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女(三)
傻女(三)
林聿和她說真想搬出去的話,房子他會來找,房租也由他來付。林棉不假意客氣,眼睛笑得一彎:好的呀。 還有之后老房子的拆遷款,我的那份給你。 這不是應該的嗎?大哥。 林聿聽到這話笑了,落在桌子上的手一擺,把手里的藥膏盒子從餐桌上滑給她。 不需要,自己會好。林棉拒絕他的好意。 臉不對稱。 她才收下。 林聿想了想,還是說:以后小心點,有事給我打電話。他不是不想管,也猜到了幾分,只是逼急了會適得其反。林棉撇撇嘴,在外的幾年,她遇到過的各色事情已經(jīng)很多,要是都說出來,林聿能把公安局的電話打爆。他是活在象牙塔里的人,她已經(jīng)不是。 這幾日林聿按時回家,不再躲著她。兩人不咸不淡地相處著,會一起吃飯,有時候甚至能坐在一塊看伙兒電視,雖然隔得很遠。 林棉把這個看作他最后的仁慈,畢竟等找到房子,大概率也就不會再多聯(lián)系。 這天周日,他們兩個都在家。林聿挽著袖子修一個壞了挺久的水龍頭,缺個配件,準備自己去買。林棉說:我去吧。 他覺得也沒什么不妥,點點頭,和她交代清楚了要買什么。林棉先是去了個較近的五金店,缺貨,又繞路去另外一個比較遠的店。 買完從商店里出來,迎面就碰見了梁韻潔。林棉深吸一口氣,她也看見了她,林棉!好久不見。她只好走過去和對方打招呼。 多熱的天啊,站這里說話不方便,前面有個咖啡館。梁韻潔說。 不了,我還有事。 哎呀,算陪我買杯喝的嘛,耽誤不了。 于是,林棉只好陪著她在咖啡館坐下,服務生過來點單,梁韻潔要了一杯冰美式,林棉說一杯溫水就好,梁韻潔聽到這個看了她一眼,林棉以前可不是喝溫水解渴的人。 林棉也打量她,這個曾經(jīng)的她的好友,現(xiàn)在出落得比以前更好看了,氣質(zhì)還是突出,卷著法式波浪,一條藏青色連衣裙,手腕上一圈設計師款的金屬鐲子。 一開始只是閑聊,什么咖啡酸度天氣工作,不知怎的,梁韻潔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林棉,在南方過得好么? 好的話,我就不回來了。林棉沒什么想隱瞞的,或許她那點破事早在同學群里傳遍了,口舌都嚼了不知道幾遍。 梁韻潔沒有點頭:別人都不了解你。 不過,我知道。你回來不是因為你離婚,而是因為你哥結(jié)婚吧? 林棉知道她話里有話,避開回答:是啊,我要回來參加婚禮的嘛。 梁韻潔瞇起眼睛,你倒看得開。 要我,我就覺得蠻不公平的,這么疼你的、自己又這么喜歡的哥哥不光被別人搶了,而且娶的還是個二代,將來一路飛黃騰達指日可待了。她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那是我哥命好啊。 你命難道不好嗎? 林棉不想聊了:我真的有事,先走了。梁韻潔不再挽留她,只說有空一起吃飯。 林棉從咖啡店里出來,胸口發(fā)悶。不得不說,她剛才尚能應付全是一口氣憋著,那幾句話確確實實直指她的痛處。林棉止不住地去想,什么命啊,哥哥和誰結(jié)婚,公不公平,喜歡之類的。這些一直在她腦海里循環(huán),勾連著成了鐵索,困住她解不開。連同前不久發(fā)生的事情,上墳祭拜,他不要她,怎么被冷落,差點被強jian,一道翻涌上來。 是啊,她好像要一路下坡直溜溜地滾下去了,誰都接不了也救不了她。這就是她活到二十四歲所能看到的人生。 好想爸爸mama啊,如果他們還在,這一切不會發(fā)生吧,退一萬步講,發(fā)生了也會沒關(guān)系。林棉突然很想回老房子,上次就很想了。于是,她走上公交車站臺。 林聿等了很久,再怎么也不需要這么長時間,在屋內(nèi)焦灼地踱步,想起上次她不肯說的意外,心內(nèi)著急,馬上給她打電話。 她倒接得快。 你在哪里? 我在家。 林聿馬上反應過來她說的是哪里:你去那里做什么? 找東西。 林聿深吸一口氣:你好好呆著,我去接你。 那幾年,林聿總盼著她不久會再回來,老房子的鎖一直沒換,她有鑰匙打得開。 老房子所在的方圓幾里,離實際拆遷還有挺長一段時間,他這么早搬走的很大部分原因是,他不愿再留在原地無望地等她了。 林聿開車進小區(qū),有老鄰居坐在墻根那放音樂閑聊,向他打招呼:剛才好像看見你家棉棉了。 他點頭,一路跑過去,飛奔上樓梯,開門。屋子里很空也很干凈,走的時候認真打掃過。 他直接推開屬于她房間的那扇門。果然,林棉在抽屜旁邊的書架那里翻東西。一些書和本子并一些零碎被扔在地上。 林聿喊她:棉棉。 那本日記本呢?林棉聞言轉(zhuǎn)身,見到他后的第一句話就是問這個。 林聿的聲音沒有起伏:扔了。 林棉反應了一下,走上前對著他的臉就是一巴掌。她力氣不大,其實沒什么痛感,但這巴掌是落在他心上的。 為什么?林聿,你告訴我,為什么???你不愛我了,可以。但為什么還要不允許我愛你???她的嗓音里有隱忍的哭腔。 他努力克制著不上前抱她,但是根本克制不住,好在林棉推開了他。 林聿,你一輩子欠我的。 林聿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么,心里一窒。 我沒有爸爸mama是你害的,我沒書念是你害的,我離開安城是你害的,我離婚是你害的,都是你。 事實不全是那樣,但她知道,這樣講卻可以句句戳中他的痛處。 果然,他神色變了。 我會補償?shù)?。林聿聽著她的控訴,前塵往事,他總以為可以不再提,至少這些年他努力地使自己不再頻繁想起過去的點滴,它們也確實變得遙遠了,你想要的我都會想辦法給你。 林棉點點頭:好,你說的。 林聿,你把哥哥還給我。她抓住他的襯衫,讓他與自己靠近。 他皺眉,心里清楚她什么意思:棉棉,我們先回去。 不,不然我們沒什么可說的了。林棉知道自己現(xiàn)在所為不亞于手執(zhí)一柄槍逼供他。 除了這個。 我只要這個。 林聿聽天由命地閉上眼,就是現(xiàn)在。 好,我們在一起。