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紅色雨幕

    今天夜里的天昏沉沉的，像是要下雨的樣子。街上的路人rou眼可見地少了許多，往日夾雜在人群里的出租車都在黑夜里浮現(xiàn)出來。

    陳星眼睛緊盯著前面帶路燈的大路，大氣都不敢出一下。花叢里的蚊子鉆出來在她耳邊嗡嗡地叫個不停，似乎在她脖子上停留了，她也沒敢伸手去拍。

    港城顧名思義，靠近海邊，因此這煩人的伏天的雨一下起來就沒完沒了，陳星知道，一旦今晚下起雨再想跑就難了。于是她索性心一橫，只身來到馬路上，沖著遠(yuǎn)處駛來的出租車擺手。無論車上有沒有人，她都一定得上這輛車。

    這是她全部的希望。

    人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上的時(shí)候，整個人都是興奮的，她耳邊嗡嗡的，有如一名浴血奮戰(zhàn)殺紅了眼的戰(zhàn)士，死死地盯著緩緩駛來的兩枚大燈。

    車停在她面前，來不及反應(yīng)，下意識去拉把手，坐到車上，柔軟的觸感和關(guān)門聲讓她有了片刻的安全感。馬上，她抬眼，透過后視鏡看了一眼駕駛位上的男人。男人戴著口罩，不過眉眼間看得出他很年輕。

    師傅，快開。

    陳星的聲音嘶啞得嚇人，像是嗓子里摻了一把土。司機(jī)挑挑眉，一腳油門踩出去。

    司機(jī)雖然年輕，但技術(shù)很好，一路平穩(wěn)，速度卻不慢。就這樣開了兩條街，陳星隱約聽到窗外傳來車疾馳的聲音。

    她不敢回頭看，眼角的淚水都堆在眼眶里，馬上就要掉下來。那司機(jī)好像也注意到了似乎有車跟著他們，已經(jīng)跟了兩條街了，本來在上個路口已經(jīng)甩掉了，不過跟著的人技術(shù)不是個善茬，沒過一會又跟上來了。

    求你，求求你，別停車。開下去，別停車，求你了。

    陳星的手先是在駕駛椅上拍，到后來已經(jīng)胡亂地拍上了司機(jī)的肩，那司機(jī)低頭看了一眼，然后猛地一腳油門踩了出去。

    陳星感覺自己身上的體溫和熱烘烘的感覺正在逃離自己的身體，她整個人變成了一塊散發(fā)著寒氣的冰塊。她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她眼前這個男人身上，他每扭一下方向盤，每推一下檔，她的心都好像要從胸膛里跳躍而出。

    終于，街上如期下起了雨。雨來勢洶洶，雨刷器甚至都跟不上雨點(diǎn)的速度。車子的速度漸漸放慢了，陳星的心又懸起來。她拍了拍司機(jī)的肩。

    稍微快點(diǎn)，快點(diǎn)開，求你，求你了

    司機(jī)看了眼倒車鏡，身后那幾輛黑色的別克還死死地跟在他后面。他一只手握著方向盤，另一只手從車前摸過一副眼鏡戴上。

    雨把大地和空氣澆得霧氣蒙蒙，陳星知道她不該為難司機(jī)，這樣的路況，如果沒命的死開，只能是兩個人自尋死路。

    不過司機(jī)似乎對她的指令一點(diǎn)也不反駁，她看到他戴上了眼鏡，眼睛一面盯著前面，一面又不忘瞥一眼倒車鏡。

    就這樣跟了幾條街，突然車前一陣亮光，緊接著，一聲響雷就在天邊響起，就在她頭頂發(fā)出轟然響聲。陳星終于忍不住叫了一聲。

    車一下子停了。

    陳星從駕駛座后慢慢抬頭，向后看去。她身后的那輛車被一棵樹砸中，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司機(jī)又是一腳油門踩出去。

    足足開了半個小時(shí)后，直到整條街只有他們一輛車的時(shí)候，那司機(jī)才緩慢地問了一句。

    小姐，你沒事吧？

    陳星終于像xiele氣一樣愣住了，她癱在后座上，司機(jī)沖后視鏡又看了她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臉上和衣服上，都是血。司機(jī)不說話了，車還在不停地往前漫無目的的開，直到計(jì)價(jià)器跳到了一百，司機(jī)才終于問了她第二句話。

    我們現(xiàn)在在轉(zhuǎn)圈。

    陳星愣了一下，她扭頭，他們果然繞著個大花壇轉(zhuǎn)了好幾圈了。透過后視鏡，她盯著還戴著眼鏡的那雙眼睛。

    我是不是見過你？她下意識脫口而出。

    小姐，你是不是沒錢？徐嘉申蹙了蹙眉，這樣和他搭訕的女人不少，久而久之他就想出這么一句話，既能拒絕又能趕人快點(diǎn)下車?？蛇@個女生沒有像往常里的其他女人一樣羞憤地扔下車費(fèi)揚(yáng)長而去，而是還明目張膽地盯著他看，他才又往她臉上掃了兩眼。

    你是不是徐嘉申？她嘗試著叫出他的名字，徐嘉申一愣。

    你是陳星？

    你還記得我啊！女孩笑了出來，不過，你不是去混社會了嗎？

    這句話一出倒是把徐嘉申問的哭笑不得，他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地嗯了一下，轉(zhuǎn)而她又自言自語起來。

    到底混不混了啊，不過開了出租車應(yīng)該就是從良了吧。她嘟囔著。

    算了，今天不收你錢了。徐嘉申顯然不打算和這位老同學(xué)接著敘舊，他高中一共也不認(rèn)識幾個人，這樣尷尬的場景讓他渾身不自在。他只想快點(diǎn)讓她下車。

    錢還是要給的。說著她大氣地從口袋里摸出兩張紅彤彤的百元大鈔遞過去。

    要不我多給你一百，你不如再幫老同學(xué)辦一件事吧？陳星試探地問了句，見徐嘉申沒有要拒絕的意思，她才大膽開口。

    讓我去你家住一晚吧？

    徐嘉申掃了一眼后視鏡，冷冷地回絕。

    你覺得合適么？

    不瞞你說，我第一次來這，人生地不熟的，你也不忍心我露宿街頭吧。陳星眨著大眼睛，把徐嘉申眨得渾身不自在。

    下車。徐嘉申用火辣辣的眼神死死盯著她。

    陳星吹著冷風(fēng)，跟著她的車雖然是被甩掉了，但是今晚住哪里又是個問題，她只要在任何一家酒店入住，不到十分鐘一定就會被抓回去。難道今晚真的只能露宿街頭了？這個城市她又不熟，去哪里露宿都不知道。陳星無奈地嘆了口氣。一抬頭，一輛藍(lán)色出租車停在她面前。車窗子落下來，徐嘉申冷冷地掃她一眼。

    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