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禮成·下

    角落的鋼琴師從頭到尾只彈著一支曲子，，循環(huán)往復(fù)，蘇雋然耳朵快聽出老繭。

    這是林藥藥的欽定曲目，誰都不敢去要求換歌。反正除了蘇雋然以外，也沒有其他人在認真聽。

    林藥藥的音樂習(xí)慣，與她對男人截然相反，專一又長情。

    從學(xué)鋼琴聽到這首歌開始，她就決定，以后的婚禮上只演奏這一支曲子，百聽不厭。

    然而現(xiàn)在想聽的人由著化妝師在她的鎖骨刷上彩色偏光的粉末，聽28號詳細介紹著開場路徑。

    她會先站在船上，和花燈一起漂浮著靠岸，岸上由她的父親接應(yīng)。然后會有人拉動鮮花禮炮，在機關(guān)的牽動下，只要保持均勻步伐，就會有陸陸續(xù)續(xù)的新鮮花瓣從草叢中噴出來，正好落在她身后。他們采樣過四五次林藥藥穿上婚紗后的走路速度，以確保禮炮能與她保持一致。

    “到時候會有機器在草叢里引導(dǎo)，如果你把控不好，用余光瞄一眼。”

    真不愧是專業(yè)工作室，對得起她給的工資，“好的?！?/br>
    接下來，她會由林父帶領(lǐng)走完這條蜿蜒的路，把她的手交給易筵成。

    后面的步驟，就和所有婚禮都一樣。

    “我剛剛在外面看了一下，蘇雋然可無聊了，到處溜達呢。嘉賓差不多都入座，媒體也到齊了，再過十分鐘就可以開始婚禮。”葉瑩瑩走進來。

    林藥藥正在確認最后的妝容，“新郎那邊呢？”

    “已經(jīng)就緒。”收到聯(lián)絡(luò)的28號告知，“安排人去主持場子了，你們這次沒多少桌啊。”

    “三十多桌，還不夠嗎?！绷炙幩幟鏌o表情。

    “我本來還以為你會辦個前男友桌的。”

    “這不是派你當代表了么?！绷炙幩幷酒饋碚甄R子，為了保證婚禮效果，她從出發(fā)到現(xiàn)在只吃了個蘋果，現(xiàn)在補充體力，趕緊再弄根香蕉，“媒體可是巴不得你們能過來，易筵成不要面子的？”

    28號趕緊為自己正名，“我們很有道德的，又不會搶婚。”

    “我是嫌貴，你們加一塊得再湊四桌。”

    “你還缺錢？”

    “再不缺也不能糟踐啊?！?/br>
    行吧。28號無語凝噎地轉(zhuǎn)過身，曾經(jīng)的甜言蜜語還言猶在耳，變了心的女人，卻已經(jīng)這么刻薄。

    后門打開就是流水的出發(fā)地，那方小舟已在岸邊靠好，搖晃著等待新娘。林藥藥最后檢查牙齒里沒有留下食物痕跡，唇膏完整，深吸氣，踏上船，準備開始這場大興表演秀。

    在大家羨艷的目光中，她幸福又優(yōu)雅地揮著手，緩緩飄到父親等待的岸邊。

    手被交給易筵成時，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掌心的guntang。

    一切都與計劃好的符合。

    牧師站在臺上，“你們中間若有人有任何正當理由，認為他們不能合法結(jié)婚，請立即站起來。否則，就當永遠緘默?！?/br>
    林藥藥感覺到易筵成身體緊繃，“你在緊張。”

    她把一捧彩色繡球花放在胸前，還灑了水珠，沒有香味。誰知道它們是怎么強行延長花期，能在九月份還能綻放得這么好。林藥藥只知道，她點名要這種花，就有人給她送了過來。

    久經(jīng)商場的人，什么大世面沒見過，卻在這一刻緊張得讓旁邊的她都能察覺，為什么？

    “怕前女友來搶婚？”

