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小六番外】中

    之掃晴妖（十）

    整整三天沒見到蒼小六，她還是一朵喂妖兒眼的須曼那，就是花瓣凋零了幾片，禰衡覷著皮里抽rou的蒼小六，深為可惜，他無比懷念那條白白胖胖的龍了。

    胖一些的時候鱗片如得月，閃閃發(fā)光直撲到人眉宇上。

    禰衡真心情愿勸道：你要好好吃飯才是。

    要你管！   什么玩意兒？前先一揮掃帚，無情的將她掃去西天，如今卻吐好話悅?cè)硕?，實在可惱。蒼小六倍加惱怒，鼓著兩腮，身上的龍鱗一張一翕的，做出蠻狠之狀。

    也是豆腐架子。

    她向后慢轉(zhuǎn)龍身，轉(zhuǎn)身之際，喉嚨醞釀青火，嘴巴朝禰衡的那刻立刻噴出了青火。

    蒼小六還不熟練噴火之技，心里緊張，腹部漏了氣，故而噴出來的不是那種囫圇的火，而是一團(tuán)跳躍亂躥的火星子，滋滋作響，還帶著稀薄的白煙。此情此狀，看起來就像是有人拿一桶冰水，澆在了通紅的煤炭上。

    火星子飛來，禰衡腳不挪身不閃，再說這些火星子離他還有半臂距離的時候就消失了，壓根傷不到他。

    他的思緒回到仙界里，在仙界，有時候頭子低就能見到許多綻成花朵一樣的火星子，絢麗多彩，轉(zhuǎn)瞬消失。云霄娘娘解釋過，這叫煙花，凡間過佳節(jié)的時候會放煙花，有時候人間的人為博愛人一笑，亦會放煙花。

    禰衡心里算算今日不是佳節(jié)，那就是另一種情況了。

    禰衡似傻如呆，放出一笑，道：好看的。

    禮尚往來，他從袖子里拿出一顆玫瑰灌香糖和兩顆糖瓜送過去，言語姁姁道：你請我看煙花，我請你吃糖。

    玫瑰灌香糖和糖瓜是蒼小六最愛的兩種糖果，干娘虞蠻蠻常給她買這兩種糖。

    糖果味道淡薄又鮮美，吃了百年也不覺膩口，可惜價昂貴，禰衡沒下凡掃她的時候，她每行完雨都要去糖鋪買一兩顆來獎勵自己，禰衡下凡之后，蒼小六行雨時總被岔斷，最后還要吃一陣灰塵，哪還有心情去買糖吃，只顧著跑回東海里面墻揾淚。

    蒼小六買糖的舉動禰衡在凡鏡前瞧得見，糖放進(jìn)嘴里，她的兩排牙齒啅啯啅啯就能將糖咬成碎塊，牙口極其好。

    禰衡眼睛看著，心里記下了，他的須曼那喜歡吃玫瑰灌香糖和糖瓜，所以下凡第一件事情，他花光所有的錢買了糖，才買到三顆，糖價實在是太貴了。

    蒼小六嘴巴經(jīng)火數(shù)次，喉嚨灼熱，泌出的唾沫苦澀難咽，吃糖可以將口中的苦澀之味沖散。她用力吞口唾沫，目光炯炯地看著禰衡手上的糖。

    糖是吸鐵石，而蒼小六是鐵。只見蒼小六沉思默想了一會兒，戒備放下了，她揣著前爪，后爪著地。

    因地面七棱八瓣的，還有碎石、臟泥、雜草、蟲子，指不勝屈的臟物在腳下，行走不便，變成龍時無可腳的鞋子穿，只能光著，蒼小六有些潔疾，為了不弄臟自己白粉的爪底子，她大跳著靠近又小跳著后退。

    蒼小六直挺挺立在眼前，步步地靠近、步步地后退，仿佛是一只覓食兔兒，跳的時候耳朵會動，尾巴會甩，爛漫亦可愛，禰衡對她的喜歡無形中又高了幾尺，漸漸不可收拾了。

    買來的糖果一直隨身帶著，沒機會給，近來天氣轉(zhuǎn)熱，糖果始化開，不見了原本吃喜的形狀，禰衡縮回了手，突然間拿不出手了，他主動上前一步，支吾著說：糖化了，你不要嫌棄，下次我再給你買。

