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煉乳

    唐辛夷也說不清她和蔣楚楚發(fā)生了什么事，可能是女生間打打鬧鬧無意戳中的自尊，可能是一方任而放之的冷漠，還有可能是不相干人等的中傷離間。

    總之矛盾在宋小曹身上爆發(fā)了，三人在圖書館一角就同性戀進行了幾番辯論，唐辛夷字字珠璣，打得兩人節(jié)節(jié)敗退，不曾想被好事人錄下放到校內(nèi)網(wǎng)上，又掀起一波高潮。

    距離Stefanie入院已經(jīng)整整兩個禮拜了。

    唐辛夷每天都會和蘇紅凜視頻聊天，Stefanie先是臉著地而毀了半邊臉，所幸酒店只有三層樓的高度，Stefanie又跌落在酒吧的陽傘上，除了摔斷的右腿和右手臂，輕微腦震蕩，基本沒有生命危險。

    令人慶幸的是，她的女朋友因為Stefanie自殺受傷而良心發(fā)現(xiàn)，愿意承認是有意隱瞞年齡并自愿與之發(fā)生關(guān)系，而通過蘇紅凜，不怎么待見Stefanie的孫母和Christopher也愿意為其提供幫助，包括整形手術(shù)，心理輔導(dǎo)，與女方父母的官司糾葛，以及兩年為期的社會工作學(xué)習。

    隔著八千公里的距離，飛躍高山重洋，兩人的心緊緊貼近。每一天，蘇紅凜都能發(fā)現(xiàn)唐辛夷的不同，比如她換了唇膏，她剪了劉海，她買了新衣服，她沒有睡好，她更沉默了而唐辛夷又何嘗不是，瘋狂的迷戀著的那張臉，一天比一天成熟穩(wěn)重，隱去了囂張跋扈和性感明艷，變得嫻靜平和，內(nèi)斂溫柔。

    這晚，唐辛夷剛在小公園里結(jié)束和蘇紅凜的對話，從圖書館往宿舍走時，有兩個女生一直跟在她的身后，因為環(huán)境隱秘靜謐，兩人的說話聲并沒有刻意壓低，唐辛夷隱隱約約能聽明白她們的對話。

    無非是校園貼吧里，有好事者上傳了當天唐辛夷和蔣楚楚的爭吵視頻，惡意滿滿的只截取了蔣楚楚摔凳子，怒罵唐辛夷是小三的場面，于是評論里清一色的都在指責唐辛夷搶閨蜜男友的無恥行為，甚至發(fā)展到人rou出了唐辛夷在學(xué)校優(yōu)秀學(xué)生的身份和一些具體信息等，更有人提出要把那張?zhí)訏斓秸就?/br>
    故事的轉(zhuǎn)折高潮是，作為女主之一的蔣楚楚和宋小曹親自更貼，上傳了長達十五分鐘的道歉視頻，具體內(nèi)容以及原因，并聯(lián)系學(xué)生會宣傳部干事，貼吧的管理人，將帖子上升到精品首位，以澄清唐辛夷小三身份，并強烈譴責那位發(fā)帖污蔑唐辛夷的賬號和個人。

    兩個女生看著手機，喋喋不休地聊個不停，聲音越來越大，劇情的高潮終止于唐辛夷的女同身份曝光，還是那個上傳視頻的賬號，又上傳了一段偷拍的短視頻，正是宋小曹和蔣楚楚質(zhì)問唐辛夷的同性戀身份，而唐辛夷承認了也不知道是手機問題，還是后期配音，聲音沒有背景和低噪，更像是經(jīng)過消音的電話錄音。

    唐辛夷停下步子，就那么立在小道中央，兩個女生走得很近了才驚覺前面有人，嬉笑議論聲猛地剎車，有些尷尬看看對方，謹慎地繞過唐辛夷從旁邊快速走過，離得遠了又繼續(xù)討論那出鬧劇。

    那是兩個穿著格子裙白襯衫的少女，青春活潑，像是大一新生，臉上還有著激昂靈動的生氣。

    打開手機，登錄貼吧，很容易就看到了那篇主題標紅的帖子，我是樹屋女主蔣楚楚，我有話要說

    唐辛夷沒有點開視頻，而是往下翻著評論，大部分學(xué)生還是理智的，并沒有過激言論，帖子里還有最初的視頻原貼地址，唐辛夷想了想，還是點開了。

    除了爭吵視頻，還有那出通話視頻，一樣不用點開，唐辛夷對那天的記憶已經(jīng)有點模糊了，像是大腦把它列為絕密檔案自動封存了似的，她只記得，從那天起，蔣楚楚就不常住在宿舍了，兩人偶爾會說話，但僅限于禮貌性對答，生疏客套，形同陌路。

