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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當臥底退休后在線閱讀 - 十五

十五

    

十五



    歡笑聲,吵鬧聲,沸騰著,驅散了冬夜的寒。

    匡語湉脫下高跟鞋,光腳站到馬扎上,對著夜風閉上眼睛。

    三。

    她松開手,張開雙臂,四面八方的風讓她有了久違的感覺,活著的感覺。

    二。

    煙花散盡,夜色歸于沉默。

    最后一秒,她數著心跳,去感受那些東西,生命里最原始的,讓人為之瘋狂的東西。

    一。

    夏天會回來的。

    那些回溯的時光里,它也在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小葡萄。

    匡語湉靠在男人的溫熱的懷抱里,感受他的體溫,感受活著的氣息。

    她哭了,抱著他哭了。

    寧凜的體型變了很多,比起八年前消瘦了一些,臉窄了點,皮膚也粗糙了,但身上的味道沒有變,如同當年一樣。

    他像一塊浮木,在汪洋大海里轉了一圈,終于回到她這座孤島。

    匡語湉把頭埋在他的胸膛前,哭著,眼淚都濕在他的衣服上。她的眼睛是紅的,臉色是白的,抬頭看著他,又哭又笑:原來那天你在家。

    你聽到我在叫你了。

    你聽到我在叫你你為什么不開門?!寧凜你為什么不開門!

    寧凜的嘴角動了動,暗色里他的表情似乎很狼狽,想點說什么話,但嘴唇動了動,最終什么也沒說,他只是默默放下了原本抱著匡語湉的手,抿唇,撇開了頭。

    匡語湉轉到他身邊,踮起腳正對上他的眼睛,魔怔般說道:寧凜,你說話啊。

    他看向她。他穿著一身大一號的灰色針織衫,右手打了個結,脊背微微彎曲著。

    人還是那個人,但到底不一樣了。

    他究竟經歷了什么,把自己過得一團糟。

    只除了那雙眼睛,看著她的時候,還依稀留有年少的影子。

    寧凜斂下眉,閉上眼睛,沒一會兒睜開,低聲說:對不起。

    我不要對不起??镎Z湉癟著嘴,大顆大顆的眼淚涌出眼眶,她的情緒都壓在喉嚨里,聲音弱不可聞,我要你告訴我為什么。

    匡語湉仰頭看他,寧凜,這些年,你去哪里了?

    寧凜沉默著。

    匡語湉又問:那你告訴我,為什么不聯系我?

    她其實有很多的問題要問,也有很多的問題能問。

    比如,當年死的那個人是不是寧冽,為什么警察說死的人是你,為什么殯儀館的人會把你的骨灰盒給我。

    還有,云桐街搶劫案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的手是怎么回事,你有沒有看到我給你發(fā)的消息,你為什么不回復。

    但再多的問題,到了她這里,全都變成了女人感性的直接體現。

    匡語湉抽噎著,她只糾結一個問題,非要他給出回答不可。

    你怎么、怎么舍得她發(fā)出一聲很長的哭聲。

    你怎么舍得就這么丟下我一個人

    她的哭聲仿佛能把心肺都撕裂,那么多的眼淚,人體里怎么會有這么多水分呢,她看起來快要把自己體內所有儲存的水分都通過眼眶流出來。

    匡語湉問寧凜,怎么舍得。

    是啊,怎么舍得。

    寧凜抬起左手,擦去她的眼淚,但擦不完,根本擦不完。

    她從小就愛哭,被他精細呵護著寵上了天,以為從此遠離眼淚滋味,沒想到又被他重重摔落在地,自此匍匐于紅塵,回不到天上。

    這個愛哭鬼,他哪里舍得。

    舍不得的。

    但舍不得又怎么樣呢,有些事,早就不是舍得不舍得能決定的了的。

    對不起。

    寧凜一遍又一遍重復著,對不起,小葡萄。

    匡語湉看他的臉,她問他:理由,我要理由。

    她年紀不小了,但哭起來依舊像個孩子,那一瞬間她不是二十八歲,她還是二十歲,還在跟寧凜吵那場沒有吵完的架。

    憑什么、憑什么你想走就走,想回來就回來!