    禰衡拿著一把掃帚靠近，蒼小六戒備之心頓起，便似一個飛蛾，向后一跳，再不想身后有顆大樹，腦袋往上撞去，眨眼之間腦袋上長出一個紫中帶紅的腫包。

    之掃晴妖（十一）

    今日不是蒼小六的天月二德，頭頂撞出一個包，下邊還有惡蟻咬爪，一疼一癢慘兮兮的。她打熬了數(shù)日的身體學(xué)噴火，已到極限，撞到樹以后，薾然沮喪地在地上打地灘兒。

    禰衡趕忙上去，卻感蒼小六周遭滿是熱氣，龍鱗隙里冒出薄煙，伸手一探，沒探到什么，指尖倒是燙出個燎漿泡，打榧子就破出稀白的漿水。

    禰衡著慌，丟帚棄糖，問：你怎么了？

    腦袋疼疼，要吃藥了。蒼小六龍須顫顫，咈咈出氣，向左側(cè)著腦袋，不斷呻吟腦袋沉重。

    禰衡手忙腳亂，吃什么藥？靈芝？仙桃？還是要吃玉兔姑娘搗的藥？

    蒼小六一絲游氣，腦袋側(cè)到右邊去：板藍(lán)根。這種感覺很熟悉，她到換齒之齡的時候也是這般身子熱腦袋重，阿娘說她生壯熱了，就給她煮了一碗板藍(lán)根起復(fù)身子，一飲即瘥。

    阿衡去東海找你阿娘和爹爹來。禰衡不知所措，一連迭聲叫來烏云，騎上要走。

    讓阿娘得知她打熬身子學(xué)噴火，沒能學(xué)以致用，倒落得生起壯熱，往后她肯定沒法行雨了，蒼小六底發(fā)渾身力，咬住禰衡的褲管，含糊說道：不許告訴阿娘。

    褲管被咬，禰衡走不動：那你怎么辦？

    用力過久了，牙齒泛酸，哈喇子都流出來，蒼小六還是不松嘴，吸溜流出口角的哈喇子，說：你我二人本是是敵人，但敵人因病受困，對方愿出手幫之，才是非泛之君，你能幫我買點板藍(lán)根嗎？

    禰衡不知板藍(lán)根是什么藥物，怕被嫌棄，又不好意思問蒼小六，只說：是吃了板藍(lán)根就能好嗎？

    蒼小六松了嘴，趴在地上，頰鼓鼓的點頭：總之不能告訴阿娘。

    好。禰衡決心去幫她尋板藍(lán)根，不知是何物，那就去市槽里尋人問。他脫下身上的紅衣，披在蒼小六身上，說一句等我，轉(zhuǎn)頭踩上烏云就走了。

    將近市槽，禰衡從烏云上跳下，一揮掃帚，烏云散開。他似賊一樣，覷著街上的每個行人，覷見一個面和善的，上前按住他的肩膀就問：板藍(lán)根，在何處？

    恰巧這個肩頭的主人是醫(yī)館的主人，五十來歲，頭不戴方巾，耳上的兩鬢帶星，眼角皴皺，老頭子一個。

    老頭子捋頜下的長髯，戟指前方一家牌上用泥金寫著妙手回春的鋪子，呵呵道：小伙子，板藍(lán)根就在這兒。

    禰衡自當(dāng)信之，與他一同去。路途中，老頭子見他僅穿一件里衣，手持掃帚，誤以為是小奚奴，就問：可是家中有人生壯熱了，要吃板藍(lán)根起復(fù)？還是因為上火要吃板藍(lán)根下火？

    不知板藍(lán)根是何物的禰衡，亦不知壯熱是個什么個東西，自顧說起了蒼小六的狀況：身上好燙，會滋滋冒煙。

    七打八是生壯熱了。老頭子仰望晴空，肯定地說，近來天氣不好，不知掌管行雨的龍鬧什么勁兒，忽晴忽雨的，許多人身子都受不住。

    禰衡不滿老頭說蒼小六的壞話，嘀咕一句：不關(guān)須曼那的事。

    老頭耳朵尖，眉毛一挑，問：須曼那？聽說是一種可作香料油燈，可作花鬘的花？可惜這種花只在爪洼國有，我也只在書中見過。

    禰衡未語，須曼那確實好看，有機會他一定要用新鮮的須曼納，編成花環(huán)給蒼小六戴上。

    至醫(yī)館，門首掃地小哥兒見人來，禮貌的鞠一躬，禰衡點頭回禮。

    老頭子低頭就從各式各樣的拉柜里尋板藍(lán)根，板藍(lán)根藥性強，老頭子只取了四錢交過去：一百文錢。

    二百年前板藍(lán)根是不二價的，二百年之后規(guī)矩變了，四錢的板藍(lán)根竟要一百文錢。

    禰衡無銀，手在身上亂摸，摸出三顆化開的糖：我無銀，以糖換板藍(lán)根，成嗎？

    老頭子行醫(yī)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以糖來換藥的，糖與他毫無味，他臉色轉(zhuǎn)厲將藥收回，說：我不吃糖，吃糖壞牙，有沒有別的東西可換的？