    原以為兩人將會持續(xù)冷戰(zhàn)下去，沒想到蔣楚楚先主動道歉并維護自己，心里還是異常感動，心臟跳動的厲害，多想一腳騰空，就能飛到蘇紅凜身邊去。

    退出兩個貼子，在貼吧里搜索關(guān)于唐辛夷同性戀的相關(guān)貼子，意料中的學(xué)生分為三派，支持，反對，中立。

    對于接受新世紀教育和網(wǎng)絡(luò)影響的唐辛夷來說，看過太多關(guān)于同性戀的相關(guān)新聞和評論了，對這些大同小異的分派辯論已經(jīng)不感冒了，學(xué)校里不乏短發(fā)帥氣的女生，以及和那些女生在一起，樣貌清秀的長發(fā)女生，大家對待她們也只是側(cè)目看看，相視一笑，心知肚明。

    想到大學(xué)校園里寬容和諧，先進大度的氛圍，唐辛夷才覺得慶幸，自己也是努力擠進來的一份子，以后會有怎樣的風波，都不足以讓這份自信從容消失。

    慢悠悠地晃回宿舍時，除了蔣楚楚，大家都在，還有幾個同班的女生，圍坐在一起打邊爐，惠君的電腦里放著最近流行的一部歐美情色片，霸道總裁和女大學(xué)生的SM愛情故事，唐辛夷一開門，就被火鍋的熱氣一熏，勾出了食欲。

    大家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干瞪眼不說話，有幾個女生還尷尬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最后還是林晚晚打破了僵局。

    辛夷，復(fù)習完了？餓不餓，過來一起吃吧！

    來吧來吧，這是你的凳子，還給你，我給你洗副碗筷惠君連忙咽下嘴里剛嚼完的牛筋丸，從唐辛夷的書桌上起身，拿了她的碗筷去陽臺。

    哈哈，這部戲好瑪麗蘇?。?/br>
    都不好看的，都露點了

    幾人又熱熱鬧鬧的開始邊吃邊討論劇情，唐辛夷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好課本，坐在低矮的小凳子上，盯著電腦屏幕，安安靜靜的聽著他們講話，大家都欲蓋彌彰的不去觀察唐辛夷的表情，唐辛夷也沒覺得有多尷尬難受，自顧自的接過碗筷，不客氣地專挑蝦餃吃。

    你吃這么多蝦餃干嘛！林晚晚從她筷下?lián)屵^一條滑溜溜的蝦餃，立刻扔進自己嘴里，鼓鼓囊囊的嘴巴塞滿了食物，把自己碗里沾了沙茶醬的牛rou夾給她，吃這個啊，這個好吃，要配沙茶醬。

    嗯，謝謝。唐辛夷看了看放到不遠處的沙茶醬，被放在同班女生中間，如果要沾醬必須得越過所有人，從火鍋上方伸手去拿，而自己碗底只有她才吃的桂林辣椒醬，眼睛熱熱的，有什么東西想要涌出來。

    急忙夾了一片guntang的生菜放進嘴里，低呼好燙好燙，以此來掩飾自己眼底的泛紅水光，咽下去的時候，心里也做了一個決定，認真思考過后的決定，我有件事要告訴你們

    隔壁宿舍的兩個交情不錯的女生放下碗筷，神經(jīng)兮兮地交握著兩手，期待地像是等著領(lǐng)獎通知，而同宿舍的林晚晚和惠君則是淡定的繼續(xù)吃著東西，另外的女生則努力克制著自己的好奇心，盯著屏幕里交纏的兩人，心不知飛到了哪里去

    我女朋友下周可能會從澳洲回來，我想請大家吃個飯?zhí)菩烈膶⒖曜哟吝M牛筋丸里，果然很勁道有彈性，畢竟我們學(xué)校都有這個傳統(tǒng)，誰談戀愛了誰請吃飯，現(xiàn)在終于輪到我了！

    一室靜默，眾人都有點發(fā)愣，火鍋里水燒開的咕嚕咕嚕聲和屏幕里不大不小的激情呻吟聲交織在一起，怪異滑稽。

    好啊！恭喜?。×滞硗聿幌滩坏亟拥?，繼續(xù)風風火火地吃她的嫩牛rou。

    嗯，恭喜惠君扶著鼻梁上的眼鏡，嘴唇嘟起，試圖就那樣吹散鏡片上的熱氣。

    哇～666哦～隔壁的那兩位異口同聲的舉手相慶，可以指定吃什么嗎？

    我要吃自助餐！

    我要吃麻辣燙！

    我隨便

    可以帶家屬嗎？

    七嘴八舌地又開始討論吃什么又便宜又劃算

    宵夜結(jié)束后，唐辛夷和林晚晚在陽臺上洗碗，林晚晚比她高一個頭，洗著洗著就會低頭看她一眼，手上的動作變慢，反反復(fù)復(fù)，唐辛夷直接拿過她清洗的那盆餐具，頭也不抬地問她，你想說什么？

