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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人?!?/br>計許便是在這時輕輕丟下一句,走了,而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間病房。“媽!你干嘛在計許面前說那些話?”嘉允重重抽回自己胳膊,強忍著從心口疾速上漲的不滿與憤怒,“你們見過面了是不是?”顧淺被她掙得一驚,內心深處的疑懼陡然浮升,她幾乎是克制不住自己語氣里的刻毒:“是啊!早就見過了又怎么樣?我告訴你,那男孩早幾年不僅耳朵聽不見,腦袋也裂了,腿腳還不好,過年的時候他跟著你爸上門哭喪,就是我做惡把他們趕走的。”嘉允轉開臉,眼眶止不住地酸澀起來,她抬起手用力按住眉心的位置,可是依舊沒有忍住從嗓子里漫出的哽咽。顧淺看著她的樣子,眼框也止不住地紅了,尖厲而憤怒地質問嘉允:“怎么?你要恨我是不是?我是你媽,你要為兩個外人來恨我是不是?”嘉允狠狠擦一把眼角,轉過身注視著顧淺,極力壓抑情緒,平靜道:“我恨你做什么?你是我媽,我要怎么恨你?可計許和爸爸也不是外人,你憑什么不讓他們見我?憑什么?”顧淺過了很久才恍然回過神,她坐在沙發(fā)上,不知自己為何又一次失去控制和嘉允吵起來。?她坐在沙發(fā)上緩緩抬手埋住自己的臉,然后竟嗚咽著哭起來,她的眼里噙滿淚,連接不斷地從掌根滑落,哭聲聽上去格外喑啞而悲戚。嘉允愣了幾秒,走過去蹲在顧淺身邊,默默替她擦淚。自表哥走后,嘉允就沒了寄宿在大舅家的理由。她搬回了半山別墅同顧淺住在一起,就在這大半年的時間里,嘉允覺得自己已然脫離了年少無知的任性時光,她常常需要獨自安撫寬慰這個醉酒失控的母親,有很多個深宵,她都是聽著這樣空洞重復的哭聲過完整夜。顧淺這兩年依舊是酗酒無度,她那張極度美麗精絕的面孔,如今卻浮漾著一種微微腫脹的疲態(tài),她敏感且脆弱,她的惶懼與怨毒漫無目的地侵襲蔓延著周遭的每一個角落。嘉允早就對這樣的生活厭惡到了極致,有時深夜站在顧淺的房門外,她常覺得推開門,那里就是噬人剔骨的無盡深淵,凝滯沉悶的空間又陡增一份恐懼。可她還能怎么辦。她沒有辦法不愛自己的母親,她從顧淺身上得到過那么多的愛,即便愛變成了束縛,回憶中那個溫暖的家已然在顧淺心中化成了一腔怨毒的憎恨。可嘉允仍然對原先那個殘破零碎的家庭有著很深很深的眷戀。在一段長時間的哽咽后,顧淺的表情漸漸變得平靜漠然,倏爾發(fā)出一聲冷笑,接著她說:“你以為你爸不知道你和那個男孩之間的關系么?他就是知道,他清楚,才會領養(yǎng)那個孩子。他以為他養(yǎng)了條你喜歡的狗,就能把你從我身邊搶回去?!?/br>-嘉允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離開的病房。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能夠鼓起勇氣不再面對顧淺那張崩潰悲痛的面容。她推開門。病房走廊外的陽光熾寥寥地灑在地面,透過玻璃折射下的光斑正隨著窗外搖晃的樹枝淺淺浮動著。嘉允一心只顧往外走,走到盡頭,看見電梯口擠滿等待的人群,她停住腳步分辨安全通道的方向,余光卻瞥見拐角處的身影。周圍人來人往,對面就是護士臺。由于四周墻體的遮覆,日光唯獨照不進那漆黑一團的小角落。高瘦無辜的男生抱膝蹲在那,他的身軀幾乎快被黑暗吞噬徹底,只剩一道寂寥的剪影輪廓。嘉允回頭望住他,一顆緊懸的心,就這么落了下來。她稍稍怔一下,走過去,同樣蹲在陰影里。“唔……寶貝,你在這里做什么?”她的聲音被來往嚷鬧的人群淹沒大半,然而計許幾乎是在她出現的第一秒就已經抬起了頭,寡淡清冷的神情倏然變得溫馴起來。嘉允看著那一雙黑亮澄凈的瞳仁,不禁心頭一軟,忍不住用手去輕輕蹭撫他眉骨的位置,“復查結束了么?”計許癡癡望著她,仿佛又回到初遇時那種木篤篤的死面疙瘩相。這讓嘉允覺得有些好笑,探出一根食指,往他高挺的鼻梁正中點一下。“喂!男朋友,開機啦,醒一醒呀?!?/br>計許耳根一熱,搖搖頭,小心去碰嘉允指尖。嘉允順勢牽住計許的手,起先站起來,故作吃力地拉拽他,“哎喲,你好重哦?!?/br>待他站直了,高長削瘦的身影將嘉允驟然籠在自己身前。嘉允偏頭望著他,一雙嬌媚可愛的杏眼睜得極圓,睫毛忽閃幾下,湊上前環(huán)抱住計許的腰,將他壓在墻角,故作詫聲道:“你怎么長得那么大只呀?”甜熱的氣息沿著他的頸窩輕輕蕩來,計許頓時感到有些酥麻臉熱,低下頭任她戲弄。這時嘉允倒不鬧了,抬手摸下他的臉,將人往樓梯口拉,“走吧,我陪你去做復查。”醫(yī)院門診部人多嘈亂,悶濁混雜的氣息堆積在一起。電梯里,計許將嘉允環(huán)抱在角落,高大的身軀在此時顯出了格外及時的力量,人流如潮水般嘩嘩地擠進推出,只有嘉允安心躲在一方小角落里,聞著計許身上陽光曬后干凈的白皂香氣,不必同那些面容模糊的人群擦身,無需和所有人分享那一種濁重濃郁的氣浪。就在這一刻,嘉允感受著計許胸腔內溫柔震動的頻率,她覺得自己,投進了滾滾人海中的最終歸宿。-計許的復查結果很好,他的左右耳盲聽都已經恢復到了很理想的效果。十分鐘后,他手里捏著復查單推開診室的門,一眼就看見嘉允站在門口,她撲上來抱住計許的胳膊,迫切地詢問:“怎么樣?”“嗯,很好的?!庇嬙S輕輕攬過嘉允的腰,避免她撞到來往的人群,主動和她提起:“先前右耳的電機芯片植入后副作用的反應很大,體外機一吸上頭皮,整個右腦都會痛?!?/br>嘉允緊緊抱著他的胳膊,心口揪痛著,一言不發(fā)。他們牽手走到醫(yī)院門診樓的右側人行道,在那里找到一連排長凳,他們坐在那,春日早晨柔煦的陽光落在他們年輕的面孔上,把這世間的一切都照得明亮溫暖。計許和她說起這兩年的事。說起暴雨夜的那場車禍,他回憶起那個夜晚,瑟瑟躲在破敗臟亂的電話亭內,他唯一殘留的那個助聽器也在雨水的侵摧下驟然失效,他以為自己可以按原路安全走回學校。可是暴雨模糊了整個世界。他低估了雨夜的危險,也低估了無聲帶來的影響。哪怕如今他再想起那一晚,他依舊只是覺得自己缺少了那么一點運氣。他被路口斜轉的貨運大車猛地撞向路面,那一瞬間,他的耳道內被喧囂鼓噪的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