    想到蒼小六痛苦的樣子，禰衡急如熱鍋上的螞蟻，耳邊擦擦有聲，是掃帚落地之音，他慌不擇計，脫口道：我?guī)湍慵S除醫(yī)館三個月?lián)Q取板藍(lán)根，可行？

    之掃晴妖（十二）

    張口就說三個月，老頭子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臉上的rou都一抽一聳的，踱了兩步靠近他，唾沫四濺說道：與你說笑而已，我瞧你實在，藥先拿去用，得空來我這兒糞除一日就好。

    禰衡在意蒼小六，接過藥，鞠躬謝之。走出門沒多久，他轉(zhuǎn)回來，詢問：這藥如何吃？

    老頭子說：四錢藥和著一升水煮，分三次飲即可。

    拿到蒼小六要的板藍(lán)根，禰衡心定下，到一處無人蹤跡之地，抬頭聚唇呼云，原路回去。

    離開到回來不到半個時辰，兜頭吹風(fēng)的蒼小六，病情在短短的時辰里迅速惡化，熱度驟升，白色鱗片開始泛紅，從頭至尾白霧繚繞，好比熊熊燃燒的獸炭，這一碰上去可是要掉一層皮的事。

    禰衡的原形是紙，靠向熱度過甚的東西容易著火，他心事重重，捧著手中步履遲緩地移動：藥

    蒼小六嗅到熟悉的苦澀味，剔起眼皮，噙著淚花兩眼轉(zhuǎn)啊轉(zhuǎn)，實在難受，她壓著因灼熱而變得沙啞的嗓子道：藥放下吧，不用煮了，我干嚼著吃就行。

    禰衡將藥打開，蒼小六探頭探腦靠近，嘴巴張開，將藥吸入肚內(nèi)。

    味道苦澀澀、酸溜溜的，不好吃，但喉嚨逐漸沒有那般辣絲絲的感覺，繼續(xù)耐著性兒咀嚼幾口，苦味入心，讓胸膈痞滯，達(dá)中府那刻，只說肚皮里有物串上串下的，咬著牙也壓不住，她額的一聲，將先前所食之物與板藍(lán)根一齊吐出，吐到肚內(nèi)寬松，又開始吐誕沫，最后干嘔不止，嘔到翻白眼。

    禰衡不顧嘔物難聞，拿起掃走揮一揮，揮走嘔物，之后扶起蒼小六軟在地上的龍頭放在自己膝上，一副急淚說：你到底是怎么了？

    關(guān)心之語讓蒼小六好委屈，她哇的大哭：好苦的藥，嗚嗚，往前阿娘都會在藥里放糖去苦的。都怪你，我挖你祖墳了還是殺你家人了，何故總來掃我，害我跟爹爹學(xué)噴火，殫技學(xué)之，落得如今一身疾，嗚嗚嗚。

    說完她偏過頭又當(dāng)重吐一次。

    禰衡聽得前半截的話開始摸出糖果，后半截的話被耳朵自動忽略了，他摸出糖果，三顆都放進(jìn)蒼小六嘴里：吃糖。

    糖果一經(jīng)熱唾便化開了，甜絲絲的，蒼小六怒氣大減，趁著甜味縈口再度吃了一口藥，腮幫子圓鼓鼓的咀嚼。板藍(lán)根在中府停留一忽兒，藥效發(fā)生作用，渾身一陣?yán)湟魂嚐峤惶嬷?，蒼小六沒了力氣大喊大叫，眼睛閉上進(jìn)入夢里，睡夢中譫語不斷：你的掃帚臟了，你下回敢拿這把掃帚掃我，我就咬死你，讓你連妖怪也作不成。

    禰衡回應(yīng)：可我只有這一把掃帚啊.......

