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展覽館被刷成了純白的世界，頭頂是簡潔的幾何石膏線、腳下是刻意挑選出來的白色石磚。

    幾乎已經(jīng)模糊了天與地的邊界，宋暮歌站定在巨幅字面前，久久沒有離開。

    直到——遠方傳來了腳步聲，聽起來像皮鞋。

    宋暮歌眨眨眼，看了一眼聲音的方向，現(xiàn)在的心情不足以讓她撐起假笑打招呼，她想了想干脆從另一邊繞進去，不在大門口待著了。

    想到了就做，宋暮歌提起腳朝另一邊的回廊走去，正好，這邊是工筆畫的展區(qū)。

    就在她轉(zhuǎn)進回廊的下一秒，腳步聲停下來了，可是宋暮歌完全不去在意了，畢竟從里面出來了，那肯定是轉(zhuǎn)了一圈要離開了，所以干脆沉下心來欣賞一下能放進展覽館的好作品。

    他還能聞到空氣中宋暮歌留下的綿軟木質(zhì)花香調(diào)的味道，熟悉的味道讓來者有點愣神，可是很快，他也停留在了入口的題字上。

    “為萬世開太平，不愧是林教授?！彼穆曇舫练€(wěn)，像是被人細心儲藏多年的烏木，“不過也可惜了?！?/br>
    林教授退休后，本來可以安度晚年，可惜霍家的事連累到了太多人。

    沒多久，他聽著遠方木質(zhì)鞋跟踩踏出來的輕巧腳步聲，已經(jīng)走得越來越往里面，正巧這時候?qū)W校的鈴聲也響了，下午第一節(jié)課要開始了，他便不再逗留。

    剛走出展覽館門口，碰到了要去樓上上課的學(xué)生。

    “霍老師！你也來這邊呀！”

    霍景城點頭以表回應(y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美術(shù)系的大樓。

    元旦過后沒多久就要到春節(jié)了，在這個時間段里，宋暮歌總是會特別忙。

    今年已經(jīng)是第六年，所以她早就做好了準備。

    有太太們各種聚會定制的禮服，還有年輕人的婚紗、唐裝，她為了保證繡品的質(zhì)量，抽空去了一趟S市。

    這個點的S市是熟悉的綿綿小雨，她撐著傘到了縣里，已經(jīng)晚上五六點，還記得以前第一次來的時候，才十歲，外婆還陪著她呢，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自己走過這條石板路很多次了。

    宋暮歌定下了熟悉的民宿，還是那個漂亮老板娘，她難得放下在A城的防備，微笑打了招呼：“老板娘，好久不見啊?！?/br>
    風情萬種的老板娘從賬本里抬起頭來，一看到是老熟人，馬上也笑了起來，招呼她坐下：“哎喲，阿棉，上次我們還在念叨你呢，怎么幾個月沒來了?！?/br>
    “還不是因為工作的事情?！彼褌闶掌饋?，熟稔地放進了腳邊的小桶里，“要是有錢，我就和你一樣，在這買一棟房子養(yǎng)老了。”

    “養(yǎng)老有什么好，我還羨慕像你這樣拼一拼呢。”她拉著宋暮歌，直接讓店員繼續(xù)算賬，倆小姐妹來到了二樓休閑區(qū)。

    看來雨季，出門的客人一時半會也回不來，不想出門的也貓在房間里，這倒方便了兩人講悄悄話。

    “我還以為你早就回去了?！彼文焊杼裘伎聪虮茸约簺]大幾個月的林昭華，“怎么還蹲在老祖業(yè)不走呢?！?/br>
    “你比我好哪兒去了?！绷终讶A打開窗戶，細細綿綿的冷風竄進來，讓人清醒不少，“林歸璨前兩天還和我捎話呢，有空聚一聚?！?/br>
    “就在這聚？”她從包里掏出煙，給自己點了一支后把煙盒遞給了對方。

    林昭華也熟練點煙，長長地吐了口氣，說道：“是啊，也有一年多沒見了吧。”

    “嗯，我就住三天，看情況吧?！?/br>
    冗長的沉默，她們足以靜靜抽完一支煙，樓下的店員老樣子給宋暮歌送上了姜茶，自家老板則是紅茶。

    宋暮歌咽下幾口辛辣，繼續(xù)說道：“霍景城的消息查到了嗎？”

    “嗯?！绷终讶A這才想起來，從兜里拿出手機，“霍家最近小動作特別多，好幾個人都已經(jīng)秘密回A城了，霍景城算是最光明正大的一個?！?/br>
    她聽后心里一跳，接過手機，屏幕里是一張偷拍到的照片，霍景城正從車里走出來，帶著副金邊眼鏡，神情是熟悉的冷漠、高高在上。他身上是秋天才能見到的薄款風衣，看起來照片已經(jīng)拍了有一陣子了。

    “這……什么時候拍的？”

