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喜歡你

    放下手機，佟露迅速洗漱完坐到化妝臺前，看著鏡子里紅腫的雙眼和黑眼圈簡直欲哭無淚，拿起消腫眼霜厚厚涂了一層，至于黑眼圈，佟露看了眼化妝桌上的遮瑕膏，拿起來猶豫了一下。

    高越不喜歡女人化妝。

    不對...高總不是不喜歡女人化妝，而是喜歡女人不化妝也漂亮。

    她這樣丑爆了。

    想通這一層，佟露打開化妝品，認認真真給自己化了個心機素顏妝，自從跟了高越習慣不化妝，她化妝技術(shù)可能退步了。

    但看著鏡中氣色一下子好起來的白皙清透小臉，佟露起身把臉湊近到幾乎貼上鏡子看，嗯...不錯，寶刀未老，非常心機，非常“素顏”，騙高越這個直男還是沒問題的。

    除非...高總今天一時興起捏過她的臉賞她一個事后吻，那就慘了，敢讓高總沾一唇的化學粉膏。

    佟露一邊利落找出一件奶白色細鉤蕾絲裙換上，一邊祈禱今天高總別一時興起。

    雖然這一時興起是她往日最期盼的。

    下樓去室內(nèi)車庫開了車出來，佟露在導(dǎo)航輸入他公司地址，發(fā)動車子駛離南岸公館。

    南岸公館，高越送給她這個情婦的報酬之一。

    情婦...

    佟露咀嚼這個詞，她做他的情婦，沒有什么里“求求你高總，只要你救救我爸爸，我愿意做你的情婦?！边@種孝感天地的隱情。

    父親貪腐被查入獄后，家里該被法院抵押拍賣的都抵押拍賣了，她背上也永遠刻著貪官女兒的烙印，當年一個圈子的落井下石也不奇怪，她在公立舞蹈學院授課的工作也莫名被下放到一個偏僻深山鄉(xiāng)村，美名其曰支教光榮。

    偏僻深山對她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太危險。

    監(jiān)獄里隔著探視窗，佟父手上還帶著的鐐銬，他往日總是氣宇軒昂的背微弓著，說：“爸對不起你?！?/br>
    “沒有。”這一句佟露說得堅定，她看著父親的蒼老和頹唐，心如刀割，卻忍住不掉眼淚不讓父親擔心，“爸，你在里面好好表現(xiàn)，爭取減刑早點出來，我們早點團聚...就夠了?！?/br>
    佟父多想摸摸女兒的頭發(fā)安慰她，帶著鐐銬的雙手卻什么都做不了，只是說：“去別的城市吧，你媽老家，那兒沒人認識，也...沒人記恨?！?/br>
    佟露笑著搖頭，“爸，等你出來，我們一起。這兒畢竟省會，工資高，我多賺點錢等你出來，我們就在媽老家買一套房?！?/br>
    反而是佟父流淚了，他還想再勸女兒，獄警卻進門，“時間到了。”

    佟父有千言萬語，轉(zhuǎn)身前只說一句：“小佟，你活你的，爸老了?！?/br>
    爸老了，不重要了，別管爸了，這是他未說出口卻表達清楚的意思。

    佟露怎么會不懂，看著父親的背影瘦削佝僂，這是她曾肆無忌憚可以趴著玩的寬闊背脊。

    模糊間，佟露想起父親被帶走的那晚，家門前警笛嘶鳴，佟父對哭得快發(fā)瘋的她說：“小佟，別委屈，爸對不起國家和人民，應(yīng)得的?！?/br>
    應(yīng)得的...

    所以，不要委屈，不要哭。

    佟露強忍住眼淚，看載著父親的警車在紅藍光交錯閃爍中飛離市政府家屬院。

    是的，貪腐惡蠹的平海市市長佟誼還住在家屬院，他唯一的一套房里。

    正如她的承諾，佟露還是留在平海市，等父親出來?？上П蝗酸槍?，她總不能真去深山，只能辭職找了份舞蹈興趣班老師的工作，偶爾也接婚慶演出或者開業(yè)演出的活。

    辛苦，但能養(yǎng)得起自己，唯一就是給父親丟人了。從開始在婚慶上跳舞遇到當年熟人的尷尬，到后來給曾經(jīng)一個大院長大的童伴新開的商城開業(yè)跳舞演出，可以坦然迎視臺下他驚訝玩味的眼神。