    頭上傳來一聲嘆息，唉你這段時間估計受得刺激挺大，現(xiàn)在說話都是刺，以前那個軟軟糯糯的小清新去哪兒了

    手上清洗的動作一頓，那邊林晚晚趁機調(diào)大水龍頭，借著嘩啦啦的水聲問她，她是個什么樣的人，你確定她對你是認真的嗎？我們都很擔心你

    你放心！我們不覺得蕾絲邊有多惡心啥的，我們都很支持你的！

    唐辛夷放下東西，抬頭看她，陽臺上的燈壞了，室內(nèi)明亮的光線被貼了磨砂紙的落地窗減淡，衛(wèi)生間白色偏橘的燈光從微闔的門縫里泄出，爭先恐后的涌上唐辛夷的臉，還有身后的夜色，三種光線錯落交織，纏綿悱惻，襯得她的臉愈發(fā)蒼白平靜。

    我很好，從來沒有這么好過

    林晚晚一早就知道了唐辛夷和蔣楚楚的矛盾，不過她向來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不喜歡八卦，也不擅長關(guān)心人，所以直至今晚，看到失魂落魄，強裝堅強的唐辛夷，才會忍不住想要安慰她，畢竟，林晚晚覺得，同班那么多女生，真的沒有一個人能有她優(yōu)秀，那是種同性相吸的欣賞憐愛之情，比起男生，唐辛夷好像更吸引女生的關(guān)注

    我很好，真的，從來沒有覺得這么好過因為一個人而有了活著的勇氣。林晚晚是年級公認的大美女，唐辛夷看著她不用修剪就很好看的眉毛，想著，她和年輕時候的蘇紅凜一定很像，都是黑長直的長腿御姐，處事瀟灑，愛憎分明，喜形于色，知世故而不世故。

    晚晚，我真羨慕你可以和她那么像。

    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讓林晚晚起了雞皮疙瘩，搓搓手臂，結(jié)果沾了兩手的洗潔精，咦～真是蠢，我都忘記自己手上有泡沫了

    辛夷林晚晚接過唐辛夷遞過去的抹手帕，低頭擦著自己的手臂，反正你明白就好，有時候為了愛情而失去某些重要的東西，究竟劃不劃算

    唐辛夷拉拉自己的背帶褲，牛仔布料很快浸濕上幾個圓點，嗯，我知道的，我想得很明白但是真的真的現(xiàn)在我更喜歡一個人

    不是的，如果你真的想一個人，你還會和她在一起嗎？網(wǎng)上不都說，孤獨的總想一個人待著的人已經(jīng)失去了愛別人的能力了嗎？你不喜歡這個社會這種人生，就總是逃避，你心里其實也很難過吧，不知道究竟要怎么做，才能適應(yīng)這種生活

    她給了你勇氣，但是你還是沒有接受這cao蛋的人生啊，你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接受蔣楚楚的道歉，然后打一架，把話都說明白，再決定是老死不相往來，還是拉拉手相視一笑嗎？現(xiàn)在這種詭異又尷尬的相處氣氛，你真的覺得我們看不出來

    這窩心又搞笑的對話是怎樣唐辛夷捏捏鼻梁，打斷她的長篇大論，我覺得你應(yīng)該是誤會了什么，我沒有說以后都是一個人，不需要交際不需要朋友什么的，只是現(xiàn)階段我不想和人再有什么牽扯，我只想好好的考證畢業(yè)，反正畢業(yè)以后大家就各奔東西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面，有些事，慢慢的讓它自己發(fā)酵處理就好了

    林晚晚還想說些什么，被唐辛夷笑著揮手打斷，我會和蔣楚楚說清楚的，你放心！

    呼洗個碗真是累人那一口氣被唐辛夷打斷，林晚晚差點翻白眼，我也懶得管你們了看你還算理智的樣子

    餐具都洗好了，唐辛夷把它們都裝進菜籃子里漏水，蹲下放在洗手臺下，轉(zhuǎn)頭就看到兩條健美勻稱的小麥色長腿，林晚晚穿的是吊帶背心和沙灘褲，沒穿內(nèi)衣的胸正凸著點，火辣辣的招搖過市。

    唐辛夷起身的時候順著她的小腿往上摸，一巴掌拍在她鼓鼓的屁股上，我喜歡女人，你們不怕嗎？

    怕什么，反正我有男朋友，對你這種豆芽菜也不感興趣，要是你喜歡我，早就洗白白扒上我的床了，老娘這么美艷動人，你不可能四年都把持的住說完就甩著馬尾辮轉(zhuǎn)身進衛(wèi)生間了。

    鐘聲悠然的傳來，伴著朦朧的夜色，伴著清涼的夜風，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置之度外，唐辛夷在終于空無一人的陽臺上，輕輕地吸了一口氣，似乎有淡淡的花香，悠遠的、淡淡的、而又沁人心脾，這是一年中光州最美好的時節(jié)，她很期待蘇紅凜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