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食人惡鬼
第二十七章 食人惡鬼
卯時之時,尤鬃才肯將將放過逍逍,替她掖好被子,吻了吻額頭,留下一句:今天給你個驚喜便拂袖離去。 宵珥渾身冰涼。她有預感,這絕對絕對不是什么驚喜。 縱使沒有神府的輔助施法,宵珥還是決定拼死一試。 魚死網(wǎng)破也好過坐以待斃。 以神魂為代價的任何法術都會痛徹骨髓,包括強行脫殼?;觑w魄散可不是一個輕輕松松,像雪花爛漫飛舞的過程。一個魂魄被強行劈開,四分五裂。在這個過程中,始終清醒的神識從頭到尾注視著自己分裂,碎開,化粉。刀劈斧砍,風刀冰剮,也抵不過其中萬分之一的痛。 此時此刻,宵珥強行脫離軀殼,脆弱的神魂硬生生地承受著撕裂之痛。就好似發(fā)育未成的蝴蝶被切開脆弱的外皮,捏住鮮血淋漓的柔軟雙翼,活生生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氣中。熱血漸涼,魂裂神消。 昏天黑地的疼痛之中,她迷迷糊糊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隨著裂口的加深,宵珥終于忍不住痛哭出聲,好似懺悔又好似崩潰的哭喊:岐桐! 是不是,在他被剜去仙骨之時,也如這般清醒地活受著rou體與神魂分裂的劇痛? 是不是,在萬人背棄,無人伸手之時,也如這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心若死灰? 是不是,在她親手插入他的胸膛之時,所有的希冀也如他眼中泯滅的星河般黯淡褪色? 五百多年來,她催眠自己,麻痹自己,欠債還債,欠錢還錢。斬塵為體,仙鱗為魂,重塑金身,投入輪回。如此,便算兩清。然而,活了近千年也沒明白人情世故的她,終于在這一場又一場的他人與自己的夢中以撕裂神魂的代價,大醉初醒。 有一種秘密被深藏心底,秘而不露地陷入冬眠。然而一旦驚蟄的春雷驚響蟄伏的萬物時,它便會如蛇般探頭出洞,吐著信子叫她面無人色。 以往種種,不期而至。她以為還清了的業(yè)障早已在她出手還債時,長出密密的荊棘藤蘿,扎進她展開的翅膀,在她沉睡不安的骨血中開出命運的花。當她驚醒欲逃時,那些早已理不清的密密藤蘿長成了她最怕的蛇,一口一口撕咬著她的靈魂,告訴她,有些賬,你贖不清,還不起。 那些背叛,那些失望,那些咬碎銀牙仍舊難以遏制的痛苦,都在齒間與淚水的迸發(fā)里一一浮現(xiàn)。 宵珥咽下喉頭的腥甜的血,擦了擦汗,再一次哭了出來。 這一次,她很想祁平陪在她的身邊,她想拽著他的袖子來一場昏天黑地的嚎啕痛哭,撒著嬌告訴他現(xiàn)在哪里都好痛,有沒有一種糖,吃下去就可以忘掉所有的苦,咽下所有的傷。 可她現(xiàn)在只有錦被,吞沒她無聲的嚎啕。 *** 尤鬃回到房間的時候,宵珥大汗淋漓,恍若剛從傾盆暴雨中走出。她剛剛脫離了六成,剩下的四成若是再拼盡全力,怕是真的要當場魂飛魄散了。 尤鬃吃了一驚,伸手去撫她的臉:怎得如此...還未觸及柔軟,便被一只無力的綿掌阻?。簞e...碰我。一個動作,三個字,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尤鬃輕而易舉地束了她的手腕,捉起袖子輕柔地揩著她的濕汗,聲音溫柔,眼底寒涼:逍逍又不乖了。禁籠術怎是你輕易可以破開的? 禁籠術? 宵珥耳邊嗡鳴一片。 房姣的禁籠術?怎么會?怎么會! 尤鬃梳理好她黏濕的秀發(fā),輕而易舉地打橫抱起了綿軟無力的逍逍。望著她眼中的不解與震撼,尤鬃忍俊不禁,低頭狠狠吮著她干澀的雙唇,輕舔過干裂起皮的唇角,有些快意道:靈籠快要制好了,我先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宵珥搖著頭:不... 轉過幾個曲繞的朗庭,有些凋敝的落花不時輕落于尤鬃的白玉冠中,又輕飄飄碾落于他泥濘的腳下,輕于鴻毛。若是回頭一看,便能瞧見落花鋪成的地毯上,一串串血濘的腳印不斷延伸。 宵珥只得望見尤鬃堅毅的下巴,懷中是詭異卻好聞的味道,不知為何,這具身體越發(fā)不受控制地瑟縮在尤鬃的懷中,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難以克制地呻吟扭動,非癢非痛,卻是口渴難耐,這種渴望逐漸蔓延到了鼻尖,只有聞到尤鬃身上越發(fā)好聞的氣味時才會稍加緩解。 懷里的一團越是掙扎扭動著向他的懷中鉆去,尤鬃唇邊的笑意越是肆意無忌。 他摸摸逍逍燒至紅潮的小臉,聲音低緩:逍逍,睜開眼瞧一瞧,這些都是誰? 宵珥努力睜開模糊的視線。 滿地的血,紅的,黑的,褐的,紫的..... 下一秒宵珥喉頭翻滾,直接吐出了腥濁的污血與昨日未消化的濁物。白花花,紅艷艷,在地上綻出四濺的詭花。 宵珥瞄了一眼未消化的白rou再一次吐了出來。 尤鬃低下身,好叫她吐得更暢快些,目光涼薄而痛快地望著屋內的血池rou林,溫柔道:你喜歡鯉奴的眼睛,我便把他的眼睛挖下來。你喜歡斑奴的身體,我便把他一刀一刀剜下來燉湯。 昨日的全魚宴,不過是一場屠戮的盛宴,而她宵珥,是食人的惡鬼,酣暢淋漓。 胃壁前后碾磨,早已無物可吐。宵珥抖著身子,牙齒咯咯地咬著舌頭:滾...殺人... 尤鬃伸出手指撥開她齒間的碎發(fā),捏著小巧的下巴逼迫她看著他:逍逍,你才是殺人兇手。 小時候一起玩過的洞房游戲,不是你說好了要做哥哥的新娘,只愛哥哥一個人么?游戲從來沒有喊過結束,你怎么可以忘掉呢? 你寵幸尤西西送來的奴隸,也就罷了。為什么要懷上他的孩子,還跟他遠走高飛? 我不過是替你料理掉了麻煩的孽種和膽大包天的雜碎而已??墒菫楹螞]了這些障礙,你卻要以死相逼,永遠離開哥哥呢? 你不明白哥哥的用心,所以才會任意踐踏,對不對? 沒關系尤鬃重新抱起虛弱崩潰的宵珥,隨手捏了個決,身后的血池rou林燃起熊熊烈火,映著他的面容扭曲而瘋狂:你要什么哥哥都會給你?,F(xiàn)在,哥哥只要你一個人。 他抱緊懷里的人,似是想到什么極為快活的事,面上的笑意越發(fā)輕松:靈籠制好后,你的神魂就乖乖地呆在里面,等一具新身子。 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再也不分離,直到游戲真正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