    她打趣的問話，讓易筵成放松下來，“恰恰相反?！?/br>
    把她噎回去。

    擔心的人不該是他，更不該是“前女友”們。

    林藥藥背對人群，又有面紗模糊地擋著，偷偷做個鬼臉。

    場內(nèi)不出預(yù)料的沉默，牧師假裝沒有聽見二位新人的悄悄話，繼續(xù)接下來的步驟。

    他問易筵成：“你是否愿意接受這女子為妻，在婚姻誓約中共同生活。無論康健或病患，你都愛護他、安慰他、尊重他、扶助他，終生忠貞不渝，絕無異心？”

    “我愿意?！彼卮鸬煤敛华q豫，但也沒什么感情。

    牧師滿意地點頭，又轉(zhuǎn)過來問林藥藥：“你是否愿意接受這男子為夫，在婚姻誓約中共同生活。無論康健或病患，你都愛護他、安慰他、尊重他、扶助他，終生忠貞不渝，絕無異心？”

    我盡量？

    林藥藥腦子里先蹦出答案。

    她剛把嘴張開，余光瞟見易筵成在看自己。身后就是媒體們不曾間斷的拍照聲音，似乎所有人都在伸著脖子等待她的下文。

    好吧，現(xiàn)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林藥藥壓下說實話的沖動，綻開幸福笑容：“我愿意?！?/br>
    不知是不是錯覺，大家仿佛都松了口氣。

    牧師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仍舊穩(wěn)健地推動進度，“下面，作為立約的印證，請雙方交換戒指?！?/br>
    快門的聲音變得激烈和急促，鋼琴在此刻變幻音調(diào)，萬眾矚目的環(huán)節(jié)終于到來。紅色絨布襯托之下，兩枚戒指緩緩端上，眾人的目光聚焦在女方那枚。

    “哇——”不出預(yù)料的感嘆。

    林藥藥抬起左手，由易筵成將這璀璨奪目的鉆戒套進她的無名指，沉甸甸的重量壓得指頭都快抬不起來。

    她自己也打量著，確實惹人羨艷。

    哪怕林藥藥已經(jīng)看過無數(shù)回這枚戒指，卻每時每刻，依舊被它的華麗驚艷。

    相比之下，易筵成的就樸素很多，像是把經(jīng)費花光后，用殘余的邊角料湊合著給他鑄了一枚。

    不過不重要，沒有人在意新郎戴什么戒指。

    “現(xiàn)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蹦翈熣f。

    大人們把孩子的眼睛捂住，目不轉(zhuǎn)睛地等待接下來的場景。

    別人的婚禮上，新郎會在此時迫不及待地掀開面紗，緊緊抱住新娘，與她擁吻，收獲全場祝福的掌聲，易筵成卻遲遲沒有動作。

    “你不想吻我嗎？”他們面對面站著，隔著面紗，林藥藥看不清易筵成的表情，但能從動作辨別出他的心聲。

    “不是?！彼缚诜裾J。

    他意識到，這時候的猶豫不是好事。關(guān)于這段婚姻，議論已經(jīng)夠多，不需要更添一筆。

    于是易筵成掀開林藥藥的面紗，與她對視。

    他靠近，輕吸氣，唯恐唐突地低下頭。

    “麻煩?！绷炙幩幾钣憛掃@種時刻。等他鼓足勇氣，媒體的八卦報導(dǎo)都已經(jīng)定稿。

    山不就我我就山，她扶住易筵成的肩膀，鉆石正好將陽光折射到眼周，令他閉眼。就趁這個機會，她將他向身側(cè)一按，踮起腳尖吻上去。

    管他誰親誰，吻了就行。

    彩帶和禮花同時向天空噴射而出，鋼琴師在此時更換曲目，把氣氛炒到最高潮。

    人群的歡呼中，易筵成睜大眼睛盯著林藥藥，嘗到滿嘴的唇膏味。

    “新婚快樂?！绷炙幩幷f。

    “新婚快樂?！彼荒苓@么回答她。

    閉上眼睛加深這吻之前，她的余光瞄到最前方的座位，今天易筵成的父母都沒有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