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鈴鐺（二十八）

    船悠悠地開，抵達(dá)了新的潛點。

    潛友們一一地扎入水。潛水教練邀請兩人下水，裴嘉臣看向裴鈴鐺，裴鈴鐺無意，笑著搖了搖頭。教練自行下水，船上只留了船工與裴家二人。

    兩人躺在最上層的望風(fēng)甲板上，看著迷濛濛的夜間風(fēng)霧，穿梭在星月間。

    昨天，你說了膽氣。裴鈴鐺開口，主動拉近著兩人的心理距離。

    嗯，你有。

    哪里看出來的？裴鈴鐺想聽些夸獎。

    好像克服了潔癖。

    裴鈴鐺笑笑。裴嘉臣說得不錯。今日她邁出了好大的心理關(guān)，此刻連甲板都肯躺。

    哥，我很喜歡今天。裴鈴鐺感謝道。

    哦，裴嘉臣想了一秒，許諾道：以后再來了。

    我想去國外念書。裴鈴鐺拿食指，勾住了裴嘉臣的水服袖子。

    想什么時候去？

    越快越好。

    船是不動的，抓了錨。

    裴嘉臣沒有說話。她終于說出了口，在他以為，他們有可能更進(jìn)一步的時候。

    裴鈴鐺心里難過，只覺得，這時講，他還是不肯的嗎？

    裴鈴鐺打感情牌，講了一會兒裴母。裴嘉臣沉默著，體味了一場漸行漸遠(yuǎn)，失足滑落。

    終于，他以喝水為借口起身，獨自去船艙內(nèi)，找出了手機(jī)，看了看。

    手機(jī)上，有一封郵件。裴嘉臣如約回電，對方接起。

    喂，舅舅。

    阿臣，怎樣？我們這邊齊了人，下周隨時可以走。

    裴嘉臣不到十八歲，信用卡是附屬卡。購買浮潛照片，和搭乘水飛的消費，令舅舅起了些疑惑。裴嘉臣的這些開銷，為何不走裴家的賬。

    對裴鈴鐺的心思，令裴嘉臣需要左瞞右藏。

    他對舅舅回道：一切順利。我隨著裴家在海島上。一旦回去了，時機(jī)合適時，會立即告知。

    裴鈴鐺沒有得到裴嘉臣的肯定答復(fù)，卻沒有陷入絕望之中。

    海，是無邊無際的。自由也是。

    縱使裴嘉臣不肯幫忙，又能怎樣呢？她也不是沒有預(yù)想過這樣的情況。不過是再蹉跎幾年，早晚有一天，她會獨立自主的。

    裴鈴鐺的心里，激蕩著些憤慨。她立志以后遠(yuǎn)走，甩開一切的血脈親緣。

    裴嘉臣重回甲板上，坐在她的身側(cè)，拿一只手，捧起了她的頭發(fā)。

    海水浸過的發(fā)，有些梗硬感，摸起來澀乎乎的。他細(xì)細(xì)地，找尋著發(fā)里，有無海水退去后，凝成的小顆粒。

    裴鈴鐺感受不到他在觸碰著她的發(fā)尾，只知道他又回來了。

    她不說話，只看著天，微蹙著眉。

    過了一會兒，裴嘉臣放開了裴鈴鐺的頭發(fā)，對她道：鈴鐺，你會不會知恩圖報？

    裴鈴鐺許諾，我會。

    裴嘉臣道：國外，有句做父親的玩笑話。他們會說，我女兒三十歲前，不會談戀愛的。

    裴鈴鐺配合得輕笑了一下。

    裴嘉臣道：如果我接你出去，你要聽我的話。不準(zhǔn)和其他男生談戀愛。

    裴鈴鐺的心思，并不在戀愛上。她所追求的，遠(yuǎn)非愛情，而是自主與自由。她從容地答應(yīng)道：好的，沒問題。

    裴嘉臣道：會有很多人喜歡你。怎么辦？

    裴鈴鐺心情大好。她轉(zhuǎn)過身，附趴著，用雙臂撐起上身，面對著裴嘉臣問道：你也喜歡我？

    對，裴嘉臣眼如深海，正經(jīng)著，補(bǔ)充了一句，很喜歡。

    我都不知道！裴鈴鐺學(xué)著唐香一般，快樂著，高調(diào)得回應(yīng)道。

    過些時候，你會知道的。裴嘉臣笑了笑，承諾道。

    裴鈴鐺主動把后背倚靠在裴嘉臣的懷里。此時，在夜空下，在海面上，她真實得認(rèn)定，明天會更好。

    裴嘉臣望著眼前的一片黑，仍舊是清醒的。黎明前的夜，最是深重。