    十三。

    蒼小六帶來的無腸公子，由于蒼小六飛得太快，它沒抓穩(wěn)龍角，在半途中被甩下去了。

    蒼小六是它可愛的小主兒，即使摔破了殼，摔瘸了腿，它無抱怨之心，反而還擔(dān)心小主兒孤軍奮戰(zhàn)，落得下風(fēng)。在地上歇息了一會，它打疊精神，拖一副殘軀，懸空二螯，六跪打橫著走，去尋蒼小六。

    到林中，無腸公子僅有豆大的眼，瞧見它的小主兒身披紅衣，躺在流兒小妖膝蓋上酣眠，她半開的嘴巴微吐一截舌頭出來，嘴角掛住一條不斷開的銀絲，打濕了流兒小妖的膝蓋。

    流兒小妖采摘一旁的鮮花嫩草編作花環(huán)，并為小主兒戴上，一個龍角上掛一個花圈。

    無腸公子驚叫，負(fù)疼沖上去，夾起蒼小六的微開的嘴，不讓其浪費寶貴的龍涎，小小的二螯，用盡十二分力氣拽住龍角，離開禰衡的膝蓋。

    它惡狠狠向禰衡罵道：妖怪，想竊龍涎？

    一條龍，渾身上下都是寶，只說這龍的涎能愈傷，禰衡剛剛才得知。

    蒼小六龍頭guntang，劈頭放在膝蓋上，膝蓋立刻燙出傷口，傷口紅里轉(zhuǎn)紫，還能聞到一股焦味兒。過后蒼小六流出來的龍涎打濕他的膝蓋，傷口感到一陣冰涼，接著紫里轉(zhuǎn)紅，紅里轉(zhuǎn)白，熱突突好全了，不留下一點傷痕。

    沒竊。禰衡說，明明是蒼小六送他的。

    吃過藥，蒼小六已經(jīng)退涼大半，正昏睡不醒。

    無腸公子不知剛剛的情頭，見主不醒，一心認(rèn)為禰衡傷了小主兒，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學(xué)犬低吼一聲，螯端的鉗子一開一合，成剪子一般，把你衡的掃帚剪了個稀巴爛。

    一壁廂脆脆地剪，一壁廂眼里下淚：前先你掃我主，主未受傷，我且忍你，如今傷我主，我且剪死你，剪死你。

    它的鉗子往前只幫小主兒修剪過頭發(fā)，這還是第一次剪別的物件兒。挺爽快。

    無腸公子將帚穗剪成漫天飄舞的六花，剪上了頭，二螯換個方向一揮，剪起了禰衡。

    禰衡躲避不迭，一根手指被無腸公子夾在螯上的小鉗子里。

    無腸公子失了理智，將一合鉗子，手指破損，流紅不止。

    無腸公子見血吃驚，心想他未免太弱，轉(zhuǎn)念一想他原形是破紙而已，這般的弱也說得過去。

    禰衡不覺疼，將指頭放在濕答答的膝蓋上，沾龍涎來愈傷，傷口rou眼可見的愈合，說：她生壯熱了，要好好歇息，在這兒一直睡不是辦法。她不想讓爹爹和阿娘知道自己生病了，我送你們一程，你回去的時候只說是她與我鏖戰(zhàn)一場，太累了，所以睡著了。

    他拿起那根被剪得只剩下一根竹棍和幾根穗子的掃帚，對著蒼小六輕輕一揮，送她回了東海，而自己回醫(yī)館糞除灰塵。

    十四。

    蒼小六回到東海睡了整整七天才醒，醒來咽喉腫如吹狀，三日說不出一句囫圇的話，rou食不得，粥咽不得，只能負(fù)日望月，吸收日月精華。

    好端端的一條胖龍，肌rou奪削，一點兒也不喂眼，rou再脫下去都快趕上青城山下那位白素貞娘娘了。

    蒼小六為學(xué)噴火之技而遘疾之事，喬紅熹還是知道了，她雙眸緊閉，以指揉按脹疼的太陽xue，臉色一點點轉(zhuǎn)成青白之色。

    蒼遲心驚膽戰(zhàn)，不敢變成人身，以龍的姿態(tài)縮在喬紅熹腳邊，那大如盆的龍頭，放在喬紅熹膝上，一次次陪話：我錯了，嬌嬌我與你發(fā)誓，以后我絕對不這般這般，那般那般。

