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小美人也，是揚(yáng)州小河婆】

    只見那姑娘用一根紅絲帶扎著雙髽角，畫著鴛翠眉，兩頰有酒暈。穿著出爐銀紅金絲滾邊短大襟，腰下是一條鸚哥綠纏枝馬面裙，別了一方汗巾，飄著一條絲線編織的鴛鴦絳，底下踩著一雙精精致致的白綾高底的鞋兒。

    好一個(gè)掛眼的美人，喬紅熹心里一嘆，再見她耳飾一顆粉圓珠，秀頸亦帶著一條十分足色的珍珠鏈。

    流氓遮道，一為錢財(cái)二為美人。

    這小美人財(cái)貌皆有。

    喬紅熹勢單力薄，本想詐眼兒溜走?？尚膽z那絕美的姑娘將在這兒丟了清白，又憶起自己被流氓調(diào)戲的事，她拍了拍胸脯，把黃豆般的膽子放成拳頭般大，道：三位爺，好興致啊。

    拿班作事的小流氓轉(zhuǎn)過頭，嬉著臉皮兒，一齊道：哎喲，又來一個(gè)小美人兒，爺爺我今日的臊根兒可有福了。

    其中一個(gè)小流氓涎著臉，腳尖兒朝喬紅熹走來。

    他們都是溜骨髓的人，腦子只有摟姑娘裙帶的事兒，喬紅熹吸了口氣兒，主動(dòng)往前靠近。

    且靠近，且心道：敢挨近姑奶奶，姑奶奶我待會(huì)兒讓你們那胯下的臊根與泥和成一塊兒。

    心里是惡狠狠的想，嘴里嘛，就是拿著左話說右話：爺可是一宿數(shù)餐之人，我與meimei怎剛捱得住。爺不如隨我來，我那斜巷兒里，塞滿了好些姐妹呢。

    小流氓撮己下頜，陰笑道：在何處？

    他們都是面生的相，cao著不知是何方的口音，定是從別城來的。喬紅熹心里有了主意，走到嬌滴滴的小美人旁，捉住她的手腕。

    喬紅熹不著痕跡地給嬌滴滴的小美人溜了眼色，而后假裝訕筋兒道：昨日說meimei一句不是，meimei怎就自己出來招客了，回到家中，可又要挨呲兒了。

    說完轉(zhuǎn)頭對小流氓笑說：那斜巷兒離這兒只有一里，只要爺有銀，我們啊，都?xì)g迎。

    喬紅熹牽著嬌滴滴的小美人走在前頭，三個(gè)小流氓漫隨在身后，還說說笑笑的，說待會(huì)兒要如何讓那些姑娘在身下喊救命。

    嬌滴滴的小美人手腕冷如冰，好似是剛從冷水里泡過似的，她眼管著喬紅熹的裙擺，安靜地行走著。

    喬紅熹手心里出了熱汗，她行時(shí)不見足尖，足跟兒也不生一點(diǎn)塵，似是慢悠悠的，但卻靈活地東抄西轉(zhuǎn)，過了一條澀道后就到了衙門之地。

    衙門門首擺了一些供拴馬用的鹿角，鹿角前站著兩個(gè)泥鞋窄襪的公人和一個(gè)腰掛著緋照袋的小師爺。

    小流氓一路上盡管談笑，將到衙門了才覺得情頭怪異，又隨了幾步，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上了當(dāng)。

    他們拔腿就要跑，跑前還不忘飛起一腳踹喬紅熹的尻，罵道：臭婊兒！

    踹完就和一溜煙似地跑了。

    喬紅熹尻受了力，立刻松了嬌滴滴的小美人，自己往前一撲，胸腹揾在地上，嘴里吃了一口泥，不停地哎喲叫。

    她納悶兒了，那些小流氓怎么只踹她。也納悶兒為何近來命道如此差。

    那小師爺是喬紅熹的小竹馬，庚齒不大，不過二十歲，叫做陸平歌。東關(guān)街上的陸家香鋪，且就是他家開的。

    陸平歌是個(gè)胎里紅，有銀有勢，卻是個(gè)小肚雞腸人，故人稱小肚腸師爺。

    陸平歌閑來無事，就愛在門首望風(fēng)。他的眼十分尖兒，遠(yuǎn)遠(yuǎn)便瞧見了喬紅熹被一個(gè)男子狠踹了一腳，他先拚掌一笑，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喬紅熹也有今日。

