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閩蓋決明

    這個決明農(nóng)戶出身，家世清貧，一介苦寒學(xué)子竟然能入學(xué)金翎園。我與他不熟，他似乎也不甚出彩，但是常年占據(jù)甲字榜二，與榜一蕭昂平分秋色，想來是有些本事在身的。

    明月聽燕昭王講話去了，沒聽見孟之悌對稚冠的點評。但看孟之悌面無喜色，估計二首也入不得他眼。

    茶女給對桌閩蓋吉袍決明斟茶半盞。決明從座上起身膚色偏黑，身體過分瘦削。衣帶勒得腰支怕是只有一尺。

    決明生得太瘦，應(yīng)是受了太多苦。明月見著決明就想起哥哥倪明日，他同樣偏瘦，同樣家境不好。但明月盡力將他供養(yǎng)得嬌貴，沒受過多少苦。

    哥哥明日也是個可憐人。

    生來便是女兒家的性子，不光在外處處受欺辱，在家里還要受父親責(zé)罵、母親怨恨。

    他幼時最快樂的事便是偷穿meimei的衣裙，兩姊妹手牽手去街上玩耍?；貋肀阈母是樵甘芨赣H的一頓好打。

    每每如此行事必遭打罵，可他依舊樂此不疲，淚中含笑。

    再仔細一看，決明身上帶著股沖勁，這倒是與哥哥不同。

    人世寒涼亦如此，何求金榜給功名。

    玉庭地閣靈識死，造人不如生珠子。

    東臺遲遲迎太昊，西幕頻頻留清娥。

    未有日間身將老，未老未及金花誥。

    金誥不及紫泥封，此間歷歷皆可熬。

    踏踏風(fēng)雨孔孟門，三更雞火五更晨。

    不效程門舊時雪，但教鐵杵磨成針。

    六月熯火熾桂木，七月文章焚蟾宮。

    可報今日錐股恩，鴻鵠看花紫衣身。

    沉吟思之甘苦貽，江山代代出才人。

    今日勤學(xué)春且去，明朝抱琴宴青云。

    這首詩名為。決明說完便坐下了。

    茶園內(nèi)四下寂靜無聲。

    停了片刻，喧鬧嘈雜聲一齊涌上來。他選的清字題，清呢？這明顯離題萬里。

    是啊，清呢，根本沒有表現(xiàn)出來！

    這也太敷衍了，題旨邊都沒挨上。這明顯是早就做好了詩，來套題旨?？蓻]想到今日的題旨根本套不上，只好現(xiàn)背出來了。

    是啊，定是這樣。

    怎么可能有人半盞茶不到作出如此長篇，定是早先準(zhǔn)備好的！

    安靜安靜！諸位且安靜下來。掌沸施先生出來平復(fù)眾人喧嘩。大葉壇還是要繼續(xù)的，諸位鄉(xiāng)親父老切勿急躁。

    這一局，決明勝出。孟之悌突然宣布結(jié)果，且未做多解釋，頓時引得群情激奮。

    怎么可能？決明明顯離題，按題旨來判就應(yīng)該是稚冠勝出才對。

    孟先生怎么評判的，評判標(biāo)準(zhǔn)是何？難道僅僅依據(jù)個人喜好來判？

    這決明乃是金翎園常年甲字榜二的優(yōu)等生丘明慎，為維護書院顏面選決明也是大有可能。

    一時間茶園內(nèi)外猜測紛紛。

    敗北的稚冠也不甘心，決明離題萬里，怎么可能還勝過他？只是屈于孟之悌聲威，不敢站出來指斥。

    待滿園議論聲漸消，掌沸施先生令茶女將兩只藤條小筒分別放置天目與決明案前。

    前兩次對茶勝出者分別是：白鷺牡丹天目與閩蓋吉袍決明。

    如今要從兩勝者之中公開投選，決出一人進入半決賽與敬亭綠雪的松蘿對茶。

    六十二名學(xué)子將手中簪簽投入天目或決明的筒中。眼見得天目筒中簪簽越來越多，漸漸插滿了藤筒，而決明筒中只有本茶社九人投了自己。

    輪到敬亭綠雪投選時，明月與燕昭王毫不遲疑投了決明，其他人等均投了天目。

    最后投票的朱望經(jīng)竟然也投了決明，倒是讓明月二人十分意外。

    公投勝負(fù)已分，天目毫無懸念的勝出，決明敗北。

    第三場半決賽，白鷺牡丹天目對茶敬亭綠雪松蘿。

    茶女上場為松蘿斟好茶，眾人俱都聚焦于此，拭目以待。

    經(jīng)過了前面兩輪比拼，時間尤其充裕。松蘿早在腹內(nèi)打好了腹稿，剛站起身卻忽然被身旁的朱望經(jīng)扯住衣擺。

    要是想贏，就讓我來！朱望經(jīng)小聲說道。

    松蘿有些不耐，揮開了朱望經(jīng)的手。

    向子非一直關(guān)注松蘿，此時看到朱望經(jīng)臨頭插一腳，小聲警告。望經(jīng)，別亂來。

    朱望經(jīng)神情十分嚴(yán)肅認(rèn)真，讓我來，我一定能贏！

    向子非見此有些松動，不明白朱望經(jīng)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松蘿已然十分反感，但同時也看向向子非征求他的意見。

    向子非猶豫了半刻，罷了，反正敬亭綠雪也沒贏過。讓望經(jīng)上吧。

    茶園內(nèi)外都關(guān)注著敬亭綠雪，只看到他們小聲討論了一番，茶王松蘿便坐了下去。站起來的是個面生的新人。

    在下白毫朱望經(jīng)，請纓出戰(zhàn)！

    朱望經(jīng)一仰頭飲盡盞中熱茶，積攢多時的腹稿脫口而出。

    晴日芳草自徐徐，

    東南一枝青白菊。

    真顏笑我貪嗔癡，

    妄作紅花飛瑤池。

    一鼓作氣將腹稿發(fā)泄完，字字燙口。此時口中g(shù)untang異常，不知是喝了guntang的茶水還是一時興奮激動使然。

    一出，茶園內(nèi)外亦是處處不滿。

    與決明的一樣離題萬遠。決明離了清字題，朱望經(jīng)離了水字題。

    望經(jīng)，你這是作何！向子非萬分失望，本以為朱望經(jīng)至少能作出首好詩，卻離題萬遠。

    諸位，我這首詩臨場改了題旨。原本是水字題，已改成了清字題。朱望經(jīng)向眾人說道。

    即使你是清字題也同樣偏題，改與不改有何區(qū)別？白鷺牡丹的天目說。

    朱望經(jīng)所作與天目所作：花殘吐靈露，云開絳鬼神。雨霽揚清水合渡泥身。比，在眾人心中高下已分。

    第三局，白毫勝。孟之悌宣布結(jié)果。

    怎么回事？怎么又是偏題的贏了？

    孟先生此舉實在是不公平。

    茶園內(nèi)外又起議論。

    孟之悌恍若未聞，照樣進行接下來的決賽。

    終局賽：敬亭朱望經(jīng)對茶紅種云蘿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