    裴鈴鐺與裴嘉臣，隨著這批歐美人，幾度出海，回島上放縱得喝酒，曬著日光浴。

    他們玩足了兩天后，重回了裴家集體入住的度假島。

    那個下午，最后一班的水飛，捎回了裴家三口。

    裴鈴鐺對裴嘉臣，看上去熟悉了許多。

    這一男一女的，都曬黑了。白珍麗拿眼觀察著，心里起了些疑影。

    晚飯后，裴鈴鐺帶著裴嘉工，配合著他的一舉一動。

    白珍麗和裴父約了裴嘉臣喝紅酒。

    在新朋友面前，裴父盡力演得像個好男人、好父親。只消兩天的功夫，他已是身心疲憊。夜有些深時，裴父率先回房休息。

    白珍麗對裴嘉臣問道：你們兄妹倆，這幾天做什么了？

    喝酒，擁抱，親吻，私定終身。

    白珍麗笑著，戳了戳裴嘉臣的鎖骨下方。

    糊弄我?。?/br>
    不然呢？裴嘉臣輕輕撫開白珍麗的手，一臉滿不在乎的敷衍神情。

    白珍麗有些堵氣，卻又更加想要同裴嘉臣親近些。他好像和她不那樣熟了，愛搭不理的。

    欲望令人患得患失。

    白珍麗使出了殺手锏，同時，也打算再次試探一下，裴嘉臣的探親動機(jī)。

    兩人邊往酒廊外走，白珍麗邊道：現(xiàn)在好多家庭立了trust   fund，家族的人從里面領(lǐng)錢，像開工資一樣，一代傳一代，總是家大業(yè)大的。

    裴嘉臣心臟一緊，立即重拾了百分之二百的警惕心。

    我送你回去，還是再轉(zhuǎn)轉(zhuǎn)？裴嘉臣不接話，面對白珍麗的犀利，說什么都是錯的。

    女人的殺心起得快，落得也快。裴嘉臣深諳其道。

    迎面而來一位管家和幾位侍者，后面是位穿白袍子的中東人士，和三五個保鏢。

    酒店雖是高挑寬闊，裴嘉臣仍上前一步，紳士殷勤地為白珍麗擋了擋，將她密切地護(hù)在了身后。

    這個微小的舉動，再度贏回了白珍麗的心。她矜持地回應(yīng)道：轉(zhuǎn)轉(zhuǎn)吧，這邊的沙灘軟。

    裴嘉臣帶著白珍麗漫步沙灘。

    他遠(yuǎn)遠(yuǎn)地避著他和裴鈴鐺入住的客房。

    只礙于裴鈴鐺對他起了些依戀感，一旦裴嘉工睡下，她立即游蕩在度假酒店，心潮澎湃得尋覓著裴嘉臣。

    裴鈴鐺站在酒店探出的觀景板上，窺視著裴嘉臣與白珍麗在月下漫步。

    裴嘉臣摘下了手表，親自為白珍麗戴在腕子上。

    白珍麗真心實意的心底話，用了撒嬌埋冤的語氣講出來。

    她道：嗬，這表，你戴了有多久？我給你買的那只呢？也不見你戴。這只就放在我這吧。什么時候戴我給你買的那只，什么時候還你。

    裴鈴鐺自遠(yuǎn)處，看到白珍麗翹著食指，漫不經(jīng)心地?fù)u晃著裴嘉臣的勞力士。她的心像是在滴血。

    這是mama給他的表?。∨徕忚K怒火中燒，恨不得穿越大海，跑過去，暴打一頓裴嘉臣。

    她深覺，受到了他的玩弄。

    裴嘉臣回屋時，裴鈴鐺瞟了一眼，那塊勞力士正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戴在他的手腕上?/br>
    似乎她親眼所見的那幕，從未發(fā)生過一般。

    裴鈴鐺心死了。她的哥哥，是個虛偽的騙子。

    他的舉止，是那樣輕浮，一點兒也靠不住。

    她哪里敢信他的嘴說？一切都結(jié)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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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27時，裴姐真得有一點點兒動心了，才會氣成這樣，關(guān)閉心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