    你發(fā)的誓，不過是一個牙疼誓，我總勸你穩(wěn)重些，勸著勸著就好似水里納瓜。

    牙疼誓誰不敢發(fā)？喬紅熹悒郁感傷，鼻管里只管出氣。

    她無心想地剔開一只眼，用手指戤著蒼遲的眉間，又說：你沒錯，錯在我和你生了蛋。

    嬌嬌沒錯，是蒼遲的錯。   蒼遲用角戳喬紅熹的腹部，一口反駁，對嬌嬌來說是牙疼誓，可于我們龍而言，就不是牙疼誓。不論誓大還是小，我們都不發(fā)的，為了龍的威嚴(yán)能長存，發(fā)了就如一國皇帝，曲脊于人。

    你們龍，也只剩得潑天的威嚴(yán)了。喬紅熹一喪到底，嘆氣復(fù)嘆氣，指著自己的眼角，這段時日與你相處，臉上皴皺不斷，用東海千年的珍珠粉搽臉，也不能悅皮膚。

    蒼遲精神大振，一圈圈將喬紅熹繞住，吐出濕濡的舌頭，舔喬紅熹的眼角，虛心寬慰：嬌嬌別難過，珍珠不能悅皮膚，蒼遲能。

    龍涎溫溫，讓喬紅熹從冷淡中生出一些溫柔，但一想蒼小六，耳滿鼻滿都是她呻吟難受的聲音，瞬間冷灰里爆出火來，她繃著一個冷臉兒，血瀝瀝一巴掌拍偏眉睫前的龍頭：老燒灰骨的，給我滾開。

    蒼遲吃疼，腦冒金星，強忍不嘶，說：嬌嬌莫生氣，蒼遲這就去幫小六咬碎那只三不歸的小妖。說完一勇性閃下喬紅熹，徑飛上天，盤桓三圈，長嘯一聲離去。

    禰衡的寶貝掃帚被無腸公子剪得只剩下幾根小穗子，沒了掃帚，他不能掃晴不能糞除灰塵，垂頭喪氣地回醫(yī)館，途中他含淚從身上撕下一張紙，寫下一封血淚信給云霄娘娘：

    云霄娘娘賜鑒：

    阿衡之帚，毀于蟹鉗中，望娘娘憐阿衡靡家，一妖闖蕩人間，復(fù)用紅紙，剪一耐剪之帚，賜于阿衡。

    妖，阿衡，拜。

    寫訖，禰衡口訣低聲念，請一團(tuán)烏云將信送到天上去。

    烏云見主難過如此，不敢行唐，它將信藏在云團(tuán)中央，哪管四面八方吹來的風(fēng)將自己軟綿綿的身子吹得四分五裂，一股勁往云霄娘娘宮殿沖。

    烏云用兩刻鐘沖到云霄娘娘的宮殿里，它呼哧呼哧喘著氣兒，伽伽地一拜云霄娘娘，然后它劈心里裂開，露出那封信。

    禰衡在凡間的一些舉動，云霄娘娘在凡鏡前看了個碧波清爽，他掃晴就掃晴，作何還要像個夾腦風(fēng)的妖兒，連帶蒼小六一塊兒掃飛了？心問口，口問心，問到兩鬢生星，也沒想出眉頭。