    人果然是底線越來越低，臉皮越來越厚，佟露無不自我諷刺的想。

    就是這個演出的工作，讓她遇到dy，本地交際名人，或者說皮條客，手上不少明星網(wǎng)紅的人脈，她也誘惑過佟露下水，被佟露馬虎眼打過去了，畢竟此時的她也開罪不起dy。

    半年前，dy忽然call她說江城置業(yè)的小劉總緊急要她送個安靜有眼色、干凈的大美人過去，找美人對dy當然不是難事。

    但大美人，安靜有眼色，還要干凈，就不那么簡單了。好在dy手上還有兩個，一個剛和某行長兒子訂婚，另一個就急急讓司機去接，可好巧不巧，女孩剛做了大腿環(huán)吸，還穿著塑形褲，可氣死dy了。

    火燒眉毛下，dy又想起了佟露，趕忙打電話過去，卻說的好像佟露要感謝她一樣：“佟露啊，大好事！誰知道高總突然下榻江城置業(yè)的酒店，小劉總十萬火急讓我趕緊叫一個美女過去。這可不是你要遇到真貴人了嗎?！?/br>
    姓高...

    能讓江城置業(yè)的小劉總誠惶誠恐...

    佟露握緊手機，喉頭發(fā)澀，幾乎發(fā)不出聲音。

    感覺到電話那邊沒說話，知道佟露不愿意走賣rou這條捷徑的dy急了，剛小劉總那個急燎緊張的語氣，她這回要敢辦不好，小劉總怕是要她吃不了兜著走，她央道：“露露，求你了，就當我欠你一個人情...”

    電話那邊傳來佟露干澀的聲音：“你說...是誰？”

    “小劉總。”說完dy反應(yīng)過來她問誰，趕忙加把火道：“建越的高總??！這才是平海真正塔尖上的人，市委書記也要看他臉色，要能傍上他...”

    dy還想繼續(xù)展示這位高總的位高權(quán)重，電話那邊已經(jīng)傳來佟露的聲音。

    “我去?！?/br>
    佟露回答得無比確定，她什么都沒有了，所以什么都不用顧了。

    曾經(jīng)告白被他拒絕后，她無數(shù)次想要不顧一切追求這個男人，可是她不能，她可以不要臉，但不能讓整個平海上層看她爸笑話。她只能在他畢業(yè)回國去公司基層實踐的時候，偷偷買他們公司人員的qq號，偷偷窺探著群里他每一次說話，然后把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截圖保存下來。

    再沒膽量告白。

    那一次失敗的告白是在一次酒會上，她喝了點酒鼓勵自己，在樓道口處攔住他。

    “高...高越，我想告訴你個秘密，求你知道后不要說出去好不好?！弊钆履腥税雅说牡棺樊敵伸乓馁Y本，那她該給老爸丟夠人了。

    佟露仰首期盼看他，期盼他承諾一句不會。

    高越那天穿了件黑色襯衫，金色袖扣精致，他沒有回答，矜淡的面色優(yōu)雅而又無聲地告訴她：讓開。

    佟露小臉白了白，顧不得老爸丟不丟臉了，沖口而出：“高越，我喜歡你，你有女朋友嗎？”

    高越微微抬眼，目光看向不遠處他的房間。

    佟露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高挑窈窕的女人，她穿了件粉色真絲吊帶睡裙，即便睡裙并不修身，也隱約可見柔滑真絲下的動人曲線，裙下那雙長腿更是雪白纖細。

    震撼、心痛剎那涌上心口堵塞，佟露以至于失語，半晌才回過神來，訥訥地說：“她身材好好。”十五年的短短人生，第一次嘗到了檸檬的酸澀滋味。

    在她找回神時，高越早已從她身邊走過，她只看到他進房間的背影，和那位美人關(guān)門時對她得意的一眼。

    以后佟露再見過這個女人幾次，高越身邊形形色色的美人換來換去，只是每一個都當起她那句訥訥的身材好好。

    在周圍同圈子女人的不屑貶低中，她也明白了這些女人是什么。

    情婦而已。

    回憶中路途走的很快，車子已開到了建越集團建越，集工業(yè)制造，礦業(yè)、生物科技、新能源，置業(yè)地產(chǎn)等等于一體的本市最大的民營企業(yè)，GDP貢獻者，緊握當?shù)亟?jīng)濟命脈的衣食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