真看到那綴滿枝頭的鵝黃，往來賓客無不驚嘆。

    像這樣臨時移植的植物，整個院子里大大小小十幾處。

    二位新人已經(jīng)從院子側(cè)面悄無聲息地進到各自休息室，準備一會的婚禮入場儀式。

    蘇雋然穿著西服，站在門口接待客人，時不時整理儀容。別人家婚禮的伴郎和伴娘團都人多勢眾，沒想到林藥藥結(jié)個婚，伴郎還得從女方這邊借——加上他一共才兩個人，另一個還是易筵成的助理。

    他們四目相對，無話可說。

    伴娘團那邊也是如此，林藥藥只邀請了葉瑩瑩和周子沉。

    這兩個人的人緣那么差嗎？倒也不是。

    比如現(xiàn)在陸續(xù)拿著請柬過來的人，個個舉起酒杯就高喊易筵成不夠意思，竟然不準他們當伴郎。想想也是，就這幾個人嚷嚷的勁頭，誰知道過會兒喝上頭，會對新人做出什么奇怪的要求。

    易筵成討厭吵鬧，對鬧洞房不感興趣，對婚禮上一切需要炒熱氣氛的事都不感興趣。

    林藥藥同樣。

    曾經(jīng)和周子沉參加過一次朋友的婚禮，她很捧場，商業(yè)假笑到最后，肌rou都開始抽搐。直到離開，她才小聲說：“我知道你和你前夫當初為什么不辦婚禮了?！?/br>
    周子沉看她。

    “他們以為他們是幸福新人，其實就像是站在舞臺上給觀眾們表演恩愛的兩只猴。”林藥藥皺眉，“好吵?！?/br>
    “也許以后你結(jié)婚就不會這么想了?！敝茏映练吹故钦f。

    林藥藥那時還想反駁她。

    可今天，她覺得她說的對。

    如果表演對象是易筵成的話，至少很有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