    云霄娘娘接過信，看訖?quán)駠饕顾缓糜X，覺得有必要下凡一趟。對，她要立刻下凡一趟問個明白。

    十五。

    云霄娘娘打扮得花枝招展要下凡，被小宮娥給攔住了：娘娘啊，您照照鏡子，穿成這般與將錢財外露的人有何不同，這是招人剪綹啊。

    好看的呀。云霄娘娘左轉(zhuǎn)轉(zhuǎn)身子右轉(zhuǎn)轉(zhuǎn)身子，不就衣裳華麗了一些，其它并沒有什么不妥。

    小宮娥不死心，繼續(xù)說：不成不成，不能這般下凡。

    然后她們齊心協(xié)力，將一位波俏的娘娘，扮成了一個叫花子。娘娘走前，還有人去樹林里折了一根棍子給她當(dāng)拐杖。

    云霄娘娘瞧見自己灰頭灰臉的并不生氣，還覺著有趣，喜滋滋地拄拐下凡尋禰衡了。

    一下凡就尋到了禰衡，他清減了些，正坐在花叢之中編著花環(huán)。

    云霄娘娘腿無疾，只是拄了拐，也作張作致，也拐也拐走起路，離禰衡半尺距離時停停脫脫地停下，叫：阿衡。

    禰衡耳朵動動，以為幻聽，頭都沒有抬起，眉間喜色黃，繼續(xù)編花環(huán)：黃花掛左邊，紅花掛右邊，阿衡的心意夾中間。

    云霄娘娘聽了心里酸甜酸甜的，敢肯定這孩子已經(jīng)深深陷入這情里了，她再叫一聲：阿衡！

    禰衡終于舍得抬起頭，時下間見到一個灰不拉幾、神頭鬼臉的人，全然沒有了喜色，眼睛半瞇，一臉嫌棄：打哪兒來的叫花子啊。

    云霄娘娘氣不打一處來，沖上去直接給禰衡的頭頂來個屑一暴：不睜眼的妖兒，什么叫花子，是你的主兒云霄娘娘！

    頭被打了一拳，禰衡瞬間認(rèn)出眼前人是自己的娘娘，珠淚開始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他半屈膝蓋，行了一禮：娘娘，安也。

    云霄娘娘袖子一揮，霸氣外露，也不和他敘什么寒溫，也不繞彎子說話，直接問他為何要掃蒼小六，禰衡就說是這般那般，還說人家蒼小六可高興了。

    聽了解釋的云霄娘娘腦沉潰，往上揪住禰衡的耳朵，說：不提耳的妖兒，是使心用腹地sao擾，不是使勁兒掃，你再掃，孤寡一生吧。

    禰衡受著娘娘的教訓(xùn)，匾匾的伏，一點不反抗，只聽說自己誤會了意思，頓時耳紅臉紅，狀若羞愧。

    朝夕相處兩百年，云霄娘娘到底有幾分疼禰衡，罵完心平氣和道：娘娘既然下凡來，也就出手幫你一把。摸摸他的頭，連珠箭寬慰，莫難過了，乖哈。

    禰衡嘆氣，收拾地上的花環(huán)：阿衡也太蠢了些，須曼那跟著阿衡不會幸福的，阿衡還是孤寡一生吧，不再去找須曼那了。

    遠(yuǎn)處的風(fēng)聲轉(zhuǎn)急，云霄娘娘抬頭盯著遠(yuǎn)處看，一條遍體藍(lán)紫的龍，正朝這邊飛來。她拍一拍禰衡的肩頭，讓他抬頭看天，說：來不及了，須曼那的爹爹來找你算賬了。

    龍流星趕月地飛，咻的一聲，就飛過了禰衡的頭頂，云霄娘娘一臉吃驚，說：咋的了，他這般兇神惡煞的樣兒，不是來給自家姑娘討公道的嗎？怎么飛過去了。

    禰衡搖頭不知，但很快，蒼遲就掉轉(zhuǎn)頭飛回來，在他們面前優(yōu)雅地降落。

    蒼遲四面八方打聽禰衡的蹤跡，打聽了一天一夜才打聽到，一得蹤跡，他如火上添油氣，胸脯鼓鼓，徑往禰衡的底腳飛。但氣頭太盛，到了目的地，一時沒能停下飛行，往前繼續(xù)飛了十里才掉轉(zhuǎn)頭飛回來。

    云霄娘娘何等聰慧，又比蒼遲吃了好幾百年的飯，心里猜了個七七八八，礙著面子她沒有戳破，好聲好氣要和蒼遲談判，誰知蒼遲吃了火藥似的，一見禰衡，直接開罵，不容人置喙：流兒小妖，欺我乖龍之女，往后東海里的海鮮，你一只也別想吃。

    說完自覺得氣勢不夠，又扯架子說：扯淡扯淡！吃個么娘的海鮮，吃菇奶奶吧你。我呸，還是直接咬碎你，讓你入土為安。

    罵完禰衡，他別過龍頭，對著云霄娘娘開罵：沆瀣一氣，臭叫花子。

    邊罵脖子還往前伸一伸，拿眼近覷云霄娘娘，灰頭灰臉的，你莫不是一只，因為偷食物，被人打斷了腿的邪皮耗子精。

    云霄娘娘單手拄拐，一動不動聽著蒼遲的罵言，等他罵累了，她開始掏袖子，掏出那把黃燦燦的金蛟剪：今日非把這條龍剪成兩截。

    禰衡大驚，抱住云霄娘娘的一只手臂，勸：娘娘暫熄怒耳，村話就當(dāng)作秋風(fēng)過耳，不必在意的。

    不，我是看不慣這條龍的嘴臉。你且在這兒等著，等娘娘給你剪一截龍骨當(dāng)配飾。云霄娘娘甩開禰衡，開合手中的剪刀沖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