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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后。 天際,紅霞與閑云混成一色。 湖畔上,三兩野鶴低空飛過,一粒小石子躍入平靜的湖面,帶起細微波瀾。 湖邊,徐徐清風帶動野草伸起懶腰。 一身軍裝、身姿筆挺的趙長意繞到正在作畫的男人身后,她站了一會,眼睛注視著他手中的宣筆,右腳腳尖漫不經(jīng)心地擺弄碎石。 沒想到,趙長意望著紙上勾勒出的山水線條,你還有心情寫意山水。 那只正在作畫的手停滯片刻,他的側(cè)臉為暖金色的斜陽所占據(jù),蕩漾著金光,他輕笑一聲,不是寫意山水。 話音落下,他寥寥幾筆,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xiàn)在宣紙上。 算是寫你。 聽起來,趙長意毫不留情,很沒文化。 趙長意。 嗯? 景修瞥她一眼,你能不能對我好點? 趙長意在他身旁坐下,長椅剛好能容得下他們兩人,而且他們之間還能空出一定的距離。 我天生不會對人好,她難得說笑,但我覺得我對你挺好的。 景修很懷疑這個說法,你對我好的方式就是把我當成一次性人型震動棒,用完后直接丟棄? 他仍對那天趙長意的不辭而別耿耿于懷。 趙長意雖然有點缺心眼,但情商還在,知道她這兩天的失聯(lián)的確不太好。她和景修畢竟還是朋友,而且是睡過的朋友。 所以我現(xiàn)在來賠禮道歉。 她的反應很快,立刻接下話。 景修嘖了一聲,倒沒有再說什么,畢竟眼前還有比這些私事更重要的事情,你想知道什么? 你為什么會和聯(lián)盟軍有合作? 過去的日子里,景修和趙長意保持著良好的合作關(guān)系。而他們之所以能維持這種關(guān)系,背后的原因是每一次他們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可是,景修想得到的是什么? 趙長意最初以為他想要的是權(quán)力,是為家族謀得榮耀,為此不惜通敵賣國。后來接觸得多了,她發(fā)覺景修這人很復雜,他想要的東西,他從不表露出來,他表露出來的,一定是他不想要的。 景修聽了,將問題拋給她,趙長意,那你呢? 我?趙長意清楚他是明知故問,仇恨。 他沉吟半晌,說道,嗯,人的念想無非是那幾種,貪嗔癡恨愛惡欲。 我為愛恨,她的唇微微勾起,而你,好像都不在乎。 景修放下宣筆,任由微風吹干筆尖沾染的墨漬,說:不盡然。 他的語氣正經(jīng)許多,眼神淡然,如同湖上的縷縷薄霧。 趙長意,你發(fā)現(xiàn)了嗎?他說,你和我都很喜歡這里。 趙長意抬首望天,藍天中有幾只鳥兒正在翱翔,好一會,她說:這里很像藍星。 我們這樣的人,景修緩緩地說,興許也懷著點信念。 趙長意把他的話聽在耳里,欣然一笑,為了信念? 景修就知道她不信,斜眼看她,你在質(zhì)疑我? 斜陽掃過趙長意的臉龐,她瞇了瞇眼,伸手擋住陽光,不,我信你,而且深有感觸。景修,其實我覺得我們懷念的不是藍星。 他笑了一下,怎么說? 藍星并沒有那么美好,她說,否則不會出現(xiàn)ABO這三種性別。 景修想起曾在皇宮的藏書閣里看到的資料,公元3000年的藍星的確不是傳說中的完美世界,只是,人與人之間的差距變得很小。 趙長意對這段歷史同樣了如指掌,原本人類之間的差距還可以縮得更小,然而,藍星已經(jīng)無法負擔人類的發(fā)展,人類唯有遷往紅星。到達紅星后,為了更好地適應新環(huán)境,一部分人類為了一己私欲開展代號為O1778的基因改造計劃。 社會地位高的人成為Alpha,剩下的,沒有產(chǎn)生排異反應的成為Omega,產(chǎn)生排異反應的被排除在計劃之外,成為Beta。 景修跟她較勁似的,趁她停頓,接口道,于是,人類社會重返封建制度,一直到今天,宇宙中的三個國家,有兩個國家仍處于這種狀態(tài)。 趙長意無奈,又覺得不該跟他計較,雙手便放在擺放宣紙的復古桌上,沒有上手揍他,這是我母親告訴我的,她是一個omega,曾參與制造女A的計劃,我是她的女兒,也是她的一個實驗品。 說到這,她的眼神忽然一變,說:你也是從你母親那聽來的吧。你的母親叫周璇麗,也是一個omega,為聯(lián)盟軍工作,曾在帝國臥底。 景修聞言,毫不驚訝,他俊朗的面孔上滿是笑意,你既然調(diào)查過了,又何必再來問我? 我只是想確認,趙長意的手搭上他的肩,坐得離他近了點,她湊到他耳邊,小聲說,我想確認,你是可信任的。 景修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從自己肩上拿下,順手一拉,將她拉到懷里,這么說來,現(xiàn)在你確認了? 她肘擊了他一下,力道不大,但足以讓他松手。 趙長意說,我以前的確不信任你,不過,我也未曾懷疑過你。 景修對她的說法很感興趣,為什么? 因為,趙長意雙手插進軍裝上衣的兜里,你還記得那天你說的話嗎? 景修不確定她指的是哪一句,但他自己也有點數(shù)。 她篤定地說,你喜歡我。 趙長意說這話時沒有半點猶豫。 景修笑了起來,算得事無巨細,把我的感情都算進去了。 趙長意從不認為自己很善良,她會利用所有可利用的東西來達成目的,至少你對我是有友誼的,不會袖手旁觀而且,最重要的是,我們志同道合。 他不否認她說的話,他挑眉道,其實我應該生氣,但我沒有。 趙長意開玩笑道,看來你對我的情不淺。 景修不置可否,他點點頭,望進趙長意眼里,說,我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能背叛你的人。 他說話時,一只羽毛落到了兩人之間,輕飄飄的,很快又被風帶走。 趙長意默然許久,忽然伸腳踹了他的小腿一下。 猝不及防的痛意讓景修倒吸了一口涼氣,趙長意下腳很狠,他掀起褲腳一看,只見紅了一大塊,過不了多久估計會變紫。 那天舞會上你說的話,趙長意笑道,讓我很不爽。 景修簡直要咬牙切齒,那不是你讓我干的? 趙長意瞟他一眼,而后愉悅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