    她一步步逼近,把寧凜逼到角落里,抵靠在墻邊。

    她苦笑,心口很痛,寧凜,他們說你死了,我不相信??墒撬麄兌颊f親眼看見了,所有人都說你死了!他們說我只是自欺欺人,你早就化成了灰,只有我一個人覺得你沒死,只有我!

    她在哭,在鬧,在嘶吼,瘋狂地發(fā)泄著自己八年來的委屈和絕望。

    真的是太絕望了,八年啊,八年沒有盡頭的等待??镎Z湉無數次說服自己,又無數次地不愿相信,她在等待和放棄里來回掙扎。

    你沒有死你為什么不回來,為什么?!

    她哭到最后已經沒有力氣,眼淚也終于流不出來,像是流完了一生的淚水。

    為什么啊?寧凜,你告訴我,為什么???

    到最后,匡語湉都不知道自己在問點什么。

    他真狠,就這么不聲不響一走了之,又不聲不響地回來。

    他是個烙鐵,將自己烙刻在匡語湉的生命里,燙得她血rou模糊,無能為力。她好不容易撫平了舊傷,可他一回來,那道傷疤就開始隱隱作痛,漸漸潰爛流血,淌出一道道膿水,一道道都在嘲笑她、諷刺她

    匡語湉,你承認吧。

    你根本忘不了他。

    你從來,從來都沒有一天忘記過他。

    *

    寧凜也很痛。

    他好難過。

    但誤會能解釋清楚,苦衷可以進行坦白,政府也能讓他重新拾起自己的身份,但也僅僅只是這些了。

    匡語湉感情上受到的傷害,他又要如何彌補。

    她對他的怨念是那么真實,她的眼淚和歇斯底里也是那么真實,她真真切切地因為他受了八年的苦,見了八年的地獄。

    寧凜蹙眉,腦中一閃而過在火鍋店里看到的匡語湉和徐槿初相對而坐的畫面。

    那男人是她的同事,也是她的男朋友,重點中學的數學老師,他們坐在一起吃飯,他看她的目光很專注也很溫柔,給她倒碳酸飲料時會貼著杯壁,筷子用熱水燙過一遍再遞給她,倒牛rou丸時手壓得很低,不讓湯水濺到她一點點。

    他很愛她。

    沒有任何一個人會說他們不配。

    但換成他寧凜,就不行了。

    在某一刻,他甚至冒出一個卑微又自嘲的想法。

    當初還不如在寮州戒毒康復中心里死了算了,至少這樣無論匡語湉和哪個男人在一起,她都會記他一輩子。

    手臂傳來無可抑制的顫抖,寧凜悄悄把手藏到身后,他垂下眼,解釋:警隊的任務,事出突然。

    什么任務?

    寧凜看著她,幾秒后,選擇實話實說。

    緝毒。

    這一回輪到匡語湉沉默。

    她整個人被這兩個字搞得有點懵,腦子里混亂一片,下意識想到了這兩年學校進行禁毒教育的時候拍的一系列宣傳片。

    那上頭有癮君子,有毒販,有警察,和各式各樣的新型毒品。

    標準女聲旁白說著:吸毒會導致大腦神經細胞的凋亡,這種調亡是不能再生的,會導致人的認知功能的損害,具體表現在記憶力、人際交往能力、邏輯思維能力等等毒品上癮的危害很大,即便戒毒成功,這種傷害也是不可逆轉的,癮君子們無一例外會得稽延性戒斷綜合征,具體表現有失眠、神經失控

    電視機離她很近,但畫面里的事情離她很遠,她沒有辦法把毒品這兩個字和寧凜聯系上。

    緝毒,為什么不能告訴我?

    匡語湉的眼珠子跟被水洗過一樣,再危險,我又不會攔著你啊。

    她知道寧凜的信仰,雖然老街的舊人常說他不服管教,性子太偏太野,做人做事完全由著本心,遲早會出事。但匡語湉卻不覺得,寧凜再野性,可她總是明白他的,他有堅定的信仰,他想要做一個好警察。

    她比任何人都尊重他的信仰。

    寧凜聲音降調,他依舊選擇說實話。

    我不能聯系你。他微微低下頭,我怕你死。

    匡語湉一言不發(fā)地看著寧凜,寧凜的臉在黑暗中勉強看清楚點輪廓,瘦得凹陷進去,眼底下的黑眼圈很重,無端讓人聯想到那個很挎的黃毛張芳菲。

    他把話說到這里,匡語湉竟然有點不再忍心繼續(xù)追問。

    他瞞著她很多事,但她忽然就不想問了,因為她最想知道的那件事已經有了答案。

    匡語湉靜默了會兒,低聲問:你的手,怎么回事?