    林昭華拿回手機翻了翻，道：“唔，也就上個月吧?！?/br>
    宋暮歌又點燃一支煙：“現(xiàn)在回來，是已經(jīng)準備好了？”

    “你少抽點，還嫌自己命長？”林昭華有些埋怨地看著她，“他們那邊似乎已經(jīng)齊了，只不過我們這差點氣候，還得再等等?！?/br>
    “好吧，反正我不被他們恨就不錯了?！彼猿暗匦π?，最后還是在林昭華怨念的目光下掐滅了煙，“太冷了，我要休息了。”

    “哎！你最起碼吃點東西啊！”

    只看到宋暮歌瀟灑地擺了擺手，表示不用，然后欣欣然地上了樓。

    第二天，縣里難得地下起了小雪，宋暮歌醒來的時候天才剛剛亮，疲倦地在被窩里打了個滾，想起來好像昨天沒有看手機消息就睡了。

    她瞇著眼睛，把手伸出被窩沿著枕頭邊摸了一圈，總算是摸到了在夾縫里生存的手機，打開小號看，果然，昨天先生來消息了。

    景：“你去S市了？”

    宋暮歌愣了愣，想起來昨天她在朋友圈里發(fā)了個風景，徽式建筑風格顯然是去了外邊。

    仔細看看，居然是十一點的消息，那時候她早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她打字回復(fù)道：“嗯，有事離開了?！?/br>
    窗外小雪正好，落在屋檐上悄然無聲，只有不易入耳的風聲呼嘯著，宋暮歌的周遭被被子所包圍，長發(fā)環(huán)繞著脖頸和腰際，鼻尖盡是被子曬足陽光的味道，還有自己留下的木質(zhì)香味，這些味道、聲音、觸感，形成了一個柔軟安全的空間，守著她，護著她，讓她更想繼續(xù)睡下去。

    恍恍惚惚的回籠覺讓她又夢到了從前。

    那是他們相處的最后一年，當時宋暮歌十六歲。

    霍老爺子喜歡宋暮歌得緊，把她當成自家孫女一樣疼，本來霍景城已經(jīng)高考結(jié)束，就會被丟進軍營里訓(xùn)著，她撒著嬌，好不容易讓霍老爺子給他放假兩天。

    兩人正在霍家的小院子里，這是名家設(shè)計的院子頗有網(wǎng)師園的風韻，她的外婆曾經(jīng)對這片園子贊不絕口，不愧是當年請了童先生來設(shè)計的。

    一步一景，既有風景又有一定的私密性——比如現(xiàn)在，他們倆正在一片竹子后邊的風來亭，霍老爺子早就休息了，管家和阿姨知道他們倆想要獨處，就不會隨意來這園子里。

    他們倆抱在一起，霍景城靠著柱子，她靠著霍景城，聲音放輕，只有兩人的你儂我儂。

    “一定要走嗎？”宋暮歌有點難受，憋著脾氣正瞪著他，“下學(xué)期我媽就要讓我出國讀了，到時候我們就更見不了幾面了?！?/br>
    霍景城在她跟前全然沒有在外邊的冷漠和高傲，和在熱戀中的男孩沒什么兩樣，他抱住了宋暮歌，縱然有萬般不舍，但這只是短暫的離別，為了霍家未來，他必須到從軍，只好安慰道：“這一切不都是為了更好的未來嗎？何況我假期還是會回來的?！?/br>
    她被他養(yǎng)刁了口味，但是不介意激一激對方：“那到時候，我要去找好幾個金發(fā)碧眼的男朋友，肯定比你這老古董好?！?/br>
    顯然，這一招對于青澀的霍景城來說十分有效，他的雙臂箍緊了她的腰身，低頭時呼吸的熱氣與她共享著，兩人距離緊緊只是一張紙。

    “你舍得嗎？”

    宋暮歌沒有回答，她的動作昭示著答案——光腳踩在了高大男人的腳背上，就著仰頭的姿勢，她用手圈住了他的脖子，他溫順地低下頭來，小孩一下下啄著他的唇，像是品嘗她平日最愛的甜點，時不時舌頭輕舔，想要讓對方張開嘴來。

    霍景城抓住了這個機會，一只手從腰轉(zhuǎn)移到了她的后腦勺，他張著嘴，捉住了這個胡作非為的小混蛋，加深了這個吻。

    宋暮歌從小跟著外婆浸染在書香里，使得她靠近后，鼻間上充滿著淡淡的木質(zhì)香味，平時這樣嬌氣的一個小姑娘，全身心地信任著他，張開雙手把所有交給自己，一想到這里，霍景城氣息又亂了幾分。

    可是她才十六歲。

    宋暮歌想要再近一步，手剛往下摸到胸肌，就被霍景城抱開了。

    他抵著她的額頭，隱忍著別樣的情緒，殊不知她天真的眼神對他來說是上癮一樣的誘惑。

    “阿棉，不要急，我會一直陪著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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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兩人相認之前應(yīng)該是沒有rou了

    認認真真走劇情.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