    笑完陸平歌才發(fā)覺不對勁，立馬讓兩個(gè)公人去把踹了喬紅熹的男子抓起來，自己去扶喬紅熹起身。

    兩個(gè)公人也識(shí)得喬紅熹，她是東關(guān)街唯一一位是姑娘的圬工，能吃苦生的又好看，和小肚腸的師爺還有那么一點(diǎn)小關(guān)系，想不識(shí)得也難。

    喬紅熹和陸平歌自小就相識(shí)，為何相識(shí)，說來話也不長。

    十多年前，莫名來了一場大雨，多數(shù)人家家中的墻遇大雨而壞，家中有銀的找圬工，沒錢的自己修葺。

    陸家不缺銀，天一放晴，便請喬紅熹的爹爹喬樓來修葺壞墻。

    喬紅熹是個(gè)坐不住的姑娘，總隨爹爹跑上跑下的。

    那時(shí)候到陸家修葺壞墻，陸家一間屋子的裹角碎了，瓦片重重地掉了下來，陸平歌就站在下方。

    眼看陸平歌腦袋上要開紅花，喬紅熹良心一發(fā)，竭盡全力，用小小的血rou之軀把他撞到了一旁。

    陸平歌臉著地，磕掉了一顆大門牙，嘴巴流紅有血，好在他還在毀牙之際，掉一顆牙能避免一場腦袋開紅花之災(zāi)，值得了。

    喬紅熹挺身救了陸平歌，陸家人自然是感激不盡。

    陸家人從不下眼看人，喬紅熹身份卑卑，他們卻隔三岔五就讓家中的小廝去喬家把她帶來，給她吃好吃的食物，給她穿好看的衣裳。

    待她真當(dāng)如息女般。

    沒有一雙好腿的公人不是好公人，他們不過幾步就追上了小流氓，在每個(gè)人身上都做了一個(gè)桶勾子，趁他們在地上嗷嗷大叫時(shí)上了滾肚索，帶回了衙內(nèi)。

    陸平歌你方才是不是笑我了？喬紅熹借著陸平歌之手起身，耳畔隱隱響著他朗朗的笑聲。

    陸平歌面色從容，岔開話道：我娘問你何時(shí)能當(dāng)陸家媳婦。

    下輩子吧。被陸平歌以言語相戲，喬紅熹見怪不怪。

    陸平戈哦了一聲，眼兒管住一直站在一旁不言不語的小美人，嘴問喬紅熹：這誰？

    沒誰，那三個(gè)小流氓交給你了。他們踹了我，你不幫我報(bào)仇，有辱我們十年之交。   喬紅熹撣去身上的塵土，轉(zhuǎn)頭對小美人沉重地說，小美人啊小美人，出門在外，莫露美色，莫露錢財(cái)。

    小美人點(diǎn)點(diǎn)頭，沉吟了一會(huì)兒，自報(bào)姓名：jiejie，我叫虞蠻蠻。

    喬紅熹不知美人為何自報(bào)姓名，禮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滿是塵土的手掌與陸平歌揮了揮，丟下虞蠻蠻揚(yáng)長而去。

    陸平歌唇舌癢，想與虞蠻蠻通通語，話在口角未出，虞蠻蠻霎霎眼皮兒，紅著秀面，劈腳跟喬紅熹走了。

    喬紅熹一心想回家洗身，虞蠻蠻隨在身后她也不想多做搭理。

    過街邊的一處蒸作鋪時(shí)，虞蠻蠻忽然喊住她，道：jiejie，蠻蠻好想吃熱乎乎的饅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