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眾生皆苦

    民警在旁邊開導著張曉晶：沒什么是過不去的，活著才有未來。

    張曉晶哭著搖頭：沒有了，什么都沒有了。我媽死了，我沒有mama了。我男朋友還把我媽車禍的賠償金給騙了去，全敗光了。我活著還有什么用？

    民警一聽家破人亡還被騙財騙色，難怪要想不開了，他繼續(xù)勸道：你還年輕，可不能為了個人渣就賠上自己的命，多虧啊。

    張曉晶也知道是這么個道理，但她就是氣不過：我不管，要么你把那個人渣給我找來，讓他還錢，把錢還了我就不死了。

    聽著這讓人窩火的話，蘇宜猛地站出來：你眼里只有錢嗎？你想過你mama沒？她把你拉扯到這么大，就算死了都還想著你，你說死就死，對得起她嗎？

    王阿姨著急地飄向蘇宜，希望蘇宜不要刺激她女兒：小蘇，好好勸，別沖動，曉晶年紀小不懂事。

    二十多歲的人怎么就還小不懂事呢？

    然而看著愛女心切的王阿姨，蘇宜眼眶有些泛紅，她是孤兒，從沒感受過像王阿姨這樣沒有保留的母愛，可張曉晶擁有了卻不珍惜。

    王阿姨嘆了一口氣：我就知道，她這個男朋友就不是個好的，我勸她很多次不要跟他在一起，她偏偏不聽。錢沒了便沒了吧，人好好活著比什么都強。小蘇，你幫我告訴她，我還存了三萬塊錢在鐵皮盒子，就藏在床底下。

    蘇宜咬咬唇：你快下來吧，你媽生前告訴我，她還存了三萬塊錢，你回去把它找出來。你若是死了，這三萬塊就不知道便宜誰了。

    張曉晶狐疑地看著蘇宜：真的假的？你怎么會知道？

    蘇宜沒好氣地說：真的，你媽在我們公司當清潔工，我認識她，所以曾經(jīng)跟我說過，我今天就是特地過來告訴你這件事的。

    說著說著，王阿姨就開始抹起眼淚，就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母親在嘮叨，蘇宜則一邊聽一邊復述。

    你mama說她沒有出息，一個寡婦艱難拉扯大你，再難也不敢再嫁，就怕遇上不是人的繼父，害了你。年輕的時候只顧著打工賺錢，也不曾好好教過你。你沒有學好，渾渾噩噩過日子，她有很大的責任?？墒呛髞硭敫愫煤脺贤?，你也不聽了，只會三天兩頭的吵架。她不求別的，只求你好好活著，別為別人委屈自己，傷害自己。

    說完蘇宜頓了一下，想起往事的王阿姨已經(jīng)泣不成聲，她聽了心里也賊難受。

    誰不想生來含著金湯匙，享盡富貴，無憂無慮，但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

    王阿姨抽噎幾聲繼續(xù)說：我沒有文化，也沒有出息，就一把子力氣，做了一輩子辛苦活也賺不到多少錢，老了更是做不動了。所以mama一直都希望你能好好讀書，不要像我這么苦，熬了大半輩子賺的錢竟然比不上賠償金多，多可笑。我也知道你怨我沒辦法幫你買房，但你男朋友真不是個東西，吃喝嫖賭。但我勸你很多次你也不離開他，所以我從來不敢把這錢告訴你，就是怕你手不緊，被那個人渣騙走。那就是rou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聽到這蘇宜更氣了，氣張曉晶不爭氣，識人不清。

    聽著蘇宜的話，張曉晶此時才明白世界上只有mama才會無條件愛護自己，而自己竟然為了男朋友總氣mama。

    想起已經(jīng)不在的母親，她大哭地捶著自己的胸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不是的不是的，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mama天天打兩份工那么辛苦，我都沒有體諒過她，還天天跟她吵架，從沒孝順過她。長這么大一事無成，一分錢也沒有賺過，全靠mama打工養(yǎng)著，如果不是因為我，mama也不會這么辛苦打工。

    回憶起蒼老的母親，張曉晶哭得更兇了：如果不是mama那么辛苦的打工，她也不會老得這么快，也不會得了腰椎病也不敢去看醫(yī)生。就這么拖著，硬生生痛著，拖到最后醫(yī)生說已經(jīng)很嚴重了必須動手術(shù)，然而mama一聽手術(shù)費就嚇跑。

    mama還說等老得動不了的時候就喝農(nóng)藥得了，不連累子女。那時候我沒有上心，總覺得時間還很長?？墒悄闹蝗挥幸惶?，mama竟然再也不回來了。吵架的時候還恨不得她去死，可是等她真的死了的時候，我卻忍不住半夜偷偷地窩在被子里哭。張曉晶越說越激動，坐在欄桿上搖搖欲墜。

    民警在旁邊著急地勸張曉晶冷靜：不要激動，你若是死了，你mama的付出就白費了?？煜聛恚院蠛煤霉ぷ?，你出息了，你媽就能安息了。

    張曉晶哭得雙眼模糊，聲嘶力竭，心灰意冷：別勸我了，我根本就不配為人子女。你知道嗎，在熬過最初傷心難過的那段日子，我突然拿到mama的賠償金。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錢，我拿著的時候竟然有些高興，因為有了這些錢，我就能買房結(jié)婚，過我想象中的快樂日子。

    想到這，她發(fā)泄地把手里的酒瓶奮力一扔，水里傳來噗通一聲：可是我得到了什么？我的男朋友竟然把錢全部卷走了，那是我mama用命換來的啊。報應啊報應啊，上天是在懲罰我不孝順，我不配做人，我就是個畜牲，我這樣的混蛋活著也是浪費空氣。

    王阿姨看著越想越偏的女兒，哭著跪倒在地：嗚嗚......晶晶，你快下來吧，mama從來都沒有怪你......你若是死了，這不是挖我的心肝嗎......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