    他這次回答得很快,執(zhí)行任務的時候出了意外。

    真的是意外,誰都沒想到唐騫還沒怎樣,賀望歧那條走狗居然想著同歸于盡。

    他在車上綁了炸彈,開車撞向他的時候就沒想過要活。

    他要寧凜跟他一起死,去了地獄他們繼續(xù)斗。

    什么不死不休,他們之間的恩怨就是死了也不會罷休。

    匡語湉還能說什么呢,她的理智回籠,眼淚干在臉上,黏滋滋的。

    她能說些什么?

    你真?zhèn)ゴ蟆?/br>
    寧凜抬起眼。

    匡語湉笑了笑,手心的汗涼了,她沒有說話,兀自沉默,讓過道里的氣氛慢慢凝重起來。

    那些焦躁的情緒,在寧凜說完這些話之后消失無蹤。她的眼睛從明亮到平靜,呼吸都平緩了一些,剛才的崩潰瘋狂和咄咄逼人仿佛只是開閘的洪水,現在她將開關摁下,水停了,情緒也跟著消失了。

    匡語湉想笑,寧凜可真厲害,連理由都這么天衣無縫。他自己瀟灑地一走了之,把剩下的情緒都留給了她。

    而現在,她連怪他的理由都沒有了。

    匡語湉嘴角挑起笑,往后退了幾步,淡淡地說:我走了。

    寧凜的表情一下變了,藏在身后的手攥起拳頭,他緩緩直起身,小心地看著匡語湉。

    小葡萄?

    他對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有些疑惑,在他的設想里,匡語湉不應該是這個反應。

    她應該打他,罵他,對他哭,或者說狠話,唯獨不應該是這樣,平靜到轉身就走。

    匡語湉已經下了兩步臺階,寧凜有些倉促,忙里忙慌地追了幾步,小葡萄!

    匡語湉不理他,寧凜提高聲音,又喊道:小葡萄。

    匡語湉停了下來,她抬起頭,眼角紅著,眼里很清澈,仰頭看著他的模樣恍如當年。

    寧凜扶著走廊扶手,手指松了又緊,她這個樣子,讓他原本壓抑著的情緒一下子決堤,像在星火上倒了一桶油,轉瞬點燃!

    他心底里有種慌亂在作祟,讓他開始恐懼,比在火鍋店里見到她和徐槿初吃飯時,比在學校邊聽到她可能要和徐槿初結婚的消息時還恐懼。

    寧凜喘息著,強撐著脊背不垮掉,他按著扶手,咬了咬后槽牙,你還

    就在這時,過道里傳來開門的聲音。

    緊接著,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寧凜的身后,從影子上飄起的長發(fā)來看,是個女人。

    一片寂靜里,女人走過來,在寧凜的身旁站定。她這個角度看不見匡語湉,匡語湉卻能將她的背影看得清楚。

    她抬手,撫在寧凜的肩膀上,柔聲說:凜哥,藥煎好了。

    寧凜渾身僵硬了一瞬,他的目光望向下面的匡語湉,眼底浮現出了一抹無可奈何和急切。

    他想解釋,沒想到匡語湉比他先開口。

    她這次又有了情緒,但是他所不熟悉的殘忍的淡漠。

    她的目光很鋒利,看著女人和他,幾乎咄咄逼人。

    不喜歡了。

    她笑起來,好惡意,一字一句說:早就不喜歡了。

    凜哥和葡萄之間的問題重點絕對不在他說不說自己是臥底這事兒上

    說到底,他搞了場假死,讓葡萄真的傷了心,這才是根源

    但死乞白賴地追妻吧,這事兒也不太現實

    反正慢慢來唄

    到時候寫寫他倆的初夜,順便交代點凜哥為啥當臥底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